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慈師

宋陌小時候摔過跟頭，有時候是朝前撲出去，有時候是仰頭摔倒，但無一例外的，都是疼。

可這次，他一點都沒覺得疼。

心跳快得像跳躍的燭火，渾僵不能彈，這個用了將近三十年的，好像不是他的了。

但他又清晰地到了。

他知道自己該馬上跳起來，可不聽使喚。他知道小五個子矮，卻不知道當小五躺在他下時，小的像個真正的孩子，完完全全被他的所覆蓋。他也知道小五的紅潤飽滿，因為他盯著那裡看了許多次，看他秀氣地小口小口吃飯，看他瓣啟合無聲地跟他說話，喊他師父，卻不知道原來小五的，這麼。

這些雜念頭於一瞬間飛速掠過腦海後，宋陌終於勉強回神，急著離開。下年卻突然仰起頭，驚般張開，他不由自主往裡進了些，正要退開，有小舌慌地探他口中，宋陌本能地閉抬頭，於是他的含著年的舌尖吸了一口。

心尖兒發。

他聽見小五發出一聲輕輕的鼻音，不知是這無法形容的聲音，還是上的，了他脊骨。

他就那樣雙手撐在小五兩側，不可置信地看他，殘留在發梢額頭的水珠順著臉龐落下去，滴到小五臉上。他看見小五茫然地眨眨眼睛，清澈眼眸裡是他的影，接著他閉上了，頭朝一側歪去，細眼睫輕輕著，臉上慢慢染了紅霞。

艷似朵兒花。

宋陌一時忘了行。

「宋師傅，你們沒事吧？我好像聽到什麼摔倒了！」船家在前面喊道，停了船蒿，往這邊走了兩步。

宋陌以出乎他自己意料的驚人速度一躍而起，一邊盡量平靜地告訴船家沒事，一邊拉起弟子。等弟子站穩了，他迅速松開手，側看向湖面。湖面依然平靜，他心裡卻起了驚濤駭浪，無法平息。

雖是意外，可他親到小五了。

他一個男人，親了同為男人的小五！

更可恥的是，那會兒他竟然有心思小五的，竟會覺得小五躺在下的樣子好看，竟會因此有了反應！他是他師父，小五摔倒了，他最該想的應是小五有沒有傷吧！

宋陌悄悄瞥向弟子。

小五低頭站在他後，眼睛盯著腳尖，左手握著右手手腕。

到手了嗎？

宋陌咳了咳，轉過，努力忽視心頭的煩，小聲問他：「弄疼手了？」

唐歡點點頭。

「給我看看。」宋陌拉著他走到船篷能遮擋的地方，讓弟子坐在一塊兒木板上，他半蹲著，想察看弟子手上有沒有出。沒想剛剛低頭，面前的年突然抬起左手，攥著袖覆上他一邊臉頰，替他拭。

宋陌心跳又了一次，不自抬眼，便對上小五認真又愧疚的眸子。

唐歡目也從男人臉上移到他眼睛上，跟他對視，隨後垂下眼簾，囁嚅說師父對不起，說不該潑水玩。說完，抿了下。

宋陌看懂了，低頭看他傷口，口上平靜道：「這次就算了，以後再貪玩，罰你一個月不許出門。」

唐歡連忙搖頭表示自己再也不搗蛋了。

宋陌「嗯」了聲，見弟子手上傷口並沒有扯開，總算放了心。

至於那場意外，既然小五不提，就當沒有發生過吧。

宋陌想的很好，準備起時，卻發現弟子在悄悄打量他，他看過去，弟子慌地別開視線，臉頰紅紅。

為什麼會臉紅？

就算沒有那方面的經驗，宋陌也知道弟子這是害了。剛剛短暫的目相，他在年眼裡看到了一種……意。

他心頭一突，愣愣地盯著眼前的年。

被他一個男人親了，小五沒有生氣尷尬而是害臉紅，這是不是說明，小五非但不反他的，反而了？怎麼會？難道小五聽過那些荒唐的傳言，以為師父喜歡男人，以為師父是故意親他的，所以心臉紅了？

眼看年態愈勝，心之際，宋陌生怕弟子誤會，著頭皮解釋道：「小五，剛剛，是師父手笨沒有拉住你，才，才發生那種事，你別多想。咱們都是男人，平時相難免磕磕，那種巧合不算什麼，知道嗎？」小五這麼小，他不能將他引歧途。

唐歡愣了一瞬，接著眼神黯淡下去，點點頭，看也沒看他，起去船篷裡面了。

宋陌沒有，弟子這種反應，更加證實了他的猜測。

他很困。前兩晚小五到他那裡都不會臉紅，可見那時小五對他沒有旁的心思，怎麼現在突然就因為一場意外了心？宋陌想不通，但他的解釋無疑讓小五難過了。目投向湖面，宋陌也莫名有種失落，可惜失落的原因，他不想也不敢深究。

船在湖裡繞了一圈，晌午時穩穩靠岸。

宋陌率先上岸，出手，如來時那般，想扶弟子一下。

唐歡頓住，驚喜地看向他。

宋陌馬上意識到這種關心容易惹弟子誤會，本能地收回手，只囑咐他小心點。

唐歡低頭，自己上船頭木板，默默往前走，留給男人一個委屈可憐的側臉。

宋陌有種負罪，不過他覺得小五還是個孩子，心肯定是因為沒有那樣跟人親近過，過兩天想明白了，便會恢復正常。

「小五，師父帶你下館子吧，范記的魚頭很好吃。」宋陌追上弟子，語氣隨意自然。原本也是打算在外面用午飯的。

唐歡搖搖頭。

弟子不比劃也不看他，宋陌就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麼，有心問問，外面人多，他又不好放低姿態，只好跟他並肩往回走，一路無話。

在鋪子裡用了午飯，唐歡直接跑到院子裡，看傅寧他們做龍燈。

宋陌坐在臨窗的桌子前，外面傳來大弟子發出的開朗笑聲。

做龍燈有什麼好笑的？以前怎麼沒發現他那麼笑？

宋陌起走到窗前，刻意藏形後朝外看去，就見小五挨著他師兄坐著，湊在那裡看傅寧編燈架，時不時拉住傅寧的手，在他手心上寫字。然後，他看見傅寧盯著小五側臉發呆，臉上偶爾還閃過可疑的紅……

師兄師弟，傅寧好好的為何要臉紅？

難道他對小五有旁的心思？

宋陌臉冷了下去。京城那些人已經向他證明，有些男人也會上喜歡男人。他這樣冷漠都引人覬覦，小五那樣單純的，豈不是更容易惹人心？小五什麼都不懂，不知道自己生的有多好，更不知道世上除了男，還有另一種令人不齒的靡。

正想著，他看見小五站起，彎腰站在傅寧後，單手替他捶背。

是他自願的，還是傅寧使喚的？

看他笑的那麼開心，就算是師兄使喚的，他也願意吧。

宋陌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兒。原來小五對誰都好，他會拉著傅寧的手心寫字，也會給他捶背……

他默默離開窗前，埋頭去幹自己的事。

折著折著，手又停了下來。

發生了那種事，小五臉皮薄，刻意躲著他這個師父，他理解。可小五突然親近他師兄，是想確定他到底喜不喜歡男人嗎？不會還好，可如果真的會，傅寧那樣出，小五真喜歡上他怎麼辦？他當師父的，怎麼能看著弟子跳火坑？

晚上再好好問問他吧。

想到晚上弟子肯定會過來服侍他，宋陌心裡靜了些。

可是等晚飯時間到了，兩個弟子竟然都沒有來偏廳。宋陌面無表地坐著，使喚伙計去前面看看，伙計很快回來，說傅寧師兄弟都在前面用了。

孤家寡人……

宋陌放下筷子，回屋去了，留下一桌基本沒怎麼過的飯菜。

夜幕降臨。

伙計兌好水就離開了，宋陌立在床頭等了會兒，外面沒有半點靜。他苦笑，習慣這種東西真是奇怪，之前一人沐浴那麼多年，小五才服侍了他兩次。第一次時他覺得很不自在，第二次也有些尷尬，現在小五不來了，他竟然覺得不習慣了？

自己洗了澡，又是一夜難眠。

半夜好不容易睡過去，夢裡閃過的還是年的影，臉頰，失落模樣，跟他師兄親近……

早上醒來頭疼裂。

宋陌不是優寡斷的人，他現在需要集中神做燈，不能讓師徒影響自己。

所以早飯後，他再次攔住眼神躲閃不敢直視他的小弟子，遞給他一本自己閒時寫的制燈雜記，讓他去燈房看。都是男人，有別扭就該大大方方說出來，何必跟一些子似的躲來躲去，彼此都堵得慌？

唐歡接過書書，看向傅寧，忐忑不安。

傅寧遞給師弟一個好自為之的眼神，溜之大吉。他不知道師父和師弟之間發生了什麼，但昨日出門時兩人還相甚歡，回來師弟笑嘻嘻跟沒事人似的，師父臉可是越來越難看了。傅寧喜歡照顧師弟不錯，但他肯定不會為了師弟得罪師父，而且師父那麼冷靜穩重的人，絕不會平白無故生氣，定是師弟惹到他了。

傅寧眨眼就跑沒了影，唐歡心裡罵了聲沒出息，跟在宋陌後去了燈房。

宋陌坐在自己制燈的桌子前，唐歡沒有似之前那般坐在他對面，而是選了離他最遠的桌子，靠著牆壁側坐，翻書看。

前兩日還恨不得一直湊在他前，現在就能躲多遠躲多遠了。

宋陌裝作沒有發現弟子的態度變化，低頭折紙，為新燈而努力。但他自己都沒有發覺，每隔一會兒，他都會抬眼看向那邊的年。

唐歡仰頭靠著牆壁，閉上眼睛，用書遮住半張臉，角高高翹了起來。

突然很好奇宋陌真正的子。那樣高的武功，肯定是江湖上知名的人，按理說見多識廣，應該沒有那麼好騙啊？可回想前三場夢，宋陌都很容易就喜歡上了，到底是太厲害，還是他太傻？

唐歡知道自己厲害，同時也相信，宋陌在男之事上太單純了。

師父說，什麼都是一回生二回，沒有上過當的男人最好騙，最容易上鉤。但被騙的次數多了，或親眼見過的例子多了，男人也會修煉，輕易看破人的各種小把戲。前者容易套，後者吃起來會比較難，但真正吃到了，特香。

宋陌以前一定沒有過人。雖然夢裡已經被騙了多次，卻因為每場夢都是從頭來過，他不記得，便再次變一張白紙，任由。

唐歡想吃特香的，但這九場夢關系到生死，時間又有限，還是希對付單純的宋陌，左右這個男人是極品，怎麼吃都香。

「看累了？」

低沉聽的聲音突然在頭頂響起。

唐歡睜開眼睛，見宋陌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對面，趕拿開書，搖搖頭，轉坐好，將書放在桌子上，低頭認真看。

宋陌也取過一本書，坐下後，看了會兒，抬頭問他：「都看得懂嗎？」

唐歡點點頭，順手翻了一頁，沒有看他。

目從弟子看似認真的小臉上移到那本書上，宋陌忽的手將書了過來，「那師父檢查一下，先問你個簡單的，做燈籠大致上可以分哪幾個步驟？」

唐歡傻眼了，本就是胡翻的，哪有真看啊！

好在很快有了對策。

終於抬頭，怯怯地看宋陌一眼，咬想了想，出左手在前比劃起來。

裝傻，得心應手。

宋陌很專注地看著弟子的手在那劃來劃去，等他比劃完了，他從旁邊出一張紙，順便遞給弟子一只筆：「寫下來吧，師父沒看懂。」

這個小五，竟然敢糊弄師父！他也不照鏡子看看，就他那張又心虛的眼神，傻子都能看出來他是不懂裝懂胡比劃呢！還想利用口疾糊弄過關，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

他倒要看看接下來弟子會怎麼辦。

唐歡慢吞吞接過紙筆，小臉苦哈哈的。

瞧著弟子這副快要餡的表，宋陌忽然覺得逗弄弟子也有趣的，正要開口穿對方，卻見他的好弟子眼裡閃過一狡黠，接著，用右手拇指和食指夾著筆，很認真地寫了起來。宋陌疑地看過去，見弟子依次寫了選竹、開竹、削篾，頓了會兒，放下筆，很無辜地朝他了過來，晃晃手，表明手疼寫不下去了……

宋陌沉默。

他該誇弟子聰明嗎？

可弟子怎麼忘了，昨天他還寫字說想讓師父陪他出去玩的！

宋陌笑了笑，直視他，「那你用說，說慢點，師父看得懂。」

唐歡就等著他這句話呢！

低頭不作回應，等宋陌催促第二次後，才閉上眼睛，，慢慢說了起來。

年坐在晨裡，眼眸閉，視死如歸地微微仰著頭，紅潤瓣因為剛剛被那小舌過，潤澤，輕輕地閉合再分開。才說了幾個字，不知是張還是什麼緣故，年又了，舌尖從角到上中央，落下去，飛快拂過下，抿一抿，繼續說。

可宋陌已經分辨不清他在說什麼了，腦海裡停留的全是年的作。的瓣，的舌尖，昨天，他都嘗過。

唐歡毫無預兆地睜開眼，對上男人癡癡的眼神。

在男人回避之前，低下頭，臉頰紅。

宋陌忘了言語。

一只家雀兒嗖地飛過來，落在外面窗臺上，轉了幾圈，又撲稜稜飛走了。

宋陌回過神，想要說點什麼。

唐歡忽的起，左手提著右手袖子，筆寫字，推過去。

師父，喜歡一個人會有什麼樣的覺？

一行小字歪歪扭扭，卻看得宋陌心驚膽。

他平靜地回他，不知道。

唐歡看著他，認真想了想，繼續寫。

師父，小五好像，喜歡你了，昨天被你親到的時候，心跳地特別快。你讓小五不要多想，我知道師父肯定不喜歡我，就不敢再賴在師父邊。現在師父又要跟我待在一起，小五該怎麼辦？

字太多，寫了很久。宋陌想看又不敢看，等弟子把紙推過來時，他手心都冒汗了。

看完了，他詫異地看向對面的年，沒想到他就這樣說了出來。

宋陌震驚地忘了說話，唐歡繞到他前，拉過他手，在上面寫道：師父不喜歡小五也沒關系，別趕小五走行嗎？

一邊寫，眼淚一邊往下掉，落在宋陌下面的衫子上。

怎麼有這麼膽大又傻得讓人心疼的人？既然怕被趕走，為何要說出來？他就那麼信任他這個師父嗎？

宋陌拍拍弟子肩膀，語重心長地道：「小五，你別害怕，你是好孩子，無論如何師父都不會趕你走的。只是，你還小，不懂得到底如何才喜歡。好比昨天，你摔倒在地，心跳加快應該是害怕的緣故，跟師父沒有關系。或許也有點關系，畢竟……親吻是很私的事，咱們突然上，你當然會覺得別扭，不反，只是因為尊重師父，換旁人，你肯定會生氣的，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