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凌晨剛過, 晚風習習。

幽沉的天幕, 四散的繁星孤零零地掛在邊邊角角, 空曠且寂寥。

顧紳一進酒吧, 就了好幾瓶酒，長疊地坐在包間的卡位上，面無表, 周寒氣冷得滲人。

梁一然給齊煬使了個眼, 讓他去問問是個什麼況？

眼下, 也只有齊煬敢冒這個險了。

他湊過去，端起酒杯，也給自己倒了杯酒，像是隨口一問：“嘿, 出事了？”

男人沒說話。

齊煬又問：“出什麼事了？這麼嚴重？還是第一次見你這樣......”

男人臉寒涼, 眼都沒抬，更沒有興趣回答他的話。

一個字沒撬出來, 齊煬挫敗而歸。

梁一然叼著煙, 看顧紳那死樣子, 大抵也能猜到：“失？被甩了？”

“甩個屁。”齊煬擺了擺手, “他都沒過, 像他這種人，能喝這樣，只有兩種可能......”

梁一然沒話，示意他接著說。

齊煬出手指，數得認真：“一是親人去世, 二是病人手室死亡。”

梁一然：“......”

齊煬著下，又細想，“剛剛他不可能去醫院，也不可能這麼快就結束一臺手，這兩者都不存在的話，那我就不知道是什麼了。”

“你錯了。”梁一然得意洋洋地說，“還有一種可能，他雖然沒過，但不代表沒喜歡的人。依我看，來酒吧買醉的人里，八都是因為傷，其中六是因為而不得。而不得還不是最慘的，最慘的是自己曾經傷害過，拒絕過，又反悔，到頭來捧得一場空。”

“臥槽！”齊煬給他一掌，有種恍然大悟、廓然開朗的覺，“雙商在線啊你。我再去探探......”

齊煬又坐過去，問顧紳剛剛去商貿城干嘛了，還有這個曖昧又小巧的淺藍Tiffany&Co購袋里面裝的是個什麼鬼，拎起來，正打算瞧一眼。

下一秒，被顧紳奪回去，眸底抑著怒意，從嚨里溢出一個“滾”字。

齊煬當下就怒了，兄弟間吵架是常有的事兒，他和顧珩也常吵。

這倆兄弟當真是一個媽生的，顧珩老他滾，現在連禮貌自持的顧紳也讓他滾？

齊煬出煙，“啪”一聲打燃，長吸了口，冷聲：“我艸，還拽？爸爸那是在關心你，‘關心’這兩個字懂嗎？別不拿別人的關心當回事？我看你現在心不好，不跟你計較，來，跟爸爸說說，到底怎麼回事？好歹也是個心理醫生，給你開導開導。”

顧紳冰涼地瞥他一眼，眸中掠過幾分凜冽，渾都散發著一種令人生畏的氣場，仿佛整件事的始作俑者就是他。

嚇得齊煬瞇了瞇眼，以為犯下了什麼滔天大罪。

顧紳站起，推開他，車鑰匙扔桌面上，長邁開。

一邊走出去，一邊說：“幫我把車弄回去。”

齊煬略有些無奈：“喂！去哪？很晚了大哥！”

顧紳消失在酒吧門口。

外頭雨勢漸小，黑夜空又虛無，飄著朦朦朧朧的小雨，如煙如霧，斷斷續續地持續到天明。

顧紳在空曠的街道上走了很久，漫無目的，不知道走去哪兒。

胃里翻江倒海害他難得想吐，腳步更慢了些，靜靜地著雨落下的聲音，心緒絮，無數雜的念頭從他腦海飄過。

中途有人過來搭訕，跟著他一起走，風萬種的套下，小纖細筆直，領口大開，出點點曲線的起伏。

殷勤討地說：“嗨，帥哥，一個人嗎？”

顧紳沒說話，掀出笑弧，只覺得人上的香水味格外刺鼻難聞。

從他微勾的薄里，能約看到些諷刺。

那人也看見了，被落了面子，著實不好。

臨走前，為了扳回臉面，還不忘低罵一句：“啞了嗎？懂不懂得尊重人啊？連說句話都不會！”

顧紳毫沒將那的放在眼里，因靠近而沾染上的香水味到厭惡，干脆將外套掉，直接扔了。

一個神奇的念頭突然閃過，他剛剛在想——

盛千姿上的香水味是什麼樣的？

怎麼一點都聞不膩？

其實，他們的認識要追溯到十幾年前，大概是顧紳上初中的時候。

那年，盛千姿剛好八歲。

結束晚自習的顧紳在學校多逗留了一會兒，獨自一人回去。

那時候的顧紳已經很有計劃，學習績在年級永遠是第一，顧老爺曾勸過他幾次，平時多關心商界時事，多了解一下外面的態。

大學直接出國，去學管理，學歸來，輔助顧珩，留在顧氏集團。

顧珩一點兒也不比顧紳差，還是顧家的長孫。

顧家上上下下都清楚地知道，顧珩會是將來顧氏集團的掌權人，本就對經商不興趣的顧紳，更是半點興致都提不起來。

他下晚自習回家的路上，意外地在漆黑的小道，到一個拉著馬卡龍小行李箱雕玉琢的小孩。

小孩上的子鞋子價位不低，滿臉淚痕，低頭盯著路面，噎噎地從他邊走過，濃的睫下眼淚跟不要錢的珍珠似的啪嗒啪嗒往下掉。

顧紳覺得有些奇怪，也有點眼，轉過，喊了一聲。

小孩兒回頭，的眼睛漂亮，皮，白白的一張包子臉，仰起來，滿是疑地瞅著他。

他問：“去哪？”

似乎不怎麼認識他，也不想搭理他，咬著腮幫，了眼睛，不說話，繼續往前走。

仿佛他就是一個壞人。

顧紳長邁開，走過去將攔下。

嗓音稚糯地問：“我認識你嗎？”

認不認識他，顧紳不知道。

但他認識，之前見過好幾面，雖沒怎麼說過話，卻也認得，這絕對是盛家那兩個雙胞胎丫頭中的其中一個。

可他臉盲，不清楚到底是盛千姿還是盛千盈。

他了眼天，直接拽住的手，將往后方帶：“我帶你回去，你走反了。”

孰料，他剛走兩步，小孩兒甩下行李箱，小馬步扎在地上，開始拉拍打他的手，拼了命地抗拒。

的聲音尖細且，委委屈屈，帶著嗚咽：“我不回去......我不要......你放開我......”

見不走，顧紳松開手，定了幾秒，問：“為什麼不回去？”

“不。”小姑娘脾氣還犟，咬著，小小的子轉去另一側，不看他。

“理由？”

“憑什麼告訴你？”

“小屁孩，離家出走啊你？”年了細的發。

“不要你管。”

推著行李箱往前走，明明只有八歲，卻對自己的家產生了厭惡。

顧紳總不能真的不管，任自生自滅，慢慢地跟上去。

后來，兩人走了一路。

小孩兒對他放松了戒備，肯對他信息了。

比如。

他問：“你是盛千姿還是盛千盈？”

逆反地說：“盛千盈。”

顧紳了然，那就是盛千姿。

“為什麼不回家？”

“我要去我小姨家。”

“你小姨家在前面？”

“嗯。”

“前面是死路，是一條江。”

“......”

小孩兒瞪他一眼，反過來，走了一段，眨了下眼，覺得委屈。

腳步一停，就這麼盯著地面，甕聲地哭了，眼淚源源不斷地落下，砸在地上，聲音細細的，輕不可聞。

顧紳買了一大包糖給，才漸漸哄好，套出了話。

原來是看見一個人坐在爸爸的大上，爸爸將訓了一頓，還警告，不經大人同意，不能進書房。

不服氣，媽媽才剛去世三個月不到，三個月前，是可以隨便進書房的。

還說不想看見爸爸了，要去小姨家住。

可是，不認識路。

顧紳倒是知道盛千姿小姨陸凌辛的家在哪兒，將送過去。

到了目的地。

小姑娘年紀小，又面子，想說謝謝，又不好意思說出口，最后連他的名字也沒問，就分別了。

之后的幾年，兩人都沒什麼集。

顧紳知道，與顧珩、齊煬玩得特別近，只是偶爾在書房外，聽見咯咯的笑聲，也聽到關于盛家盛新榮娶了自己書的八卦傳聞。

僅此而已。

直到他出國又回國，六年過去，坐在齊煬診室托腮，著窗外發呆。

被齊煬問到：“你什麼名字？”

咬字清晰，語調平靜地開口：“盛千姿。”

清晰又明朗的三個字落進顧紳的耳里，讓他想起了一些往事，扯笑了下。

好像，所有的事，從那一刻開始，變得有所不同。

有一種喜歡，它扎在心底，藏在靈魂深，無聲無息。

它在你不知道的時候來，在你不知道的時候慢慢積累，縷縷，一點一滴，你卻不會表達。

然后，又在半夢半醒間，離你而去，等你幡然醒悟，側一看，旁早已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