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前，空氣里漫開一種難以忍的悶熱。

男人的話仿若利劍，字字有力，余兮兮的耳和神經，眼睛瞪大，那一瞬有雷在腦子里炸開，心跳急驟，像是明白了什麼，又像是什麼都沒明白。

他在說什麼，莫名其妙的，風麼？

秦崢目在臉上，夜是黑，一雙大眼瞪得很圓，綴線，晶亮晶亮。這些年，他見過無數，熱嫵的都市麗人，英姿颯爽的軍，淳樸善良的山里姑娘，那些面孔鮮妍亮麗，卻都如走馬燈似的，他記不住，也懶得記。

唯獨眼前這張臉，印象深刻。

秦崢靜幾秒，又重復一遍，“你裝糊涂。”

余兮兮心里微，拳，急于證明什麼般沖口而出：“誰跟你裝糊涂了呀！”

他半挑眉。

“……”剛才那句話說出口，親昵得像打罵俏，無語，翻個白眼清清嗓子，重新調整語氣，生很多：“我的意思是，我真沒裝糊涂。”

秦崢瞇了下眼，沒說話，一言不發盯著。

他分明沒有任何作，不出格也不過分，但偏偏，渾汗都豎了起來。那覺不好形容，如被野盯上的獵，對方蟄伏不出，只不過在等待致命一擊。

余兮兮生出種站起來就跑的沖。

好在這沖未付諸實踐，吸氣，竭力平復混心跳，很尋常地喝了口啤酒，平平道：“時間不早了，你住得遠，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

秦崢說，“我不急。”

“但是我得回去了。”余兮兮已經待不下去，起拍了下子，胡謅個理由，“我現在住朋友家，十點一過就鎖門兒，再晚我回不去。”

他掃一眼放鑰匙的兜，甩開打火機，點煙，“好好想個理由。”

被拆穿，余兮兮微窘，更多的卻是惱火焦躁。咬咬瓣，脾氣上來了，懶得跟他找什麼理由來虛與委蛇，冷道：“要請你吃的飯我已經請了。”

這話有潛臺詞：所以，現在不欠他什麼。

秦崢吐出口煙圈，隨手拎了下那袋沒過的東西，“沒吃。”

“……”余兮兮咬了，忍無可忍，“您吃不吃，我先回去了。”說完看都不看他，轉就要走。

背后一把嗓子響起，語氣微冷：“站住。”

氣得笑出一聲，轉頭，幾乎是不可思議地看向他，“”怎麼，首長打算限制公民的人自由？”

秦崢手指夾著煙，表很淡，目卻極深：“話沒說完，急著走什麼。”

“……你還想干嘛？”

他盯著，語氣低得危險： “你說，咱倆沒往過？”

余兮兮咬了下左邊腮折回去，吐出一口氣，道：“對。咱倆沒談過也不是，本不存在‘分手’這說法。”

積雨云聚集，不堪重負，轟轟隆隆，穹隆深傳出雷聲。天更低了，昭示著暴風雨轉眼將至。

一滴雨水打下來，不偏不倚，落在秦崢手背上。

他掐了煙頭，薄潤雙抿一條線，“什麼樣兒？”

余兮兮哼了聲，惡劣頂回去：“反正不可能是每年只一起吃頓飯的樣兒！”

秦崢拇指挲那團水滴，雨在糙指腹間暈開，涼涼的，他瞇了瞇眼，想起剛才的發拂過他手背，而。

余兮兮沒等他回話，這次當真轉就走。

然而剛邁出半步，一力量襲擊那截雪白手腕，強不容悖逆，直接把拽了回去。

嚇了大跳，前上一堵人墻，堅如鐵壁，箍在腰上的手臂也摟得死，放肆著，像要榨干腔里每一空氣。

余兮兮臉大紅，掙扎著，小似的咆哮：“媽的！你給我松開！”

男人輕易制住，大掌掐住細腰，頭埋低，薄欺近那細泛紅的耳垂，低聲：“這樣兒？”

“……”脖子，掙得更厲害，“秦崢！”

秦崢得更近，瞧見耳垂上吊了一串紅小櫻桃，圓潤的，半明，映出小片雪白。他咬住那吊墜，嗓音微啞：“還是這樣兒？”

余兮兮渾一抖。

幾道閃電劃破夜，終于，醞釀多時的大雨傾盆而下。

夏季的雨水沒有定數，來去匆匆，眨眼功夫就在天際連綿雨柱。余兮兮上了，秦崢上也了，布料打T恤衫，合著碩的廓，起伏賁張，而力量。

狠狠推他，手掌下的堅如石。

人細胳膊細兒，這點反擊微不足道，只是扭得厲害，領口下鉆出甜膩香，帶著熱度。秦崢呼吸都了下，低聲斥：“你給我老實點兒。”

余兮兮的格，能乖乖聽他話才是見鬼。

碎發黏在額頭上，稍頓，別過頭，往旁邊沉沉呼出一口氣，像抑什麼。然后，很平靜地道：“我再說一遍，松開。”

“松開？”秦崢大手收攏，放肆掐量那把勾人細腰的圍度，“我要不呢。”

余兮兮氣得肺要炸開，冷笑，“那就是你自找的！”

話說完，抹了把臉上雨水，不退反進，忽的往他撲上去。距離更近，朦朧雨水像層霧，背后是他英俊冷的臉，睫上沾了水珠，黑眸深不見底，劃過詫異。

電火石之間，脖子側邊躥起疼痛。

秦崢無防備，頭深一聲悶哼，皺眉。

這丫頭咬了他一口。

尖尖的牙磕破了皮，狠狠的，看得出下了大勁兒。他手臂一松，頓時如蒙大赦，步子忙不迭地往后退，逃出他掌控。

余兮兮其實自己也慌，剛才是惡向膽邊生，現在心里微虛，高聲罵了一句后便奪路而逃——

“法克，你丫出門兒忘吃藥了吧！”

高跟鞋的噠噠聲很急促，雨幕中，一抹淡影漸漸遠了，終于化一個點，消失于夜。

秦崢站原地，微仰脖子傷口，黏一片，見了，痛楚不明顯，反而帶著麻麻的。

他盯著遠去的方向，漫不經心咬了咬腮，角一勾。

躲，能躲天上去。

一連兩天，余兮兮沒再出過門。

那晚冒雨而歸，著了涼，吃了幾包冒沖劑也沒見好，疲四肢無力，一天24小時幾乎不下床，三餐全由周易打包帶回。

這天傍晚六點半，周易關了寵店回家，把打包盒放床頭柜上，皺眉，“晚上吃了藥睡一覺，再不好就去醫院看看。”

余兮兮從被窩里爬起來，打開盒子一看，米粥配蝦仁炒蛋，還不錯。

把被子裹上，只出個頭和兩只手，拿勺子舀粥，里道：“昨晚吃了康，已經比昨天好多了，你別擔心，沒事兒的……”剛說完就又是一聲噴嚏。

周易白一眼，一邊遞紙巾一邊說：“多大個人了，出門兒也不知道帶把傘。”

“誰知道會下雨。”

“有種東西咱們管它天氣預報。”

“……”余兮兮一卡，半晌才咬牙切齒地嘀咕，“說到底還不都怪那個神經病。”邊說邊拿勺子把一塊蛋得稀爛，說：“莫名其妙，簡直有病……”

周易瞇眼，上上下下打量，奇了怪了：“我說小余同志，那天晚上到底出了什麼事？一頓飯的功夫，怎麼你就和你家軍哥哥不共戴天了。”

余兮兮勺子一摔，“什麼你家我家的，再胡說我翻臉！”

周易知道在氣頭上，只好順著捋，“好好好，不說不說。”

不提還好，一提，那晚的景又重新浮現。男人眸不善的眼，箍在腰上的手，還有吹過耳垂的熱氣……

余兮兮雙頰微熱心跳失序，閉眼抿抿，埋頭吃飯。

好死不死的，旁邊的人卻又湊近幾分，低嗓子，帶著三分好奇三分關切，“可是……那天到底是出了什麼事？你究竟怎麼了？”

煩躁，捂咳嗽幾聲，“沒什麼，別問別問別問！”

科北路的這個小區環境不錯，綠化齊全，花草樹木種植了很多。夏季，正是繁花燦爛時節，人過窗低頭看，能瞧見綠叢里頭的萬紫千紅，園丁剪裁心，將好構“闔家幸福”四個字。

余兮兮倚窗看了會兒，笑笑，覺得那個圖案有點諷刺。

冒藥起了作用，神思清明許多，再睡睡不著，索坐在飄窗上抱著手機刷微博。十點左右，周易裹著浴袍從浴室出來，挑眉：“還不睡？”

吃著糖，腮幫子鼓鼓的，“你先睡吧，我等會兒要洗個澡。”

“嗯，好。”說完，周易上了床，翻睡下。

夜很安靜，星星和月亮都是天空的點綴，散發著一種和諧靜謐的。

一顆糖在里化完，余兮兮準備洗漱，突的，窗臺上的手機震起來。拿起來一看，有新信息傳。

簡短幾個字：明天去大院兒吃午飯。

發信人：秦崢。

“……”

徹底無語，指頭敲屏幕，回過去兩個表：【再見】【再見】

幾分鐘后，秦崢回復，仍是不冷不熱幾個字：老爺子要見你。

余兮兮扶額，有種想砸手機的沖，在編輯欄里輸了一行字：不了，解除婚約的事，麻煩你和司令員說清楚。

打完看幾遍，又覺得不合適，刷刷刪了個干凈。

未幾，咬咬，把手機扔到了一邊兒，解開發圈兒拉上窗簾，進浴室去了。

軍區宿舍。

屋里沒開燈，窗簾拉到一半兒，黑暗中映幾城市霓虹的。

秦崢支起一條長坐床上，背靠著墻，姿勢隨意，雙間的煙安靜燃燒。半晌，一煙完，他掐了煙頭趟回去，盯著天花板，臉上沒多余表。

枕頭邊兒上的手機屏幕暗下去。

窗外夜很濃，偶爾有重型卡車碾過路面，帶起。

他閉上眼。

一張俏生生的臉蛋兒浮現出來，含帶怒，張牙舞爪，生的，靈巧的，像被踩了尾的小花貓。細皮，好，仿佛生來就該活在寵中，被人捧在掌心里疼著寵著；細細一段兒腰，得不可思議，膩膩的猶在他指腹間……

空氣瞬間升溫。

秦崢抿，翻坐起來，黑軍用背心下扔邊兒上，出一副古銅膛，碩，橫亙各式刀疤槍傷。進浴室沖澡。

冰涼水柱下，他頭微垂，雙眼閉，兩條胳膊打直支墻，水珠順著線條往下落。

那晚的起因，究其源，其實只是一剎念頭。就跟這會兒一樣，帶點兒荒誕，也帶點兒他從軍后暌違已久的氣沖——想見見那人。

忽的，秦崢自嘲一彎。

記多久了？

每年從老爺子寄到蘭城的照片堆一沓，他看著的頭發從短變長，看著從生變人，日積月累，那張臉點滴滲進心里。

那晚在九州大道，他過車窗看見，長卷發，穿白，俏生生一抹影從黑暗夜中突圍出來。

一切都是天意。

作者有話要說：

【微笑】【微笑】【微笑】

崢哥：我想睡我媳婦兒。

水哥：賣個萌就給你睡。

崢哥：(≧3≦)

水哥：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