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裳瞟了眼墻壁上的掛鐘,重新坐回到卡座里。
差十分鐘十一點。
有些不安地轉了下腕上的玉鐲,在心里默念提醒自己:
一會兒無論對方說什麼,都要冷靜應對。
不怯,不急,不。
等到有轉圜的余地,再極力爭取拖延時間……
正垂睫出神,視野中映一只骨節分明的手,將一杯咖啡輕輕放在面前。
倪裳不解抬頭:“我沒有點——”
看清眼前的人后,立時怔住,腦中轟出一聲。
男人落座在對面,還是記憶中的模樣——那張游戲人間的臉似乎更引人注目了,黑眸狹長深邃,隨意一便輕佻又勾人。
見孩依舊懵懵然著自己,炎馳眉梢抬了下:“怎麼,不認識了?”
——一貫的吊兒郎當語氣,逗弄人。
倪裳的心臟驟然跳空一拍,心跳隨之更加劇烈。
指尖不自覺掐進掌心,開口時聲音都有點不像自己的了:“你,你怎麼在這兒?”
“有事兒。”男人閑散散疊兩條長,又問,“你呢?”
倪裳沒有立刻回答,端起咖啡杯輕抿,有些不自然地躲避著男人的注視。
炎馳也不著急,目順勢就落手上。
今兒看來是專門打扮過了。
纖白十指染蔻紅,搭在骨瓷杯沿上,好像一件致易碎的藝品。
上同樣抹了嫣紅,彩不濃,卻稱得發愈黑,愈白,明麗又端莊。
也能看出是來談判板的,無論是領口的緞面綴珠針,還是耳垂上的珍珠耳墜,都在努力增添氣場。
倪裳放下咖啡杯,輕聲:“我來見個人。”
男人慢慢“哦”出一聲,拖長的尾音曖昧玩味。
“原來是忙著約會呢。”
他起眼皮直勾勾看,似笑而非:“怪不得不給我打電話。”
倪裳:“……”
倪裳瓣無力了,不知道是該否認約會,還是說打電話這個事。
抬眸對上男人浪不羈的眼,倪裳心中念頭一轉——
這里是酒店。
他來這兒“有事”,怕不是就在約會吧。
之前的某些尷尬記憶再次涌現:
男人房里.啼泣的人;
還有那個在房門口,和他曖昧拉扯的熱辣孩……
倪裳心里很不舒服地了下,苦又復雜。
緩慢低垂眼簾,很小聲:“你不也沒給我打電話麼……”
估計是忙著聯系別的孩去了……
炎馳一怔,眼睛亮了:“你在等我電話?”
倪裳睫了,腮邊泛起微紅:“……我沒有。”
炎馳看著,邊一點一點翹起來:“怪我。”
男人悶笑了下,聲線低醇溺人:“請你吃飯賠罪,怎麼樣?”
倪裳看他一眼,目幽幽:“你不是有事嗎?”
炎馳輕嗤,沉沉看:“趕我走呢?”
倪裳有些無語:“不是,我是說……”
余瞥見墻上鐘面——時針恰好十一點的位置。
倪裳陡然一個激靈:“我還要和人——”
話還沒說完,咖啡桌上的手機就嗡嗡震起來。
男人眼神示意接電話,倪裳拿起手機起,走到了卡座后面。
“您好,哪位?”
“啊,您好您好啊黎小姐!”口音濃重的男人熱切回應道。
倪裳愣了兩秒,猶豫著問:“您是……開發商那邊的嗎?”
“系啊系啊!”對方立刻道,“是這樣的,真是抱歉啦!我這邊臨時有事啊,可能要遲到一些時間啦……”
倪裳“哦”了下:“那您大概什麼時候到呢?”
“一個小席?啊不,兩個小席??”
倪裳側眸看卡座里的男人,自己都沒有意識地松出一口氣。
“行,可以的。”
對方又是解釋又是道歉了好一會兒。
掛斷電話后,倪裳心里的擔子也輕了不。
覺開放商那邊,比想象的要客氣不啊……
倪裳坐回桌前,炎馳朝挑了下眉梢:“可以跟我吃飯了?”
倪裳只道:“他們說要晚一陣子才能到了……”
炎馳不咸不淡“哦”了下,又問一遍:“可以跟我這個備胎吃飯了麼?”
倪裳:“……”
倪裳抿抿:“你想吃什麼?”
男人眼皮抬了下:“這兒的頂層餐廳不錯。”
“好。”倪裳點頭應下,又立刻補充道,“那我來請客。”
眸了:“就當……謝謝你。”
炎馳不置可否,起抄起的包:“走吧。”
男人肩寬長,一黑黑,走起路來也是桀驁不馴的步伐。
只有大手提溜著的那個鏈條小包……跟他整個人的酷哥氣質都很不搭。
倪裳加快腳步走到他側,默默手把包拿過來。
細的指尖劃過糲掌心,炎馳心神一晃,掌心下意識收,卻握了個空落。
他偏頭,看見孩正拉開包上銀鏈,挎在肩上。
小包跟的指甲是一個,俏紅在側,顯得鵝黃旗袍更加亮眼。
這件長袖旗袍厚實保暖,卻不顯臃腫。真面料質極佳,走起來微啞珠淌了遍,氣韻十足。
也顯得段更加潤。
后嶺雙圓,前鋒對鼓的……
炎馳了下后牙,默然撇開視線。
到了電梯門口,黑制服的服務生看見炎馳,不聲地幫他們摁下了最里間的電梯按鈕。
電梯直達頂層,正是飯點,餐廳里的人卻很。
他們在靠窗的位置座。接收到炎馳的眼神示意后,服務生立刻回要拉椅子的手。
炎馳幫倪裳拉開椅子,等坐好,他長又勾過對面的椅子,大落落坐到旁。
他拿起桌上的皮質菜單遞給倪裳。
倪裳搖頭:“你點吧。”
男人慢悠悠翻開菜單:“我點,你可就吃不了貓食兒了啊。”
倪裳趕道:“你點點兒。”
說完又覺得這話不太妥帖,趕補充道:“我是怕浪費。你要能吃完的話隨便點。”
男人翻弄著菜單,作稔又懶散:“放心,不會浪費,也不會跟你客氣的。”
他抬手朝服務員示意:“怎麼說我們也算過命的了。”
倪裳不以為然:“怎麼就算過命了啊。”
“那怎麼說?”男人似笑非笑反問,“過夜的?”
倪裳:“!”
倪裳下意識看了眼服務員,面上微熱:“你又說!”
的確是一起過過夜不錯,但這話,跟當時在醫院里他跟醫生說的那些“手重掐的”沒什麼區別……
好好一男人,偏偏長了張。
男人扯了下邊,沒再繼續招惹。他指尖在菜單上輕劃快點,不知道都點了什麼,倪裳最后只聽到他跟服務員強調:“所有菜都不要放姜。”
服務生拿著菜單離開了。
炎馳手了下手邊的水杯,頎長指尖上溫熱的杯壁,著白桌布推到倪裳面前。
“有點燙。”
倪裳輕聲道謝,后背卻頗不自然地了。
他沒有坐在對面,四目相對的距離變遠,的距離卻驟然拉近了。
男人坐在側,形高大拔,一側眸就對上他結實賁張的大臂。型和炙熱荷爾蒙的雙重籠下,就好像……
坐在他懷里吃飯一樣。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倪裳自己都嚇了一跳,還沒來得及細究,就聽見男人低磁的聲音從頭頂落下來:
“你是錦都本地人?”
倪裳“嗯”了下,問他:“你呢?”
炎馳點了下頭:“不過我十幾歲就去國外了,今年才回來。”
倪裳想起當時在微博熱搜上看到的信息,問:“你是在國外比賽麼?”
炎馳“嗯”了下:“前一陣子去高原也是有拉力賽。”
倪裳端起水杯,順著男人的話道:“那巧的,我去那邊也是因為工作。”
炎馳翹起角,深深乜一眼:“不止‘’吧?”
“擱古代,你這是要嫁我的節奏。”
倪裳一口水差點沒噴出來,背過連連咳嗽。
男人手在背上順了順,笑意壞:“急什麼?這不現代了麼,又沒人你嫁。”
倪裳甩開男人的手,偏頭沒好氣瞪他。
從耳尖到脖頸,包括水潤潤的眼睛,都是紅的。
炎馳笑笑還想說什麼,服務生端著餐盤走過來了。
是牛排。
配菜是現在很火的蔬菜魔方沙拉,還有濃白的油湯。
大概是為了照顧的小貓胃口,倪裳所有的菜式都是迷你一小份。
切下一小塊牛排放進口中,眉尖滿意地揚起來。
香韌,嚼勁十足。
轉眸看到男人面前比自己大一倍的餐盤,又問:“你這不是牛排吧?”
“羊排。”
看見孩下意識抗拒的眼神,炎馳又道:“這邊用的都是最新鮮的黑山羊,質很好。”
他切下一小塊羊排,拿過倪裳手邊的空叉子,起來遞到邊。
“嘗嘗。”
倪裳眨眨眼,有點不好意思地抬眸看男人。
炎馳挑眉看:“吃啊,又不沒喂過。”
倪裳:“……”
倪裳稍稍低頭,剛要就著男人的手張開,作突然頓住。
現在又沒有在輸……
手拿過炎馳手里的叉子,小口咬下羊排時,眼睛倏地亮了。
好吃!
不膻不膩,鮮香。
吃不慣羊的都覺得好有風味。
炎馳眼尾彎了下,抬手又利落切下一塊羊排,切小條放進空盤子。
見他將羊排放在自己面前,倪裳局促推辭:“不用了……”
“吃你的。”男人的聲音沉緩強勢。
怕孩吃不完,炎馳又從盤中割走了一塊牛排。
他們接下來都在專注食,話語變。
這頓飯最后還是吃了快一個小時。
放下湯匙,倪裳偏頭看了眼墻上的時間,跟服務生示意道:“麻煩結賬。”
服務生禮貌頷首:“已經埋過單了呢。”
倪裳怔了下,扭過頭看邊的男人。
“不是說好我請客的嗎?”
炎馳慢條斯理地放下刀叉:“老子不花人的錢。”
倪裳不滿蹙眉:“人的錢怎麼了?”
幽幽嗔他一眼,聲音低下去:“不也是我自己賺來的麼……”
炎馳眉心了下,拿餐巾的作頓住:“我沒別的意思。”
“這樣——”他指尖在桌沿上點了點,起眼尾睇,“要不晚飯你請客?”
倪裳:“……”
原來在這兒等著呢。
這一環扣一環的。
還晚餐……
倪裳想了想,換了個提議:“我請你喝點東西吧。”
“。”炎馳把餐巾扔回桌上,懶洋洋敞開兩條長,“你不喝咖啡吧?”
剛才給買的那杯咖啡,就抿了一口。
倪裳搖頭:“喝不慣……”
問他:“你想喝茶嗎?”
炎馳輕笑了下:“行啊。嘗嘗。”
倪裳拿起手機準備點餐,男人扯了把自己的椅子,坐得離更近,一手很自然地搭上椅背。
帶著溫度的磁聲線搜刮耳廓:“上次你沒喝到的是哪種茶?”
倪裳耳側麻。
“哪次啊?”
“就你給那倆畜-生拽上車那次。”
倪裳微怔,沒想到男人還會記得這些。
心里很微妙地起伏了下,指尖拉下小程序,輕聲:“就這家。”
點到推薦那欄,指著芝士葡萄問:“這個怎麼樣?這是他們家招牌,好喝的。”
“跟你一樣的就行。”炎馳漫不經心回答,眼睛并沒有看手機。
今天把頭發都挽到了腦后,出完整的秀麗側臉,還有一只圓潤可的耳廓。
小小巧巧的耳朵與珍珠耳墜一般瑩白無暇,他甚至可以看見上面綿的小絨……
炎馳間發,眨眨眼收回了目,低眸看倪裳點餐。
孩細的指尖老練勾選各種選項:加倍果,糖,正常冰……
炎馳突然過手,將“正常冰”改了“冰”。
倪裳扭過頭:“你——”
男人廓分明的下頜刮過眼皮,糲若有似無挑逗卷翹長睫。
怔然屏息,一時忘了邊的話。
炎馳也被縈上鼻尖的那一縷幽香恍了神。
空氣凝滯,又悄然釋出看不見的曖昧小分子
男人的眸被拉深,開口時嗓音帶出幾分低啞:“羊刺激,吃點涼的。”
倪裳眼睫了,轉過低下了頭。
什麼都沒說,握手機的指節微微收,白潤的耳朵也燒出了緋紅。
保留“冰”選項,倪裳點了兩杯一樣的多葡萄。
打開定位后,突然輕“啊”出一聲。
“怎麼了?”炎馳問。
“這家不送這兒。”倪裳把手機往炎馳眼前舉了舉,語氣失落,“你看啊——‘超出范圍,騎手無法配送’。”
炎馳劃了劃屏幕,又點到地址頁面看了眼,隨后把訂單改了“到店自提。”
倪裳怔然看他:“你……”
男人站起,一手已經出車鑰匙。
堅的金屬外殼冷銳,與他鋒利的托線條如出一轍。
炎馳朝孩笑了下。
“騎手不送,騎士去給你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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