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礪他們回程坐的是老式綠皮火車，哐當哐當的。

聞希昨晚和林燭打游戲打得沒有節制，幾乎是凌晨四點多了才睡下，錯過了睡的點，幾乎又是睜著眼等到天亮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這火車這哐當哐當的聲音太催眠，平時助眠藥都沒什麼作用的人竟然昏昏沉沉地就睡了過去。

聞希睡了整整一路。

快到海城火車站的時候，周圍的人都開始躁起來，也不知是誰扯著嗓子吼了一聲“到了”，然后所有人都陸陸續續起，開始整飭自己的行李。

聞希被這靜嚇得激靈了一下，意識頓時從混沌的夢境中剝離出來。

迷蒙地輕哼了聲，因為沒睡醒腦袋有些昏昏沉沉的。

見聞希還沒有完全清醒，江礪抬手將聞希快要從他肩上下去的腦袋輕輕往上托了托，重新替尋了個舒服的姿勢。

他問聞希：“還沒睡醒？”

聞希下意識睜眼，目的就是江礪流暢的下頜線。

他這會兒低著頭，和聞希的視線對上，他笑笑：“別睡了，馬上火車要到站了。”

剛開機的腦子反應還有些慢，聞希懶懶地“嗯”了聲，一顆茸茸的腦袋卻依舊擱在江礪的肩上，沒有。

這是江礪第一次看到聞希睡了樣子，和醒著時比起來，神放松了不，雖然偶爾不知夢到什麼會皺眉，但卻卸下了對周圍事天生的戒備。

他也不催，等著緩神。

“礪哥，都要下車了你怎麼還沒靜？”

趙一愷和江礪他們是背對著坐的，也沒留意到江礪這邊是個什麼況，他把東西收拾好，見江礪還杵在座位上，一拳就招呼了上去。

警校里一幫大老爺們兒平時隨意慣了，平時都沒個正形，你打我一拳我打你一拳都是司空見慣的事兒，反正也就是個變相表達關系好的方式。

江礪自然不會在意這些。

不過這會兒聞希還靠在江礪的肩膀上一副沒睡醒的樣子，趙一愷這一拳下去江礪倒是沒多大覺，但那聲悶響卻把聞希給驚到了。

混沌的腦袋一下子就清醒了不，愣了一下，才意識到自己正靠在江礪的肩上。

耳子很快就有些燙，聞希窘迫地坐直，了并不存在口水的角，眼神毫不敢往江礪那里瞥。

“那個……”

有些煩躁地抓了下披在肩上的頭發，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和江礪解釋并不是故意要占他便宜的。

而且被靠了這麼久江礪該不會生氣吧？

剛剛聞希靠著江礪的時候，從趙一愷的視線看過去，整個人完全被江礪擋住，這會兒一抬起頭來，趙一愷頓時明白自己破壞了什麼，他趕把一句“你能不能快點兒”悄無聲息地咽回了肚子里。

“那個……”聞希這邊還沒來得及說出個所以然，趙一愷先出聲打斷了，“那個聞希小姐姐，我沒看到你在睡覺，不好意思打擾你了，礪哥我真不是故意的求求你別用這種眼神看我。”

說完，他迅速以一種什麼都沒發生過的神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聞希：“……”

見不速之客識相地走了，他這才從趙一愷上收回涼得快要結冰的視線。

正巧火車進站，整節車廂的人連帶著趙一愷陸續下車，經過江礪旁的時候，趙一愷大氣都不敢一個。

一直到車廂空了，江礪才起，看了臉頰還泛著的人一眼，淡淡開口：“你一副我要吃了你的表是怎麼回事？”

聞希悄悄覷了江礪的肩膀一眼，試探著問：“你肩膀還好吧？”

“沒事。”說這話的時候，江礪輕輕松松地將行李架上的行李取了下來。

“我不小心睡著了不知道怎麼就靠到你肩膀上了，我真不是故意的。”

聞希說得誠懇，江礪聽完微微點了下頭，看樣子應該是相信聞希的這番說辭。

聞希松了口氣。

但不知道的是，在睡著之后，江礪看著小啄米似一點一點的腦袋，忍不住就抬手將小姑娘的腦袋撥到了自己肩上。

不過江礪自然是不會告訴聞希的。

他朝列車門口抬抬下，“先下車再說。”

江礪一個人幾乎拿完了兩個人的行李，到出站口的一路上，聞希都空著手，亦步亦趨地跟在江礪后。

他沒問聞希拿不拿得自己的行李，而是直接說：“等會兒門口打個車，我送你回去。”

剛約聽到有幾個小警察在討論局里要開會，怕耽誤江礪正事，聞希沒答應：“出租車能開到我家樓下，你就不用送我了。”

“耽誤不了，送了你再回去開會完全來得及。”只一眼，江礪就猜到了聞希的想法。

出站的時候，聞希接到了余琛打來的電話。

“今天回來？來接你吧。”

“不用了。”聞希幾乎沒什麼猶豫地就拒絕了他。

許是聞希拒絕得太過干脆，余琛有些不甘心：“你一個小姑娘怎麼把那堆行李扛回去？”

聞希的裝備當初大多數是余琛買的，其實大部分東西沒用上，只好又原封不地帶了回來。

東西不，的確扛不。

抬眸看了眼拿著行李走在前面的江礪一眼，聞希彎彎：“有人送我，你就不用擔心我了。”

見余琛沒再說什麼，聞希很快掛了電話，跟著江礪往出租車乘車點走。

兩個人誰也沒注意到，等著接人的人群里，余琛沒什麼表地看著越來越遠的兩個背影，手里下意識握了手機。

他眼里是濃濃的難過，如果說之前還只是懷疑，這一刻他終于可以肯定，自己守了十多年的小姑娘好像在他不經意之間喜歡了上了別的男人。

江礪和聞希很快攔了一輛出租車，兩個人并排坐在出租車后排。

江礪示意聞希自己報地址。

聞希猶豫了下，還是報了家里的地址，其實還沒想好該怎麼去面對聞洪海，但是除了回家也不知道要去哪兒。

聽到聞希報的是海城最大的別墅區時，江礪挑挑眉。

火車站到別墅區四十分鐘的車程，兩個人誰都沒主說話。

聞希是想到馬上要分開心里堵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而江礪本就不是一個習慣主找話的人，但是卻趁著聞希不注意時不時往旁看一眼。

一直到出租車停到聞家的院子前，聞希才有些不舍得地跟江礪揮了揮手。

江礪替聞希將行李箱從后備箱里提出來放到聞希跟前，忍了忍還是沒忍住，抬手在聞希的腦袋上了下。

他笑：“你要是一直這個表，等下回家了指不定讓你父母覺得我欺負了你讓你在演習的時候了委屈。”

聞希撇撇，聞洪海和余詩敏才不會在意這些。

“你笑起來才好看，多笑笑。”見聞希還是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江礪只好繼續哄人。

“好看也沒人看。”聞希聲音很小，“反正接下來一段時間都見不到你了。”

“我不是說過了，你來找我我還能趕你走不？”

聞希的眸子明顯亮了亮，“不會打擾你嗎？”

江礪無奈搖頭，“不會。”

得到了肯定的答復，聞希才放下心來，看著江礪重新上了出租車。

聞家的院子里有些清冷。

拖著箱子走到門邊，只敲了一下，門就被人從里面打開，劉姨站在門里言又止。

聞希和打了個招呼，剛想往里面走，一個陶瓷杯就碎在了的腳邊，被砸碎的陶瓷片崩起來在手上劃了道不深不淺的口子。

傷口很快開始滲。

劉姨低了聲音：“先生和太太在吵架。”

站在玄關，聞希清晰地聽到了客廳里激烈的爭吵聲。

“吵什麼？”聞希問。

劉姨看了眼聞希的臉，頓了頓，沒說話。

結果下一秒聞希就聽到余詩敏說：“你在外面鬼混最好適可而止，帶一個野.種回來已經是我最大的讓步，再帶其他的私生子回來你想都不要想。”

“這事怪我？當初要不是你沒看好沁月讓被人抱走，我需要再去給你找個兒回來？”

聞希嘲諷地彎彎。

客廳里的人還在吵，聞希往后退了一步，退到門外，對劉姨說：“別跟他們說我回來過，估計他們現在也沒人想看到我。”

“希希……”

聞希很快關上了門。

拖著行李箱漫無目的地在街上晃，之前就麻煩了林燭大半個月，聞希也實在不好意思再去叨擾。

突然覺得自己在哪兒都有些多余。

晚上七點多，江礪才開完了演習匯報大會。

他開著那輛路虎攬勝從公安總局的大院出來的時候，冬日的天已經黑盡了。

他偏頭，就看到門口的老樹下有個人影，小姑娘坐在行李箱下，有一下沒一下地揪著手里的落葉。

聞希眼神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一直到江礪摁了下喇叭，聞希才有些慌地抬起頭來。

江礪看到輕輕舒了口氣。

聞希將行李箱拖到江礪車邊，小聲說：“人民群眾無家可歸了，警察哥哥可以負責一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