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條橫幅掛在那兒，澤鮮艷，小風一吹還飄搖幾下，像在肆意嘲笑。

“……”

余兮兮無語，靜默片刻，轉，終于把心頭的疑給問出來：“你怎麼會在這兒？”

秦崢隨手掐了煙頭，“你說呢。”

被問得哽了下，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目飄忽游移，注意到他的穿著：上是式樣簡單的黑T，修長雙裹在迷彩底下，腳收進軍靴，顯出小截線條流暢的實。

下軍裝，這人的氣似比之前更重，黑眸深銳，目侵略十足。

余兮兮咬了下瓣。

以前，總覺得和穿軍裝的人相，不大自在，這時想法卻變了，秦崢還是穿著軍裝更好——這人不穿軍裝的樣子，簡直不像個好人。

風涼悠悠的，深更半夜，總不能在這兒干站到天亮。

余兮兮遲疑了會兒，皺眉，清清嗓子換種說法：“那你怎麼知道我在派出所？”

秦崢看一眼，話出口，語氣冷淡：“余凌說的。”

“我姐？”

沖口而出，眉心的結越擰越：“我姐給你打電話了？”

“嗯。”

常年待在部隊的男人，娛樂活，作息規律嚴謹，所以余凌那通電話打來的時候，秦崢正在睡覺。好在他睡眠淺，察力又極強，幾乎是立刻就轉醒過來。

電話接通，對方先是十分客氣地道歉問候，然后才開始說正事。

余凌自疼妹妹，心里著急，話語難免缺乏條理。秦崢冷靜聽著，迅速而準確地過濾無關容，提取出關健信息：

余兮兮涉嫌聚眾斗毆被派出所扣留，余凌遠在東京，出于某些原因又不便聯系二老，所以希他能幫忙。

大致說完況，電話另一頭的余凌頓了下，又試探地道：“你現在方便麼？如果不方便的話，我再聯系其他人。”

秦崢起床穿，“方便。”

余凌松一口氣，笑笑，“那真是太麻煩你了……”

……

得到答案，余兮兮著實無言以對。

姑且不論進派出所的事余凌從何得知，但姐果然很了解，知道冷戰之中不會輕易跟家里示弱，所以找來外人救場，既不給二老添堵，又顧全面子。細想來，的確令人。

可既是同生，余兮兮當然也就知道余凌的心思——這個外人，說“外”又不算特別外，余凌走這一步，只怕也是想順水推舟，拉近拉近和秦崢的關系吧。

“……”余兮兮閉上眼，用力眉心。

好嘛，這麼一來，不僅在這個男人面前丟了臉，還順道欠了他一份人——這姐姐是佛祖派來的坑比麼？

正磨牙兒，耳畔忽然響起個聲音，冷冷兩字，“上車。”

轉眸，看見秦崢已經拉開了駕駛室車門，眉皺著，明顯是不耐煩了。

余兮兮聲量拔高兩度：“等一下！”

秦崢作頓住，一手撐車門，回頭看。他穿短袖，看見袖筒底下的手臂是麥，肘微曲，可見流線型的上臂，邦邦的，相當漂亮。

“……”余兮兮同他對視幾秒，似乎心虛，說話的底氣稍有不足：“那個，咳，我還有個朋友在里面……”

話說一半頓住了，晶亮眸子看著他，有點兒的味道，像是急切期盼他能好心頓悟什麼。

秦崢盯著，手指勾了下鼻梁。

這姑娘五偏明艷，平日耀武揚威時有種天之驕子的驕矜氣，偶爾弱氣下來，眉眼角便流出溫婉，有點像貓，細弱又。

他不聲，“哦。”

“……”哦……哦？

余兮兮怔住。

“哦”是幾個意思？是聽明白了還是沒聽明白？是真沒明白還是裝沒明白？都暗示到這份兒上了，再不明白，那和二百五有分別嗎？

兩道眉糾結到一起，終于把話挑明，“你人都來了，難道只把我一個人帶走？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就順手把我朋友也保出來啊。”

秦崢淡聲說：“求人幫忙就這態度？”

“……”

他食指修長有力，敲擊金屬車，“哐哐”的，節奏規律漫不經心，聽得余兮兮心頭煩躁。

抿著，片刻沒有說話。

起北風，遮住月亮的云被吹得散開，月水一樣灑下。秦崢英俊的面容半明半暗，五立的緣故，投下深淺不一的影，看不出多余緒。

半晌，

“秦先生，麻煩您，順便把我的朋友也帶出來。”余兮兮臉上漾開甜甜的笑，最后兩個字故意咬重：“謝、謝！”

十五分鐘后，一切手續辦理完畢，黑吉普車駛離區派出所。

凌晨景，窗外街道空無一人，唯有路燈在裝點城市，將整個天地渲染一片橙影。實在太過安靜，吉普車的引擎聲刺激人耳。

周易坐后座，臉上帶著不自在。

一邊兒的余兮兮倒從容多了，垂頭發呆，指甲有一搭沒一搭地摳著座椅皮，沙沙作響。

氣氛微妙。

突的，駕駛室里的人扔過來一句話，淡的語氣，打破沉默：“地址。”

余兮兮說：“科北路189號。”

這個地址陌生，顯然不是家。

秦崢停車等紅燈，“你來指路。”

“……”心不好的時候最討厭說話，于是皺了下眉，盡量克制著：“這截路我不。而且有一種東西導航，你沒有嗎？”

話音落地，他從后視鏡里掃一眼。

余兮兮的目還沒來得及往回收，車昏暗，仍可見鏡中映出的黑眸，偶爾有路燈線墜進去，深不見底。

他回答：“沒有。”

著實被噎了下：“你沒有導航？”好吧……然后頓了頓，忍住翻白眼的沖，一邊不不愿地手機一邊低聲嘀咕：“就算車上沒裝，手機里隨便下個件其實也能用，舍不得流量麼。”

秦崢側頭看著窗外，不做聲，面上沒表。

不多時，一片死寂里響起個僵又機械的聲：“百度地圖，開始為您導航。”

余兮兮坐直，趴前面的椅背上，然后把手機音量摁到最大，長胳膊舉到那人耳邊，語氣不善：“跟著它走。”

“前方，直行800米，然后，向左行駛……”

導航的聲音突兀刺耳。秦崢微擰了下眉，轉頭，余里掃見的手臂，離得很近，纖細瑩潤，白得能看清皮下脈絡。

還粘著兩塊兒創可。

他瞇了瞇眼，冷聲問：“誰干的？”

“……嗯？”

“手上的傷，誰干的？”

這語氣低冷中甚至帶著狠戾，余兮兮呆了呆，下意識在創口傷一把，“哦，這個麼？我自己不小心蹭的。”

聽說完，秦崢視線不痕跡地收轉回來，片刻后，口吻恢復一貫淡漠：“剛才幾個打幾個？”

“什麼？”沒明白他的意思。

他看一眼，“你剛才不打架呢麼？”

“哦。”

原來是打群架的事。余兮兮表很平靜，毫沒覺得難以啟齒，隨口說：“對面五個，我們十二個。”

秦崢勾了下角，沒再說話。

短短幾秒，轉瞬即逝的笑，卻將好被捕眼中。余兮兮一滯，猛的頓悟這笑里的意思——十二打五，手臂上還掛了傷，這人是覺得……不中用？

“……”

靜默片刻，咬咬瓣，忍不住低哼，中氣不足地抵回去，“怎麼，姐讓人三招，不偉大麼。”

旁邊的周易：“……”

之后一路無話。

“前方到達目的地，已為您推薦終點附近停車場。”

這段路的路燈壞了兩周，居民反映多次無果，投訴信了整整一公告欄。吉普車在小區門口停穩。

周易朝駕駛室里到道了謝，然后下車，余兮兮收起手機隨其后。車門在背后重重關上，想了想，還是繞到駕駛室那邊，手敲車窗。

“砰砰”。

窗玻璃降下。

這截街道沒燈，那人靠椅背上，黑暗中依稀可見棱角分明的側臉，有種剛男人味兒，半截煙叼里，火星明滅，黑眸冷淡。

余兮兮沉了會兒，說：“今天晚上的事，謝謝。”

秦崢垂眸，食指點煙灰，雙間白霧浮散，沒什麼表：“不客氣。”

又說：“今天我欠你個人，一定會還。”

這回，秦崢靜了靜，側目，視線終于看向，帶著點兒探究和玩味。良久，他夾煙的手朝勾了勾。

余兮兮狐疑，上前又站近些許。

秦崢傾，低聲問：“怎麼還？”

他里的煙味兒瞬間撲鼻襲來，極濃烈，始料不及，給嗆得咳出一聲，忙往后退幾步，抬抬手扇風。

這味道，比以前的Treasure也烈太多了。什麼鬼煙？

“嗯？”秦崢直勾勾盯著，“怎麼還？”

余兮兮和他對視，莫名的，忽然想起不知在哪兒看過的一句話：特種部隊的男人，骨子里流的都是狼的。

皺眉認真想了想，說：“這周之，我請你吃飯。”

他聽后扯了下，沒答話，緩聲扔下句“傷口記得上藥”后便升起了車窗。嗓音低沉，融這漫無邊際的夜里。

吉普絕塵而去。

強氣場消失。

余兮兮沒由來地松了口氣。夜里風大天涼，周易抱肩等在大門口，站片刻，朝走過去，說，“你車還在酒吧那邊。”

“明早我去開回來。”

話剛說完，兜里手機連震起來，余兮兮掏出來一看，好幾條新短信息。挑挑眉，一邊跟著周易回小區，一邊在信箱里翻看。

幾秒種后，閉上眼，大牙，忽然狠狠一腳踹向路邊大樹：“靠！”

周易懵一臉，“怎麼了？你又發什麼瘋？”

余兮兮深吸一口氣，然后極緩慢地吐出來：“我爸停了我所有的卡。”

周易驚：“什麼？”

從兜里出顆糖塞里，嘲諷地扯：“可真是親爹。”

周易無奈，嘆了口氣說：“要不，你回去認錯算了。”

回個眼神，像在說“你特麼逗我呢哈”。

“上現金還有多？”

“一兩千吧。”

周易挑眉，“那還請你男人吃飯麼？”

那頭正郁悶，聞言沒多想，回話說：“我說到就得做到。請不起太好的，麻辣燙總行吧？一頓飯能值幾個錢……”說完后知后覺回過味來，耳一紅，斥道：“胡說什麼，誰是我男人？一邊兒呆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