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 （三）

“五年之後，天象也該變回來了吧。”金學曾詢問道。

“希不大。”徐啓搖搖頭道：“據天文院和氣象院估計，這場奇寒最持續六十年，現在才過了十年，還有五十年。”

“一個甲子？”金學曾張大，菸頭差點掉到脖子裡：“哪有這麼長的災荒？秦漢以來，哪個國家能頂得住！”

“所以那些國家都亡了。”徐啓以科學家的冷靜，輕聲道：“我們要是撐不住，也得完。”

“也難怪那些破落宗室，拿天變造謠會有市場了。”金學曾低聲音道：“這樣的連年災荒太罕見了。”

“真見識了什麼顛倒黑白！”聽他提到這茬，徐啓臉鐵青道：“要是沒有首相大人高瞻遠矚，指揮若定，他們早被極了眼的民煮吃了，還有命在這兒聒噪！”

“老弟別上火，”金學曾卻依舊笑道：“那些破落宗室，把首相大人視爲生死大敵，無事還要生非，何況這天賜的籍口呢。”

“我終於明白……”徐啓恍然道：“離京前，首相大人對我們說的那番話了。”

“不錯。”金學曾點點頭道：“要說首相大人卸任前，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咱們這邊肯定算一頭。”

“卸任……”徐啓震驚道：“難道首相大人真要卸任？朝野不是在極力挽留麼？”

“呵……”金學曾冷笑一聲道：“我師要是留下來，他這一生的戰鬥豈不了笑話？”說著瞥一眼徐啓道：“首相大人已經說得很明白了，永遠不可能有一個人的正義。一個人的博弈註定是獨角戲，結果纔是真的任意妄爲、荼毒生靈。”

“可是……”徐啓面黯淡道：“最多兩年，皇帝就要行冠禮了，還會容忍大權旁落麼？別看滿朝公卿不可一世，沒了首相大人鎮著，怕是沒人能頂得住皇帝的逆襲。”

“別拿史書上的例子嚇自己。”金學曾大笑起來，拿起酒壺，喝一口高烈度的老燒道：“什麼三千年未有之大變局？就是皇帝也沒法隨心所了。你說皇帝會逆襲，且不說當今姓順，能力平庸，就算他雄才偉略又能怎樣？大明的政權、財權和軍權都在‘廷臣議會’手裡。皇帝邊連太監都沒有了，能靠什麼呢？號稱百萬的朱家宗室？別逗了，那些米蟲不會給議會舉起大刀的機會的！”

“也不能過於樂觀吧，”徐啓道：“我不是員，沒法說，但天下不滿首相大人，不滿共和政的大有人在，比如說軍方的人……據我所知，就對共和不甚冒。”

“嗯……”金學曾點點頭，他同意徐啓的看法，那些將軍們本都盼著沈默能改朝換代，也好趁機得個封世襲罔替的顯爵世祿。然而萬曆末年南北之戰，雙方未開一槍一炮，便通過談判取得和平。九邊的軍隊甚至沒有離開駐地，這將軍們好生鬱悶。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