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軍犬都住單間，睡覺有鋪板，干凈整潔，冬暖夏涼，環境相當優渥。

余兮兮謹慎地走進去，在門口的時候一個士兵給了一件加厚防護服，說了聲謝謝，穿戴完畢才進犬舍。

犬吠聲聲。

許是認生，見了，退役軍犬們撲在鐵籠上，嚨深發出嗚嗚聲，眸兇狠。之前帶路的士兵打個手勢，又都瞬間乖順下來。

一些士兵正在給軍犬喂食，余兮兮一路往里走，在最后一間犬舍前停下。

一只年昆明犬蹲坐在地板上，型健碩，目如炬，十分的颯爽威武，沒有半分退役犬應有的老態。

余兮兮目下移，皺眉，得到了答案。

這只軍犬的左前被截掉了——山狼，是一只殘疾犬。

“……它的？”聽見，自己的聲音略微發干。

迷彩服士兵低嘆了口氣，道：“執行任務時負傷，在金三角。”

金三角？

聽見這個詞，余兮兮條件反想到了一樣東西。于是看山狼的眼神變得有幾分復雜，沉片刻，低聲問：“緝毒任務？”

飼養員沒有否認，只是含笑說，“它們和我們一樣，都是戰士。為國盡忠，為人民效力。”邊說邊拿起鑰匙開鎖。

“哐啷”幾聲，犬舍的門開了，飼養員提著犬食。空氣里彌漫著濃郁來蘇味，余兮兮站在門口朝里觀，面猶豫。

的目對上那只“山狼”的昆明犬，它雙眼漆黑幽深，盯著，雖端坐著沒有任何攻擊作，但眸底有兇，極是戒備警惕。

特種大隊的犬和男人都一樣，有野有狼，輕易招惹不得。

余兮兮咬瓣，心里有點兒發憷。

這時，軍靴落地的腳步聲從背后傳來，沉穩有力。

側目，視野里走個高大影，脊背筆，白熾燈在他頭頂織起層薄紗，他臉冷漠，沒有任何多余表。只匆匆一瞬，很快就別過頭。

須臾，秦崢站定，黑眸往的方向掃一眼，似探究玩味。

余兮兮清嚨，掩飾什麼般捋了下頭發，指指門，輕描淡寫，“你先進去吧。”

他盯著看幾秒，語氣極淡：“擋路了。”

狐疑，啊了一聲，沒聽清：“你說什麼？”

秦崢瞇眼。

距離很近，他聞到上有甜的香味兒，清淡宜人，和前幾次用的香水味不同。他手指勾了勾鼻梁，低頭近，眉微挑：“姑娘，你擋我路了。”

音低低沉沉，語速刻意放慢，極輕緩，呼出的熱氣吹拂耳垂。

“……”余兮兮頭皮一麻，趕往旁邊退，讓開兩步。

秦崢收回視線，不再看。

余兮兮抿了抿，瞧見那人徑直進了犬舍，山狼的軍犬看見他，漆黑的眼睛明顯一亮。他半蹲下來，隨手拍軍犬的頭，臉平靜，淡道，“山狼我來喂，你出去吧。”

飼養員士兵高聲應了個“是”，敬禮，禮畢，出去了。

國家對退役軍犬的贍養政策極好，每條犬的月伙食費標準是400元左右，糧食定量45斤，供給的食有類，魚類，糧食和適量蛋制品，嚴格按照營養學標準。

犬食是用魚骨、菠菜、豬拌的白米飯，熱氣騰騰，聞著很香。

秦崢給山狼喂食，犬食剛放盆中，它便立刻埋頭，大快朵頤。

余兮兮站在犬舍外探首觀，半晌，終于長呼一口氣，提步，試探地走了進去，然后在距離犬食盆三米遠的位置站定。

視野中，那人背對著給山狼喂食，軍服袖口挽起，出一截古銅手臂，理分明，線條修勁。一只大手戴手套，握木勺子柄，手指修長有力。

安靜的犬舍空間，一人一犬，說不出的和諧。

歪了歪脖子，道：“我聽說，軍犬只吃飼養員喂的東西。”頓了下，微微上前一步，“它退役之前跟著你？”

秦崢眼也不抬，淡聲說：“不是。”

挑眉，好奇心被勾了起來：“那你和它有什麼淵源？”

“……”他不答話，將木勺隨手扔進桶里，回頭，看的雙眸黑而深沉。

余兮兮穿著厚實的防護服，骨架偏小，那套服顯然大出太多，看上去就像一只軍綠的笨重企鵝。有點好笑，又有點可。

秦崢盯著，片刻，摘下手套站起，雙手兜，不疾不徐地上前幾步，不答反問：“你還沒告訴我，你來這兒干什麼。”

吸了吸腮幫，心里思索。

說真話麼？告訴他，聽說這里招聘軍犬飼養員，所以來應聘，然后又因為沒有介紹信，連大門兒都沒進？那也太丟臉了吧。

余兮兮遲疑再三，隨后十分淡定地說：“哦，我聽說這里有個贍養基地，來參觀的。”

他知道鬼扯，不拆穿，只挑了挑眉，道：“學校組織的？”

暗翻一個白眼，想他肯定是故意，于是沒好氣地回：“我早大學畢業了。”

秦崢：“單位組織的？”

余兮兮：“呃……唔，嗯。”

“你有單位？”

“……”

“什麼單位？”

“……”

雙頰微紅，他好整以暇打量，語氣很淡：“什麼時候工作的，也沒說一聲。”

“……”余兮兮被堵得沒了話，一張白皙臉孔青紅織，心想我工不工作關你事，跟你說個皮皮蝦。半晌，咬咬牙，著拳頭道，“不是單位組織，是我自己想來參觀，不行麼？”

秦崢看著，半晌笑了下，低沉而輕緩地說：“行。”

余兮兮別過頭，心里憋氣，理都不想理他。

在云城，誰不知道是余家的掌上明珠，但凡有些眼力的，在面前都是客客氣氣。這個人倒好，專給添堵，上輩子有仇吧！呸！

山狼吃東西很快，小一會兒，犬食盆已見底。秦崢回走過去，右臂向上直，掌心朝前，一瞧見手勢，威風凜凜的特種軍犬立刻乖巧地正面坐下。

他看一眼，語氣沒有毫起伏：“不想待這兒就出去等我。”

余兮兮眸閃了閃。

不知為何，從他里聽見“等我”這個詞兒，覺得，相當奇怪。抿，沒說什麼，轉往外走。

腳步聲漸遠。

秦崢抬眸，視線一路追過去，看見一只軍綠的小胖企鵝圓溜溜地挪出了犬舍大門，步子很急，鬼趕似的。不多時，拐了個彎兒，終于消失在視野。

他扯了下。

犬舍有空調，外面卻沒有，余兮兮邊走邊防護服，到門口的時候還給之前那個小士兵，笑：“謝謝啊同志。”

話剛說完，一個聲音響起，“你先出來了啊？”

余兮兮轉，見是之前那個飼養員，黝黑，笑容滿面，牙齒雪白雪白。點頭，“嗯。”

飼養員說，“也是，里面消毒水兒味道太重，你肯定聞不慣，出來也好。”說著指指一旁的休息區沙發，“你等秦營長呢吧？隨便坐。”

余兮兮就近坐下，隨口道，“秦營長每年都要來看山狼麼？”

飼養員李，聞言點點頭，說：“對，每年的今天，都來。”

覺得奇怪，“今天，5月9號……是什麼特別的日子？”

話音落地，李的臉微微一沉，半晌嘆了口氣，“三年前的5月9號，山狼的指導員在金三角犧牲，他是秦營長的戰友，也是云城人，就葬在西郊的烈士陵園。”

余兮兮一時怔住。

李頭微垂，表帶著幾分凝重，低聲續道：“秦營長一般天沒亮就去掃墓，然后就會來基地。”

……原來是這樣。

氣氛就這麼沉重下來，余兮兮也染，半天沒再吱聲。

不料李忽然又笑了笑，道，“不說這個了。”像是想起什麼，目看向，聲音低：“對了，同志，你是秦營長的對象吧？”

“……”余兮兮角一，忙不跌地擺手，“不不不，你誤會了，我們只是朋友，很普通的朋友。”

負責犬舍門崗的小士兵顯然不相信，嗤了聲：“普通朋友？秦營長頭一次帶人來，還是你這麼漂亮一姑娘，怎麼會是普通朋友。”

秦崢不是專程帶，他們只是在門口上而已。余兮兮無奈，又不好解釋太多，只能說：“真的是普通朋友，你們別猜，要是傳出去，秦營長可就真不好搞對象了。”

這時一個拎拖把的戰士從里頭走了出來，笑道，“是啊，別猜。聽說秦營長早就有未婚妻了，好著呢。”

眾人大驚：“真的？”

“可不。”

“……”好？這麼不實事求是的謠言是誰傳去的……

余兮兮無語，只能呵呵干笑，不說話。

半小時后，秦崢從犬舍離開，余兮兮跟在后頭，為了不再引人誤會，這一次，很刻意地隔開了好幾米。

秦崢沒理，開門上車，發引擎的同時瞥一眼后視鏡：年輕姑娘比來的時候還拘謹，在吉普車旁彳亍半天，最后咬咬牙，下了莫大決心般鉆進后座。

他面無表地打方向盤，黑吉普平緩駛上車道。

出了基地大門，車靠邊停下。

秦崢出一煙點上，兩口，夾煙的手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方向盤。不多時，后座的人終于開口，說：“上次我說了要請你吃飯，這周都快完了，要不就今天吧。”

他說：“不用。”

余兮兮皺眉，很堅持，“必須的。如果你有空，就今晚吧……”想了想，又說，“你平時都吃什麼？喜歡中餐？日料？韓料？泰國菜？”

秦崢吐出一口煙圈，淡淡兩個字：“食堂。”

“……”

他沒什麼語氣：“我平時吃食堂。”

余兮兮被哽住。

從不知道，原來請一個特種軍吃飯是這麼麻煩的一件事。

一煙完，秦崢掐了煙頭，淡道：“等我想好了再告訴你。”

“……好。”余兮兮點頭，眉心，“那我先走了，再見。”說完推開門下了車，朝法拉利的方向走。

卻忽的，“余兮兮。”

低沉嗓音從背后響起。

頓步，轉頭看他，“怎麼？”

秦崢目落在臉上，“今天用的什麼香水？”

余兮兮愣了下，低頭聞手腕，沒什麼味道。表僵了下，“……今天沒用香水。”出門太早又太急，忘噴了。說完，狐疑地看他，“怎麼忽然問這個？”

秦崢搭在方向盤上的食指，無意識地跳了下。

那子香味兒，原來是的人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