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開機前,尤應夢提前一段時間來到了S星。
但并不是為了準備角,而只是將這里當作了自己旅途的最后一站。
于是松虞每天在家工作時,都能源源不斷地收到對方的旅游打卡小視頻。
松虞:“……”
這就是好朋友嗎?
當然即使如此,還是會很認真地看完這些視頻。
看著看著,松虞也由衷地為對方到高興。
昔日的尤應夢則矣,卻像是書頁里的干花,毫無生機。而現在的,則終于回歸到土壤里,能夠在和雨下,野蠻卻茁壯地長。
有一天晚上,尤應夢在看一場地下演出,突然一時興起,向松虞撥來了視頻電話。
嘈雜的音浪從搖晃的投影里翻涌過來。狹窄的地下室里,松虞看到人群挨挨,席地而坐,如癡如醉地仰著頭,看著舞臺上的皮影戲。
恰好松虞和池晏都在書房。投影正對著夜間的瀑布。
于是皮影戲也像是從水幕里活過來。
形瘦弱的皮影戲藝人高高舉起一塊大皮影,兩米多高,被燃燒的篝火照得影跳。花團簇錦的影偶咿咿呀呀地唱著。鑼鼓震天、人影翻騰。
用手肘推了推他:“你看。”
“這是什麼?”他蹙眉道。
“皮影戲。”輕聲道,以一種近乎驚嘆的語氣,“沒想到它竟然還沒失傳。”
池晏在旁邊懶洋洋地笑道:“很正常。這種奇奇怪怪的東西,在S星到都是。”
松虞白了他一眼:“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這是藝。”
盡管本聽不懂他們在唱些什麼,還是深深地被這奇特的一幕所吸引,隔空陪著對方看完了演出的后半場。
謝幕時掌聲雷,尤應夢一邊用力地鼓掌一邊對松虞說:“我現在知道為什麼你會搬到S星來了,這個地方真的很……特別。”
松虞:“那你要不要也搬過來?”
“好啊,干脆做你的鄰居,天天來打擾你們的二人世界。”
松虞噗嗤一聲笑出來,并沒有告訴尤應夢,池晏和自己就在同一房間里。
池晏倚在墻邊,淡淡地瞥了一眼。
但轉頭還是吩咐助理,如果有合適的房子,記得幫忙留意。
又過了幾天,尤應夢神神地登門來拜訪。其名曰是要參觀的新家,然而花園都沒走完,突然問松虞:“你結婚之前是不是沒有辦過單派對?”
松虞搖了搖頭:“我都不知道那是什麼。”
尤應夢一臉“果然如此”的表:“就是告別單前的最后一場狂歡派對,紀念自己即將失去的自由。”
不失笑:“聽起來只是找個理由喝酒跳舞。”
“這麼說也沒錯,不過——”尤應夢微笑道,“不覺得很有儀式嗎?既然你沒辦,我們來補一個吧。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如何?”
松虞遲疑地說:“可是我不喝酒。”
“沒關系,我們又不去夜店。”
“我都已經結婚了。”
“我還離婚了呢。”
“……”
松虞仍然試圖做最后的掙扎:“不行,我手上的事多得做不完……”
但是尤應夢卻嘆了一口氣:“就當是給我圓夢了,好不好?我結婚之前一直很想辦一個這樣的派對,但最后還是沒辦。”
頓時無話可說了。
知道尤應夢在結婚前一段時間,就因為榮呂的原因,不怎麼和邊的人來往。從前尤士在圈也稱得上是長袖善舞,但是這幾年下來,幾乎一個朋友都不剩。
這樣一來,再拒絕,實在是顯得不近人。
“好吧。”妥協了。
尤應夢立刻歡呼一聲,笑靨如花地將拖進帽間里,發誓要將好好打扮一番——哪里還能看到剛才的半點失魂落魄。
松虞:“……”
這變臉的功夫,真不愧是影后。
趁著挑服的間隙,順便給池晏發了條消息。
【松虞:今晚不回家吃飯了,陪尤應夢出去。】
當然不至于傻到坦白自己是要去參加什麼單派對。
很快就收到回復。
【池晏:好。】
【池晏:流淚湯姆貓.jpg】
松虞:“……”
幾乎是錯愕地笑了出來。
實在是沒辦法將池晏那張臉和這個可的表包結合在一起。
旁邊的尤應夢好奇道:“你一個人對著手機傻笑什麼呢?”
“沒什麼。”若無其事地說,“笑我邊有個影帝。”
“影帝?誰啊……”
松虞只是笑。
出門坐飛行時,傅奇照例上了駕駛座。
尤應夢從前就經常在劇組里見到他,但兩人真正能夠說上話,這竟然還是第一次。
用一只新涂了玫瑰指甲油的手指,點了點他寬闊的肩膀,笑地說:“小弟弟,姐姐們出去玩,男孩子不可以跟過來的呀。”
“抱歉,職責所在。”傅奇還是那副油鹽不進的姿態。
飛行的前視鏡里恰好映出了這張面無表的臉。他早已完全康復了,但下頜還留著一道深深的疤痕。是故意不肯做手消除的。
或許不是壞事。昔日那張太年輕的臉,也多了幾分兇悍的威懾力。
尤應夢倒是毫不怵,又想要說些什麼。但傅奇已經前傾,假裝若無其事地啟了飛行。
輕微的振里,松虞強忍著笑意,替他解圍:“算了,你讓他跟著吧。”
“好吧。”尤應夢了頭發,仍然是對著傅奇笑瞇瞇地說,“那可不許告哦。”
松虞沒說話,但是也輕輕咳嗽了一聲。
意思是暗示傅奇識相點,不該說的話不要說——盡管對此也很懷疑。
*
坐在飛行里,松虞莫名地想到,上一次自己和尤應夢獨自出行,還是在首都星拍電影的時候。
們從榮呂的宴會里溜了出來,跑進貧民窟的夜市里,甚至還參觀了一圈紅燈區。
那一夜對彼此而言,都像是一場叛逃。
這讓松虞不也很好奇,今晚這所謂的單派對,尤應夢究竟有什麼安排。但對方的態度始終神神,仿佛想給自己一個驚喜。
直到推開飛行的門,立刻笑出聲來。
一甜膩的香水氣味侵蝕了自己的。
或者說,這就是金錢的味道。
眼前的景似曾相識,甚至有幾分故地重游的意思。
松虞似笑非笑地看了邊的尤應夢一眼:“賭場?”
尤應夢笑盈盈地點了點頭:“想來想去,也只有這個地方,最有紀念價值了。”
“是很有價值。”松虞:“但我們上次去的那個,可沒有這麼豪華。”
這無疑是所來過的最浮夸的賭場。
或者說,這更像是一座巨大的銷金游樂園,紙醉金迷的不夜天。奇形怪狀的建筑,外殼盡是閃耀的霓虹燈,電子屏上每一支致的廣告,織著復古與未來,都讓人心澎湃。
寬闊的棕櫚大道,車水馬龍的人群,目不暇接的天秀場。男人的眼睛里寫著一夜暴富的綺夢,貴婦的臂彎里則箍著無數只奢侈品的禮品袋。目的形,皆是將二字書寫得淋漓盡致。
“畢竟這里是S星。”尤應夢挽著松虞的手臂,嫣然一笑,“而且,我們今天可不是來參觀的。”
松虞奇道:“難道你還要賭錢?”
尤應夢:“沒錯。”
那張嫵的臉,被霓虹燈照耀得更加風。拿出一張黑卡,輕飄飄地扔給了傅奇。
對方倒是眼疾手快地接了個滿懷。
“麻煩你,幫我們把里面的錢全部換籌碼。”尤應夢眼尾一挑,“全部哦。”
傅奇一怔,點了點頭,抿著轉過去。
臨了還不忘轉過頭來叮囑一聲:“請二位就在這里等我。”
“知道了知道了,快去吧。”尤應夢對他揮手。
松虞頓時明白了什麼:“贍養費?”
“沒錯。”尤應夢點了點的手臂,相當豪萬丈地說,“今晚我贊助賭資,不把這錢花,誰都不許回去。”
松虞:“……”
片刻后,傅奇捧著一堆小山一樣的籌碼回來。
盡管這座豪華賭場里并不缺富人,但這土豪般的行徑,還是引起不人的側目。
尤應夢眉飛舞地向他招手,而松虞角了:
看這分量,想必們是三天三夜都回不去了。
最后的話果然沒有錯。
或許是因為新手環,尤應夢一直手氣奇好。不僅沒輸錢,籌碼還越疊越高。目的沒達,當然很不滿足,又攛掇著松虞過來幫忙。松虞無計可施,只好也跟著上了一把賭桌。
“就當是積攢創作素材了。”對尤應夢說。
尤應夢很無語:“你能不能有一秒鐘不要想著電影。”
松虞笑著聳肩:“我盡量吧。”
那想什麼呢?
想自己吧。
于是松虞突然回憶起來,這一年來,自己過槍,上過賭桌,甚至還被人強行注過致幻劑——還真是什麼壞事都做盡了。
微微一笑,對尤應夢說:“既然要玩,那就玩大一點。”
“多大?”
回答只有一聲清脆的巨響。
將所有的籌碼都扔到了桌子上。
嘩啦啦的金雨,小小的桌面簡直快要堆不下,霎時間所有人的眼睛都直了。
但松虞自己還很平靜。
“開吧。”對荷說。
在將籌碼全部扔出去的一瞬間,突然理解了賭徒的心理。
這也是一種全然的失控。
放在賭桌上的,可以是大筆錢財、不勞而獲的機遇、甚至于是家命。但付出了什麼并不重要。
重要的也不是輸贏的結果,而是這個瞬間。
快速的占有和失去,不顧后果的allin,這本也是種能夠癮的快,令人腎上腺素狂飆,瘋狂地分泌出多胺。就像吸毒一樣。
這個瞬間,所有人都地盯著這張桌子,無法呼吸。
連荷都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手。
但松虞莫名覺得,已經知道了答案。
果然,們又贏了。
周圍頓時一片嘩然。竊竊私語,什麼樣的眼神都有,心懷鬼胎,惡意,猜忌,懷疑,嫉妒。
“,手氣真好,第一次來玩啊?”
幾個一大logo的公子哥湊近過來,虛浮的臉上,掛著放浪而輕佻的笑容。
松虞本懶得理他們。
然而借著燈,這幾個人又仔細地打量著們藏在口罩下的面容。
“怎麼覺在哪里見過你們啊?”一個人油舌地說。
微微蹙眉:“傅奇。”
于是傅奇立刻站出來,格擋在面前。
“滾遠點。”他說。
聲音很平靜。
但腰間冷一閃,足以讓這面前幾個人看清,他帶了槍。
進賭場本要過安檢,而面前之人還敢公然展自己的配槍,這一定不是他們惹得起的人。幾個人瞬間偃旗息鼓,訕訕地走了。
松虞回頭對尤應夢說:“我們走吧。”
尤應夢也一臉憾道:“嗯,真掃興啊。”
但狂歡的派對尚未結束。
于是尤應夢又讓傅奇去買了一大堆酒,三個人爬上了賭場的天臺。
不同于賭場的紙醉金迷,天臺只是一片荒地,角落里堆滿了雜。
但風景甚至好過附近的臺酒吧。坐在天臺的邊緣,就能夠俯瞰紅燈區流溢彩的夜景。正對著他們是一只巨大的天。如同一個五十的話夢,緩緩地旋轉著。
尤應夢一臉驚喜地著松虞:“你怎麼知道有這種一個好地方?”
松虞笑了笑:“我瞎猜的。”
傅奇了外套,鋪在地上。
于是另兩個人就毫無形象地坐了下來。
尤應夢打開了一罐啤酒,很不幸地被泡沫濺了滿。
反而開懷大笑起來,仰頭將它喝,又將啤酒罐在手里,噼里啪啦地扁了,才隨手扔了出去。
黑夜里,鋁片的罐反出一點暗,像是燃盡的煙頭,在半空中劃了一個拋線。
打了個酒嗝,呆呆地著它消失在黑暗里。
傅奇卻不聲不響地站起來,將啤酒罐撿起來,扔進垃圾桶里。
松虞:“……”
尤應夢:“……”
笑著用手肘推了推松虞:“你助理怎麼這麼傻啊?”
“我也不知道。”松虞扯了扯角,胡說八道起來,“或許他也是個良好市民吧。”
“哈哈哈哈。”盡管完全不明白良好市民這個詞的深意,尤應夢也發出一陣大笑。
松虞和傅奇都不怎麼喝酒,只有一個人自斟自飲。但竟然也能自得其樂。
只是獨自喝酒更容易醉。和所有喝醉的人一樣,尤應夢臉上很快泛起一抹砣紅。時而肆意地大笑,時而又陷思緒,落寞而沉寂。
本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哭了出來。
但是在哽咽聲里,尤應夢突然跌跌撞撞地站起來,從傅奇手里抓了一把籌碼過來,用力地朝著天臺外拋出去。
金沙般的籌碼跌落進黑暗里。
“這些該死的錢,為什麼就是花不完……”一邊扔,一邊喃喃自語道。
松虞站起來,握住了的手,輕聲地問:“花又怎麼樣?”
“花了……我就能可以開始新的生活了。”
松虞嘆了一口氣,將尤應夢按進自己的懷里。
立刻到自己肩頭了一片。
直到這時,松虞才意識到,眼前這個麗的人,本還并未從舊日的創傷里走出來。酒融化了故作瀟灑的偽裝。那些看似開朗的、離經叛道的舉止,都只是為了掩飾心的傷痕累累。
歸結底,幾年婚姻的創傷,不可能這樣快就愈合。
所謂的長,更不是件容易的事。它總是意味著傷筋骨,將自己打碎再重塑。
“干嘛跟錢過不去?”松虞輕聲說,“你已經開始新的生活了。”
“我不想要他的臟錢。”尤應夢啞聲道,“更不想要別人說,我的后半生就靠他的贍養費……”
“這是你應得的。”
然而尤應夢仍然在用力地搖頭。
從松虞的懷里掙出來,定定地著松虞。
背著,這張臉上晶瑩的淚痕依稀可見。
“我真羨慕你,松虞。”緩緩地說,“我永遠都沒辦法像你一樣。即使是賭錢,我甚至也沒有allin的勇氣……”
但松虞只是笑了笑,將一張紙巾塞進手心。
“那又怎麼樣呢?每個人都不同的。”平靜地說,“你就是你。你不需要強迫自己去變得堅定甚至是叛逆……只要做自己就好了。”
“尤老師,你知道嗎?那麼多人都喜歡你,因為你做了他們想做卻做不到的事。答應我,不要再在乎別人說什麼,也不要再這樣苛責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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