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簡這一覺睡得深，天快黑時才醒。頭懵懵的，在床上滾了幾下，好一會才想起在何。

爬起來，拉了拉快到口的短袖衫，走到窗邊看了看外頭，天還沒黑但已經不早了。

居然睡了這麼久。

倪簡眼睛，想起陸繁應該快回來了，得把服收進來換了。

打開門走出去，到臺上把晾干的服取下來，抱進了客廳。

經過餐桌時，驚訝地發現桌上多了個袋子，里頭裝著套餐盒。

正覺得奇怪，衛生間里走出個人。

倪簡嚇了一跳。

陸繁看到也頓住了。

他剛剛在衛生間里洗床單，水龍頭在放水，沒聽見外頭有靜。

“……你嚇死人啊。”倪簡回過神，還想再說什麼，視線一落，看到手上的罩和，猛然想起上穿的服。

“那個，我……”

話沒說到一半，看到陸繁作迅速地轉進了衛生間。

倪簡愣了愣，有些莫名其妙，直到低頭看到前凸起的兩，怔了一下，耳子有點發熱。

趕進屋把服換了。

出來時，陸繁已經在臺上晾床單了。

倪簡站在那兒盯著他的背影看了一會，把心思拽回來。

“什麼時候回來的？”

陸繁聞聲，回看，眼里黑漆漆的。

“有一會了。”他說。

倪簡很隨意地點了下頭，想了想說：“我今天洗澡沒服換，借了你的服穿。”

說完這話，看到陸繁的表變得有點古怪。

“等會我幫你洗。”加了一句。

陸繁眸了，“不用。”

見倪簡沒說話，他看了眼桌上的套餐飯，說：“你了吧，我把飯熱一下。”

說完拎著袋子進了廚房。

倪簡又盯著他看了一會，轉去衛生間洗臉。

倪簡確實了，一大份套餐吃得一粒不剩，還搶了陸繁一塊排。

吃完飯，倪簡又把碗洗了，回來窩沙發上坐著，陸繁洗完澡從衛生間出來，一邊頭發一邊說：“你看不看電視？”

說完沒聽到倪簡說話，他走近，又問了一遍。

倪簡正在想事，沒注意看，等到發現他后愣了一下，“跟我說話了？”

“這屋里還有別人麼。”陸繁眉心擰了擰，“你怎麼老是走神？”

倪簡挑了下眉：“大概我注意力不行吧，你剛剛說什麼。”

“電視看嗎？”

倪簡有些驚訝，“這電視能看？”

陸繁點點頭，走過去把那快隔塵的布拿開，捯飭了一會電視就放出來了。

他從桌子下面把遙控拿給倪簡。

畫面還清晰的，倪簡按了幾下，發現還能收到近十個臺。

從頭換了兩遍，找了個有字幕的電視劇看。是個都市婚劇，講的就是相親結婚那些事。

陸繁干頭發也在沙發上坐下來。兩個人沉默地看電視，半集放完，中間進廣告，倪簡了眼睛，轉頭說：“晚上我睡沙發吧，剛好看電視。”

陸繁愣了下，說：“你睡床。”

倪簡說：“我白天睡過了。”

陸繁沒跟多說，走進房間從床底了張簡易的折疊床出來，拿了床被子鋪上。

倪簡走過去坐了坐，結實的。

“你這裝備不啊。”挑著角笑，“這給誰準備的？”

“我以前睡的。”

“不是有床麼。”

陸繁頓了一下，“床給我媽睡。”

倪簡一怔，靜靜看了他一眼，低下頭，再也沒說話。

這天晚上，倪簡還是睡在房間里。

第二天起來時，陸繁已經走了，桌上留了張字條——

鍋里有早飯，你看看缺什麼服買點吧，中午自己出去吃。

旁邊鑰匙底下著幾張米分紅票子。

倪簡拿起來數了數，八張。

又數了一遍，驚訝于陸繁的慷慨。

昨天他已經幫買了洗漱用品和睡，沒想到今天還給留這麼多錢。

倪簡突然有點擔心，他這麼傻，要是再來個人這樣騙他，那他太慘了。

倪簡沒吃蛋，把粥都喝完了。

洗了碗，在屋子里轉了轉，決定幫陸繁做點什麼報答一下。

看了看，決定來個大掃除。

雖然陸繁把家里收拾得整潔，但倪簡還是花了半個小時洗洗，連臺的玻璃都抹了兩遍。

別說，效果還是很明顯的。

倪簡很滿意地坐到沙發上看電視。到了中午，拿上鑰匙和錢出門。

門外墻蹲著個人。

倪簡瞥了一眼，腳步頓住。

那個穿白校服的影站起來，看清門口的人，也是一愣。

誰也沒想到第二次見面會在這兒。

倪珊眼里的震驚很明顯：“你……”

倪簡的表倒是沒什麼變化，“來找陸繁？”

倪珊點頭。

“先進來吧。”倪簡把門打開，給讓路。

倪珊站著沒，抿了抿問：“陸繁哥哥在家麼？”

“不在。”

“哦。”倪珊猶豫了一下，低著頭走進屋。

站在客廳里，看到倪簡去廚房取了個玻璃杯出來。

“你找他有什麼事麼。”倪簡倒了杯水給，說，“坐吧。”

倪珊接過水，說了聲謝謝，然后跟著倪簡坐下。抿了一口水，沒說話。

倪簡看了看，也沒催促。

過了會，倪珊抬起頭，“姐姐。”

倪簡愣了下，看著，“怎麼了。”

“我爸爸和媽媽吵架了，吵得很厲害，我不想看他們吵架。”倪珊平靜地說。

倪簡平淡的眼神有了一變化。沉默了一會，說：“所以你來這兒了？”

倪珊點頭，見倪簡沒什麼反應，說，“你知道我爸爸媽媽為什麼吵架嗎？”

倪簡抬了抬眼。

“因為你媽媽來了。”倪珊抿了抿，看著倪簡的眼睛說，“姐姐，你跟你媽媽會搶走我爸爸麼？”

你跟你媽媽會搶走我爸爸嗎？

倪簡有點兒想笑。

淡淡看了倪珊幾秒，出一張紅票子，把剩下的錢和鑰匙遞給，“我走了，你自己等陸繁吧。”說完起往外走，到門口時回對倪珊說，“放心，沒人跟你搶爸爸。”

倪簡是當天晚上見到程虹的。

沒回梅映天的公寓，而是在公車上跟人借手機給程虹發了信息。在冬川路下車，那里有一家老面館，進去吃了一碗面，之后在那條路上走了一下午。

天黑時，到麗宮餐廳見程虹。

沒想到倪振平也在。

時隔十八年，當初的一家人第一次坐到一起。

若換了從前，這場景是倪簡做夢都期盼的，但如今的現實卻打得人臉疼。

倪簡一分鐘都坐不下去，腦子快炸了。

把杯子猛地敲到桌上：“你們別說了。”

四周的餐位一下子全安靜了。

倪簡毫不在意旁人的眼，對程虹說：“我離開小天，一個月跟男人結婚，過你說的正常生活。”

把話說到這里，程虹跟倪振平都愣住了。

倪簡的突然妥協令程虹驚訝不已，很清楚倪簡隨，上有犟勁兒，輕易不住的。現在這樣不對。

果不其然，接著就聽到倪簡說：“我有三個條件，第一，你別再打擾爸爸，我回這里，跟爸爸一點關系都沒有，我不乖不聽話、學壞，他都沒有責任，你別胡遷怒，不準你再打擾他的家庭。”

程虹心里有氣，但沒說話，一旁的倪振平眼睛紅了，“小簡……”

倪簡接著說：“第二，我不去北京，我要留在這里。”

程虹皺了皺眉，想反對，但最終還是忍住了，“你說完。”

倪簡眉目微抬：“第三，我的男人我自己找，你不要干涉。”

這回程虹真憋不住了，冷笑道：“你自己找？你說說你哪來的男人？你這幾年除了跟那人鬼混，你認識幾個男的了？”

“這不用你心。”倪簡吸了口氣，竭力讓自己保持心平氣和、頭腦清醒，“你我結婚不就是想把我掰回來嗎？只要是個心正常的男人不就行了？一個月我拿結婚證給你。”

——

倪簡當晚就搬離了梅映天的公寓，所有的東西都放到酒店里。

第二天去中介公司用一個上午的時間看好房子、簽完合同，下午住。

晚上，程虹飛回了北京，但倪簡知道還會來。程虹是多明的人，沒有人比倪簡更清楚。

不看到結婚，程虹是不會真的放過的。

結婚，嘖。

倪簡靠在沙發上，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大。

倪簡對結婚是有過向往的。但那已經是很遙遠的事了。

遇見蘇欽時，倪簡十八歲。幻想過做蘇欽的妻子是怎樣一種驗。想把幻想變現實，所以沒臉沒皮地追了蘇欽五年。

最后，被拒絕了。

原因很簡單。

因為是個聾子嘛。

畢竟，沒有哪個鋼琴家想對著聾子彈琴的。

——

倪簡窩了兩天終于決定出門。

沒有出租車，而是換了三班公坐到銀杏路。下車時已經是黃昏時分，西邊天空掛著一片絢麗的霞，破舊不堪的銀杏路難得顯了幾分和。

倪簡爬上四樓，敲了敲門，半天沒有人開。

猜陸繁應該還沒回來，干脆蹲在門口歇了歇腳。

這一歇就歇了快一個小時。

天黑了，那個悉的影才在樓梯口出現。

陸繁左手提著一份盒飯，右手正進兜里掏鑰匙，看到蹲在墻的人，僵住了。

倪簡的眼睛在看到他時綻放出笑意，“回來了？”

陸繁站在那沒有吭聲，幾秒鐘后，他走過來。

倪簡朝他手，“扶我一把，麻了。”

陸繁看著，沒有。

“干嘛這麼看我？”倪簡仰著腦袋，邊始終帶著笑意。

陸繁沒應聲，手捉住的手腕，將拽起來了。

倪簡靠著墻緩了一會，了腳，再抬眼時發現陸繁已經開了門，拔了鑰匙進去了。

陸繁去廚房里拿了筷子，打開盒飯開始吃，像完全沒有看到跟進來的倪簡。

他吃飯還是那麼快，一大口一大口往里，好像很，又好像在趕時間。

倪簡盯著他看了一會，沒出聲，一直等他吃完最后一口。

走過去，靠在桌邊說：“我也沒有吃飯呢。”

陸繁收拾飯盒的手一頓，抬頭看了一眼，在倪簡以為他會說點什麼時，他又埋頭做起自己的事。

倪簡也沒生氣。安靜地看著他頭頂烏黑的短發，了。

陸繁把飯盒扔進垃圾桶，又進了廚房洗筷子，倪簡跟在他后頭，一直盯著他的背影看。

眼里有某種瘋狂的東西若若現。

陸繁忙進忙出，把倪簡當空氣，倪簡也不生氣，就一直跟在他后頭，一會進廚房，一會進衛生間。等到陸繁差不多快做完所有家務時，已經過了七點了。

倪簡的肚子得癟癟的，一連了好幾聲。

陸繁終于有了反應。他把手里的抹布丟到水池里，對倪簡說：“你走吧。”

倪簡沒有任何作，仍靠著門框，仰著臉看他。

“為什麼趕我走？”

盯著他的眼睛，“你以前從不會趕我走的。”

陸繁沒有回答。

倪簡突然笑了笑，說：“你在生我的氣麼。”

“沒什麼好氣的。”陸繁說，“走吧，別再來了。”

倪簡垂在側的手慢慢握起來，臉上的笑意沒了。

抿了抿，“陸繁，是我啊。”

——

倪簡最終還是賴著沒走。

陸繁給煮了蛋面，兩個蛋一大碗面，吃得連湯都沒剩。

“你煮面的功夫比上次好了。”倪簡夸他。

陸繁說：“一樣煮的。”

倪簡沒跟他糾結這個問題，打了個飽嗝，很滿足地端著碗去洗，半路被陸繁拿過去。

“我洗。”

倪簡這次沒跟他爭，懶懶地滾去沙發上歇著。

沒一會，陸繁過來說：“不早了，送你回去吧。”

倪簡：“不回了。”

陸繁皺了皺眉，“你現在有住的地方了。”

“我今天住這兒。”

“這樣不好。”

“怎麼不好了？”

陸繁垂眼看著地面，沒說話。

倪簡盯著他，突然起走近。

“陸繁，我以后跟你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