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長淑向程彥昭行禮。
兩個人四目相對。
這樣的夜里。
心里擔憂著的人突然出現面前,而他做的這些事,就好像一盞燈,將心底的某個角落照亮,一下子什麼都清楚了。
程彥昭先開口道:“……燈籠好看嗎?”
孟長淑微微彎起,出一抹笑容:“好看,都是二爺做的?”
程彥昭點頭:“我……我其實……”
孟長淑道:“二爺怎麼突然造訪?可知會了我父親?父親來京中想要見二爺,聽說二爺再建國寺。”
程彥昭聽到“建國寺”,忙著解釋:“是……我……我是在建國寺,但不是你想的那樣。”
孟長淑看了一眼邊的丫鬟,丫鬟慢慢退了下去。
“我想的什麼樣?”
孟長淑的聲音清澈又,讓程彥昭略微有些慌的心反而略微平靜了些:“我不想做和尚,就算是承繼建國寺……也不行。”
孟長淑沒來由地心中一陣慌跳:“可我聽說是皇上下旨。”
“兩個月,”程彥昭急切地道,“皇上說兩個月,但如果這兩個月之間有什麼變,我就去不了。。”
孟長淑靜靜地聽著沒有話。
程彥昭解釋道:“若是我有了妻室,總不好再皈依佛門。”
孟長淑臉頰微微有些發紅,猜測得到了證實,心慌得更加厲害,其中還夾雜著讓人無法忽視的欣喜。
孟長淑道:“二爺的意思是……”
程彥昭道:“孟大小姐,我……其實一直心悅你。”
孟長淑沉默。
程彥昭沒有得到回應,仗著膽子與孟長淑對視,他該不會就這樣被回絕了吧?這樣思量著,看到孟長淑開口,他竟然想要轉頭就走,免得會難過。
“是因為不親就要去建國寺出家,”孟長淑道,“所以程二爺才與我說這些的嗎?”
“不是,不是,”程彥昭道,“我是真心的, 沒有騙你,我發誓, 我拿葛坤的命發誓。”
呸, 什麼拿葛坤的命發誓, 程彥昭恨不得給自己一掌。
他小心翼翼地安排一切,沒想到還是弄砸了。
此時此刻說這種話, 跟當年被燒有什麼區別?
“我拿自己的命發誓,”程彥昭急忙改口,“我是說順了, 在代州戍守我總是會拿葛坤的命發誓。”
遼人派來眼線,他拿葛坤的命發誓,牧場羊生了病,他拿葛坤的命發誓, 一連下幾天雨,他拿葛坤的命發誓。
甚至馬場的戰馬遲遲配不上種,他也拿葛坤的命發誓……
說的實在太多,想到發誓,就下意識拐到葛坤頭上。
孟長淑見程彥昭慌的模樣, 不失笑。
程彥昭看著那笑容一時愣住了,這樣定定的目讓孟長淑不垂下眼睛。
程彥昭道:“當年……我并不是要放火燒園子,也不是要玩火, 我是想要給你看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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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可惜,我沒能做好捻子,那件事之后,我一直不好意思見你,總覺得在你心里, 我肯定是個不學無、乖張暴戾的傻子。”
孟長淑不想笑,但程彥昭的話著實到心里。
孟長淑這一笑,程彥昭的表變得更加委屈, 他說的實話就這般好笑嗎?
“對不住, ”孟長淑忙道, “我不是笑你,我就是想到那天, 我瞧見你時的形。”
程彥昭的臉更黑了些, 果然還記得, 他真的不該來自取其辱。
孟長淑收起笑容, 抿了抿:“我……其實很擔憂你, 瞧見你被人救出來,渾都冒著青煙,怕你就這樣燒壞了。”
“后來知曉你沒事,才安下心,然后瞧見你頭頂……還有煙氣繚繞,就覺得……”
程彥昭抬起眼睛。
孟長淑道:“很有意思。”
程彥昭嘆口氣,有意思總比傻要好的多。
“我也委實笑了一陣子,”孟長淑道,“就算現在想起來,還會忍不住想笑。不過并不是不好的那種想笑,而是覺很歡喜。”
“那年,我父親在軍中了傷,我想回到家里侍奉,卻被父親阻止,不得不留在京城,我又是擔憂,又是害怕,我已經沒了母親,父親不能再有什麼差池。正逢過年,大家都歡歡喜喜,我卻不能將這份憂慮表現在人前。”
“人前的歡喜都是假的,唯有你那次……讓我真的笑出來,雖然沒瞧見星星,但也一樣的印象深刻。”
“后來每次心不好, 總會不由自主想及那樁事,但我并不知道你是為了給我看星星才去擺弄火。”
說到這里,孟長淑抬起眼睛,清澈的眼眸與程彥昭對視:“程二爺,謝謝你。雖然遲了這麼多年,卻還是要補這一句。”
“而且,今晚的星星也很好看,是我瞧見最漂亮的一次。”
“或許那些星星還記得那麼多年前與你的約定。”
程彥昭只覺得口的熱全都沖上了頭,他就立在那里,不知該說些什麼,做些什麼,只想這樣靜靜地著孟長淑。
許久之后,還是孟長淑先道:“那我……回去了,天冷,二爺也早些回家。”
“我沒家了,”程彥昭聲音沙啞,“家中長輩將我住的院子都拆了,我的什也被丟在院子里,或許明日就要被清理出府了。我父親早就說過,要將我送去寺里做和尚,這次皇上賞賜,說不得也有他的意思。”
哪有父親想要自己兒子做和尚的。孟長淑正想要勸說程彥昭。
程彥昭接著道:“孟大小姐,能救救我嗎?我無家可歸,上連一文錢都沒有,若不是這樣,我也不會去建國寺蹭齋飯吃。現在我心有旁騖,更不可能去寺中了,走出這個門可能就會凍死、死。”
孟長淑抿抿:“那我……給你些銀子?”
程彥昭搖頭:“我怎麼能無緣無故要孟大小姐的銀子?你也知曉,本朝律法甚嚴,尤其對節度使這樣的武將,我不能收,讓皇上知曉,肯定要治我的罪。”
孟長淑道:“那你想要如何?”
程彥昭道:“能不能給我弄些飯吃,晚些時候再用馬車將我送回家,若是不能答應……”
孟長淑聽著這兩個要求,尤其是后面那個……稍稍有些過頭。
孟長淑道:“不能答應又如何?”
程彥昭道:“那就直接從癥結上下手,我自己回家,求父親請保山,明日來家中提親,還盼孟大小姐能應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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