沉默蔓延開來。

裴姝沒有說話，他的心中已經有了決斷，或許，已經沒有開口的必要了。

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師徒之間，竟只剩下了難言的沉默。

“這回靈丹你拿去，回去記得好好服下。”須臾，姬不夜從儲鐲中拿出了一瓶療傷圣品回靈丹給了裴姝。

雖然裴姝極力克制，但以他的修為，自是看出了裴姝了靈力反噬之傷。

他心中一，語氣緩和了許多，“你……為師會讓人多送幾個外門子去萬靈峰供你挑選。”

“不用了。”

裴姝直背脊，隨后朝姬不夜行了一禮，聲音淡得仿佛能被風吹散，“多謝師尊的藥，弟子先行回去了。”

說罷，沒再看姬不夜一眼，轉大步離去。

今日本來是個極好的天氣。

難得放了晴，金的映下來，落在人的上本應是帶著暖意的。

可此刻，溫暖的灑在青子的上，卻像是融不化那渾的冰雪。

冷到了極致。

“裴……”

姬不夜眉頭皺起，臉有些沉，著裴姝離開的背影，不由自主的朝前走了兩步，只是話未說完，前的服便是一。

“師尊……月兒……好難啊……”

懷中的小手地拽著他的服，小的子抖著，紅潤的已然失了，看上去虛弱極了。

他的腳步驀然頓住，反的收回目，摟了懷中的孩，聲音下意識的放輕，安道：“別怕，師尊在這。”

許是聽到了他的保證，孩的子終于沒有的那麼厲害了，用茸茸的小腦袋蹭了蹭男人的膛，小臉上滿是依賴。

那一刻，姬不夜的心尖霎時一。

他輕輕地了的腦袋，再抬頭時，前方早已沒了裴姝的影。

姬不夜心口微頓，須臾，終究轉過了子，抱著懷中朝屋而去。

“多謝尊上救命之恩！”

有了姬不夜的手，即便裴姝再厲害，再想要他的命，也不了他！

王行心中既是慶幸，又是得意。

他單膝跪在地上，滿臉真誠的道謝，“尊上的大恩，王行沒齒難忘。從此后，只要尊上需要，我愿……”

“閉。”不等他說完，上方便傳來男人淡漠的聲音，隨即一道靈力襲來，王行的子頓時不控制的被推了出去，重重摔在了地上。

“噗——！”

他猛然吐出一口，惶恐地抬起頭看著姬不夜，“尊上……”

“自去刑堂領罰。”

姬不夜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蠱既出，那王行殺人便是事實。

王行心頭一冷。

“你殘殺同門，本應以命償命。且今，本尊留下你的命，不過是因為念在你曾經幫助過月兒。”

而月兒那般重視王行，以如今的如何得住刺激？

所以，王行現在還不能死。

“此事，休要再提。可死罪能免，活罪難逃！”

只要能活命，點罰又如何？

況且，按照姬不夜對齊月的重視，而齊月對他的誼，便是這懲罰，想必他也能逃得了的！

思及此，王行心中一喜，面上卻老實誠懇的回道：“弟子明白，是弟子因為一時之氣才害了青巖小師弟的命，弟子甘愿罰，多謝尊上教誨。”

說罷，他伏在地上，重重磕了一個頭。

“滾吧。”

王行抬頭，眼的便是男人把懷中輕地放在床上，平日里清冷得仿佛不似人的男人，一雙冷冽的眸子中，此刻掛滿了疼惜。

他的角立時出了一抹的笑容。

**

殘殺同門是大罪。

但青巖是外門弟子，而王行卻是藥峰掌事，在宗門多年，也有不功勞，再加上姬不夜的，最終王行在刑堂了五十鞭，又被去了掌事之職，這事兒便算是了解了。

王行卻不甚滿意。

五十鞭還好，他可惜的是藥峰掌事之職，要知道，靠著這職位，他能夠從中獲得數不清的好。

就這樣沒了，心中自然不甘心。

而這邊，齊月昏睡了一夜后，便醒了過來。

剛一醒來，便著急的問王行的事，“師尊，王師兄怎麼樣了？姝姐姐……姝姐姐不會殺了王師兄吧？”

“他還活著，你別著急。”

“真的嗎？！”齊月忙問道，“可是……可是我看姝姐姐很生氣，青巖死了，姝姐姐肯定很傷心很憤怒，那麼喜歡青巖的。不過王師兄人那麼好，他怎麼可能會殺了青巖呢？他和青巖又沒有仇。”

“你說裴姝喜歡青巖？”姬不夜眸微微一閃。

齊月直點頭道：“肯定啊，姝姐姐對青巖那麼好，他們相了那麼多年，肯定很深厚。所以，青巖死了，姝姐姐傷心憤怒之下被沖昏了理智也難免。但是，”

“姝姐姐肯定弄錯了！我要去和解釋！王師兄不會做這種事的，師尊，您說對不對？”

一臉的篤定，明顯對王行的品行很認可。

”……你說得對，他不會的。“見急得臉又白了，姬不夜擔心刺激到的，頓了頓，終究沒有把王行殺人的事實說出來，只道：“此事，你不用再管。本尊已經理好了，裴姝不會殺王行的，你好好養便是。”

“姝姐姐相信了嗎？”齊月問道。

姬不夜微怔，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見此，齊月的心又提了起來，忽然掀開被子下了床，道：“我去找王師兄，我們去和姝姐姐說清楚。姝姐姐那麼明事理，那麼聰明，只要我們說清楚了，肯定會明白的。”

姬不夜想攔著，但是齊月很固執，一定要去。

可王行殺人是事實，有什麼好解釋的？

如今姝兒那邊怕是因為此事與月兒有了隔閡……

見攔不住齊月，姬不夜沉思片刻，心中到底下了決斷。

若是等不到靈藥，月兒……怕是時日無多了。

齊月已經去尋王行了。

“此事是王師兄與姝姐姐之間的事，與師尊無關。您若去了，姝姐姐定然不開心，弟子去便行了。師尊，您放心，我能理好的。”

不要姬不夜跟著一起，姬不夜便只能讓重炎陪著一起。

待一走，姬不夜便隨手拿出一只紙鶴，輕輕一揮。

紙鶴瞬間化鳥，朝萬靈峰而去。

不過幾瞬，便落在了裴姝的面前。

**

今日的天氣不怎麼好，天上斷斷續續的落了一些雨，霧蒙蒙的。

萬靈峰上，格外的安靜。

裴姝把重炎送來的子全退了回去。

因此，萬靈峰上，除了定時來打掃的小弟子，便只有一人。

明明只是了一個人而已，但整個萬靈峰似乎都空寂了下來。明明也曾閉關許久獨自修煉，可那時卻從未覺得寂寞過。

而現在，不過是了一個罷了，竟開始到了孤獨。

再也不會有人在調息時，冒冒失失的推門進來，只因為找到了好吃的，想讓嘗一口；再也不會有人在練劍時，笨手笨腳的在一旁跟著練，結果刺傷了自己，哭鼻子了……再也聽不到他的嘰嘰喳喳了。

雨滴淅淅瀝瀝的落下來。

裴姝沒有撐起靈力罩，雨水砸在上，的頭發、服，很快便了。

面前是一塊新立的墓碑——故弟青巖之墓，后面是一個小小的新建的墳包。

的腰背得筆直，面上無悲無喜。

“傻子。”

半晌，空氣中才響起了子沙啞的聲音。

“不是早便告訴過你，不要離開萬靈峰的嗎？你又不聽話了。”蹲下子，終于忍不住手了那滿是雨水的、冰涼的墓碑，“你說你傻不傻，年紀不大，管得倒是不。”

上說著埋怨的話，笑了，眼中卻一片冷冽。

一只紙鶴忽然從空中落下。

裴姝手接住。

紙鶴張，姬不夜的聲音從里面傳了出來。

“月兒來尋你了，子弱，本尊還未告訴真相，你也不要告訴，不住的。姝兒，本尊知道你對不愿認為妹妹，但終歸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要記得，恩重過天。”

眼前似乎越來越模糊了。

恍惚間，裴姝似乎看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那時，尚小，方學劍不久。

聞人靖為了讓悉劍法，與對練。

“謝謝聞人師兄陪我練劍，以后我會還你的恩的。”小，不懂恩之分，因很謝聞人靖，便傻乎乎的這般說。

那時，他們雖有指腹為婚之約，卻還未生男之，只有青梅竹馬之誼。

聞人靖也還年，聽此，便笑嘻嘻的逗：“那行，姝兒，恩重過天，你可別忘了我的恩哦。”

認真的點著頭回道：“肯定不會忘。”

而待到聞人靖離開之后，姬不夜才著的頭，笑道：“恩重過天，可姝兒，你要記得，恩是恩，仇是仇，這世間，恩仇永不容！”

恩仇永不容，師尊，您可還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