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紅柿飄香

　紅莘原是國公府貴，嫁的是嘉公主府三子，吃穿用度自然和尋常人不同，如今雖是鄉味野宴，但也頗為講究，碗碟都是用的一整套黃釉彩喜鵲登梅碗碟，那白亮的碗碟上，各樣新鮮野味心烹制過，當季的新鮮瓜果自不必說，烹制的鵪鶉，山里溪水中現撈的魚蝦，都是最新鮮的，不用什麼調料，都能吃出那山里野生的鮮。

　顧玉磬這個時候也沒心吃什麼柿子了，倒是慢悠悠地咂那鵪鶉里的味兒，一時又有螃蟹上來，卻是做的香橙蟹，用蟹膏并橙子小甑，再用酒醋水蒸，如今呈上來，自然是香而鮮，再喝一口甘甜的花釀，幾個姑娘竟有了幾分醉意。

　霍如燕笑嘻嘻地道：“今日出門在外，左右無人管束，我們喝個痛快！”

　其實這花釀是京中貴門常飲的，尋常并不會醉人，今日也是幾個姑娘興頭高，喝多了，便有些上頭。

　紅莘噗地笑道：“得，你們是當姑娘家的，隨意怎麼著都行，我等會兒還得陪我家小馨兒呢，如今雖兩歲了，但離不得我。”

　霍如燕一聽，有些失：“怎麼這樣，不是自有娘照料嗎？”

　紅莘：“娘哪代替得了親娘？能一樣嗎？”

　霍如燕搖頭：“嫁人實在是不好，不知道耗費子多心思。”

　比顧玉磬小兩歲，如今十七了，早已經定下人家，家里正備著嫁妝，明年就要出嫁了。

　顧玉磬聽霍如燕說這個，心里一，卻在琢磨著，怎麼把這門親事給攪和散了，反正怎麼著也不能讓霍如燕嫁給那王尚書的兒子，那王家公子既然只男風，何必糟蹋好姑娘呢！

　當然，此事必須從長計議，好歹先把自己的婚事退了，再做霍如燕的，蟹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步一步辦。

　紅莘聞言，卻是笑道：“到了明年，你要嫁人了，玉磬也要嫁人了，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總歸是要走這一步，人沒嫁人前，便是年紀再大，也是姑娘，有父母兄嫂寵著，嫁人后，你便是再小，也是別人家兒媳婦，端茶遞水侍奉公婆，養兒育料理家事，這一都是要經心。”

　這一說，霍如燕便有些頭疼了：“倒是不如不嫁得好！”

　顧玉磬卻想起來，上輩子嫁給那蕭湛初，雖有個黃貴妃要給自己立規矩著實不喜，但平時自己在皇子府中，倒也是自在，任妄為也無人管束。

　如果嫁給那位商，只說這婆媳妯娌，怕是不知道要心多，一時竟有些犯愁。

　不過愁了一會，想到那鼻子里落下的。

　蕭湛初再好，自己還不是死了，死了后，怕是用不了一年，人家新嫁娘娶進門，哪還記得自己。

　這麼想明白后，依然覺得，商好。

　旁邊的紅莘，見顧玉磬低頭不語，不免慨。

　顧玉磬其實是幾個姑娘中長得最好的，如今換上了杏子紅小袖妝花對襟衫，梅開五福鏨花金鎖的細鏈兒繞過那玉白的頸子，襯得格外纖細修長，一張臉兒卻是明凈猶如新雪一般，因用了花釀，那新雪中便泛起兩團兒暈紅，這般，真真是玉姿雪魄。

　紅莘這麼想著間，便記起自家哥哥來，他那未婚妻，聽說是沒了命，如今要找，一時半刻要尋個模樣好家世好也不差的，卻也不容易，如果能娶到顧玉磬，那當然是最好不過了。

　燕京城里沒有哪家能瞞住事兒，淮安侯府家公子養了外室，淮安侯府前往安定侯府賠罪的事，消息靈通的也都差不多知道了。

　不過這種事，即使是閨閣友，不愿意提，也不好去傷心，但終究暗暗揣度著，若是顧玉磬那樁婚事沒了，自己哥哥豈不是有機會了？

　顧玉磬卻不知紅莘的想法，的思緒已經游移到了那煙籠紗，便故意道：“對了，之前我大哥命人送來一些煙籠紗，蘇南織造新出的，之前我娘還給了如燕一些，今日過來，我想著你應喜歡，便帶給你了。”

　紅莘倒是約聽說過這個：“煙籠紗？”

　顧玉磬點頭，便命小惠兒：“取來，給三看。”

　小惠兒聽令忙命嬤嬤呈上來，紅莘見了后，卻見那紗清薄，之微涼，燈下細觀，又變幻著斑斕澤，不免嘆息不已：“這個真好看！”

　顧玉磬聽得就是這麼一句話。

　其實也是有些擔心，怕萬一這輩子和上輩子有什麼不同，這紗竟沒能如上輩子一樣熬上價，便特意拿來給紅莘。

　果然，紅莘看了一番后道：“這個我自己用，倒是不合適了，趕明兒給公主一些，自己留一些吧。”

　顧玉磬：“說得是，只可惜并不多，要不然定給你兩匹。”

　紅莘自然問起來這紗出，顧玉磬說了，紅莘若有所思。

　顧玉磬知道，一定會給公主看，公主喜歡，也會和宮里頭提起，公主提起，那這件事就算不也得了，當下心里高興，笑著拉了紅莘的手道：“紅莘，趕明兒我給咱馨兒打一對金鐲子！”

　紅莘當場笑得差點把口中的茶噴出：“這怕是說醉話了吧。”

　兩人素來要好，哪有不知道家的，安定侯夫人掌管中饋，也不能說節儉，不過對兒管束得嚴，又是胡花用的子，怕是手里沒什麼余錢，哪來的銀錢！

　顧玉磬已是醉酒微醺，當下大著舌頭放出豪言壯語：“你等著！我打一對金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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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個姑娘喝過花酒，又聯詩作對的，其中難免說起姑娘家的私房話，顧玉磬尋到機會，便問了一句商，誰知道剛一張口，紅莘便要笑不笑地看著：“問我哥哥做什麼？”

　顧玉磬霎時臉上火燙，幸好有酒意遮掩，倒是不會被看出，但接下來卻是有些心慌意，便推說頭疼，起要回房歇息，紅莘見此，忙命人伺候著過去了。

　顧玉磬出來后走下臺階，腳底下有些虛浮，早有幾個嬤嬤并丫鬟扶上，邊的王嬤嬤難免叨叨幾句：“姑娘如此不聽勸，果真喝多了，若是因此病了，回去后，夫人問起來，倒是責怪老奴了。”

　一時又道：“也是好不容易出來一次，姑娘總這樣不聽勸告，那以后干脆不要出來了。”

　顧玉磬聽著，自是心煩，想著果然未嫁時過得也不暢快，我和小姐妹喝個花酒罷了，也只不過貪多，你竟如此絮絮叨叨，又不是我娘，你管得著嗎？

　當下便冷下聲來，道：“你以為你是誰，竟如此約束于我？”

　那王嬤嬤一愣。

　顧玉磬又道：“你若怕罰，那干脆不用做了，頤養天年就是，也省得別人說我累了你這年邁的。”

　王嬤嬤嚇懵了，差點直接噗通跪下：“姑娘！”

　顧玉磬也不是真要趕走王嬤嬤，不過是心煩罷了，要說王嬤嬤也算盡心盡力，只不過有時候倚老賣老，明明是個底下人，卻能拿出婆母的架勢，顧玉磬不想被拿了去，上輩子的那黃貴妃，還不夠煩人嗎？

　當下淡聲道：“不必跟著我了，先回去吧，我自己先靜一會。”

　王嬤嬤心說你一姑娘家，怎可如此放縱，不過敢怒不敢言，只能憋著聲回去，哪知道，顧玉磬上輩子是嫁了蕭湛初，當過皇子妃的，那心自然不能以尋常小姑娘來論。

　再說今日柿子一事，是憋屈到了，一直到現在才出來這口氣。

　于是便留了小惠兒并兩個丫鬟，低聲囑咐了一番，自己才帶著人離開。

　顧玉磬見嬤嬤沒了，剩下三個丫鬟還不是任憑自己拿，心舒暢了，便信步而行，此時月明星稀，夜淺淺，風起時，梧聲索索，暗影搖曳，落葉撲簌間，又可聽切切蛩鳴之聲，猶如嗚咽一般。

　顧玉磬酒意上涌，卻是悲從中來，不明白上輩子自己好好的怎麼就死了。

　原本以為不在意，如今想來，到底是意難平，蕭湛初那日來信，問想要什麼，回了信的，滿心期盼著，結果呢，連人都沒等到，就死了！

　甚至想揪著他問，你是不是想我死，是不是想我死，我死了，你正好娶新婦了，倒省得礙你眼！

　一時恨得咬牙切齒，抬腳，踩得腳下落葉簌簌作響。

　誰知這麼一落腳，卻見旁邊有什麼被驚，竟是支棱一聲撲閃著翅膀從眼前飛過，頓時被嚇到了，驚呼一聲：“啊——”

　旁邊幾個丫鬟見此，慌忙上前：“姑娘，你沒事吧？”

　顧玉磬呆呆地站在那里，抬起手，了耳上，竟是有些意，一下子想起以前蕭湛初說的，他說飛鳥掠過會灑下水，其實那是鳥的便溺。

　所以這就是了？

　顧玉磬頓時覺得再沒比自己更凄慘的了，眼里含著淚，子晃悠悠的，差點直接栽倒在那里，幾個丫鬟扶住，“嗚”地一聲哭了出來。

　幾個丫鬟嚇壞了，小惠兒更是不知所措，扶著的子道：“姑娘，姑娘，你可是哪里不舒服？可是今日吃多了？”

　正忙間，那邊匆忙過來一行人，為首的卻是商。

　原來這莊院是分外前后的，他為男子，雖陪著妹妹在此游玩，卻是不會在夜晚時候隨便進院，如今聽得這邊驚之聲，以為出了什麼事，才帶著家人趕來，現在看是顧玉磬，不愿意讓底下人唐突了，就讓人先在遠候著，他自己過來。

　待走近了，卻見夜朦朧，一杏子紅的姑娘纖弱茫然地站在那里，滿眸傷痛，口中喃喃有詞，好生可憐，想起自己妹妹提起的，口泛起異樣之，上前道：“顧姑娘，剛才我聽得一聲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