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這場重頭的.戲,居豪并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麼淡定。

　他到底年輕，表演經驗有限，閱歷更淺薄。雖然也談過幾次,但并沒有哪個朋友能夠和尤應夢相提并論。

　哪怕只是素,又穿著款式最保守的睡，但尤應夢就是尤應夢。當倒在那張小沙發上時,仍然艷四，令人不敢視。

　起初他是真的不會演。

　哪怕排練過幾次,鏡頭一轉,他還是手足無措，連作都記不清，更別提臺詞。

　此刻他突然明白了那些需要靠念數字而非臺詞演戲的人的心，因為他也總是下意識要去看沙發背后的提詞板，全副心都用在了掩飾自己的張上。

　但陳導演的眼又如此敏銳，一旦察覺到他走神，就會立刻喊卡。

　這樣重復了幾次如出一轍的錯誤之后，松虞察覺到他越來越挫敗與懊悔,干脆就停了下來。

　“居豪,你先過來一下。”說。

　他做好了心理準備，會挨一頓破口大罵。

　畢竟導演向來都是片場的土皇帝，他所見識過的劇組,所聽到過的軼聞都如出一轍：即使是平日里再溫和的人,開機后都會為暴君。

　心越是垂頭喪氣,表面看起來就越滿不在乎。居豪仰著脖子走了過去。

　而他所面對的,只是一如既往溫和的眼神。

　陳導演甚至連臉都沒有變。

　不僅沒有罵人，甚至還再一次給他講解起角來：此刻小應該是什麼心，想要的是什麼樣的狀態,該如何表現那些層次變化。事無巨細，盡數娓娓道來。

　最后松虞說：“沒關系，你會張也很正常。適度的張能讓你離這個角更近。”

　這句話說得如此，居豪不心念一。

　他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陳松虞。

　原本這人也不只是會不假辭地拒絕他。

　他見到了的溫與耐心。

　而這竟然是在他……幾乎對自己自信全無的時刻。

　的聲音真像是一束。

　下一條，居豪的確進步很大。

　只是當他單手撐在沙發上，含了一口酒，慢慢下陷的時候，理智告訴自己，他該吻沙發上的人了。

　卻再一次走神了。

　著尤應夢那張水盈盈的眼睛，他突然意識到，自己更希躺在這里的是陳導演。

　他也想要看到那位麗的人，變得如此意迷，以凝視人的目來凝視自己。

　他想要品嘗的瓣，想要將花瓣咬在里，用牙齒一點點碾碎。

　他驚訝于自己想象的大膽。

　但沉溺在這樣的幻想里，也有種放肆的快意。

　陳導演喊卡的時候，他竹在地站起來，很確定自己的表現近乎完。

　果然，他在松虞的臉上看到了滿意的神——但是否知道，剛才自己是在幻想著的臉，演完了這場戲？

　當然一無所知。

　只是指出了幾個細節的問題，讓他們再來一條。

　這幾乎就是收工的前兆了。

　居豪聽到旁邊有工作人員松了口氣，了肩膀。

　這場夜戲拍到現在，其他人臉上多都有了疲態，只想著早點收工回家。

　只有他面前的陳導演，仍然是如此神奕奕。似乎只要站在片場，就從來沒喊過累。

　而居豪突然卻產生了某些更暗的念頭：

　與其早點收工，他更想要將這個夜晚延長一點。他想要陳導演能一直用這樣溫的眼神著自己。

　況且他突然也很好奇，自己到底要NG到第幾次的時候，這個導演才會終于失去耐心。

　于是接下來，居豪故意又開始頻頻出錯，無傷大雅，但是也花樣百出。就像個拿著水槍四噴濺的壞孩子，不斷地挑戰母親的耐心。

　他想要看到的緒，的失控。

　但其實心深，他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對方無盡的包容。

　而的確沒有讓他失。

　的態度始終如一，這再一次縱容了他心深，幽暗無的罅隙。

　于是，鬼使神差地，居豪說出了那句話：“陳老師，您可以給我們示范一下嗎？”

　或許他已經喝多了。

　酒不醉人人自醉，酒灼燒著他的大腦神經。而的片場太自由，演員不再是工，反而是被尊重的主，

　這令他不由自主地說出了自己心深最的奢。

　陳導演，用水瀲滟的目，仰視著自己。

　只是想象這一幕，就讓他心花怒放，甚至于脈賁張——

　但他沒有想到，松虞很自然地點了點頭：“好啊。”

　這兩個字說得如此輕巧，反而是居豪自己怔住了。

　這麼簡單嗎？

　他的幻想就要真了？

　就像那位耽于幻想的小說家一樣，能夠將夢變現實嗎？

　他的手指都在不自覺地痙攣。

　但接著他卻又聽到松虞說：“那你讓一下。”

　“什麼？”

　他疑心自己聽錯了。

　松虞：“給你示范啊。你讓一下，這場戲我和尤老師過一遍。”

　居豪：“……”

　原來竟然是這個意思。

　他的四肢都僵了，但仍然維持著這個尷尬的姿勢，死死地盯著松虞的眼睛。

　他疑心對方是識破了自己的心機，才會故意這樣說。

　但的眼神還是一如即往地澄澈。太風霽月，容不得一霾。

　這令他莫名地狼狽起來，險些手一抖，摔倒在尤應夢上。好在到底是控制住了自己，緩緩從沙發上爬起來。

　“……好的。”他低聲道。以一種從未有過的復雜語氣。

　松虞：“你記得仔細看一下。”

　“是。”

　站在一旁，居豪沉默地看著扮演自己的角，重新演出劇本里的那一幕。

　這種覺很奇妙。

　像是在照鏡子，但又不止于此。他甚至到幾分自慚形穢。

　當然，陳老師并沒有戲，畢竟不是演員，表也始終是冷淡的。

　但的肢語言卻拿得非常準。

　每一個作，每一個細節，都能展現出強悍的控制力。的確是在力行地教導他，這場戲該怎麼演。

　然而這也是最矛盾之。

　明明扮演著一場.戲，在最容易令人想非非的時刻，也始終心無旁騖，做個諄諄教誨的老師。

　的眼里是真的只有電影。

　但……這讓人更想要，將拉下神壇。

　“你明白了嗎？”松虞轉過頭來看他，仍然是公事公辦的語氣。

　“明白了。”他說。

　松虞：“那你來試一下吧。”

　他慢慢地朝著走去。

　就在此時，眾人不約而同地聽到了一聲微不可查的快門聲——

　在這一行，他們都對這聲音很敏。

　居豪是第一個轉頭的人。

　他看到一個高大的男人，站在片場外，懶洋洋地舉著手機。

　那人形拔，雙修長。西裝外套挽在臂彎，白襯衫卷到袖口，出隆起的手臂。

　還是這副冠楚楚的打扮。

　居豪曾與Chase有過一面之緣，但從未真正直視過他的眼睛。

　直到現在。

　對方將手機放了下來，似笑非笑地看了自己一眼。

　猝不及防。

　居豪只覺得渾一震。

　他被看到了。

　他心的一切想法，都被看到了。

　*

　在這幾個人里，最為氣定神閑的，當然是事不關己的尤應夢。

　笑瞇瞇地躺在沙發上，手臂枕著脖子，揶揄地看著松虞：“查崗的來了唷。”

　“別說話了姐姐。”松虞從牙里出幾個字，作勢要爬起來。

　但又一晃。

　因為一只若無骨的手，恰到好地拂過自己的肩頭。

　“求求你別玩了。”松虞干地說。

　尤應夢莞爾一笑，手腕轉了個方向，十分溫地幫松虞挽起臉頰邊的碎發。

　“明明是你頭發了，不用謝。”說。

　松虞：“謝謝，你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假裝一臉鎮定地站了起來，又朝著池晏點了點頭：“你來了啊。”

　對方仍然是一臉漫不經心的神。

　“是啊，親的。”他說，“來接你下班，還順便看了一場好戲。”

　松虞：“……”

　這話還真是意味深長。

　忍不住道：“你門票了嗎？誰讓你進來的？”

　帶路的制片人意識到自己惹禍了。

　他適時地后退了幾步，努力小自己的存在。

　而池晏好整以暇地問：“嗯？什麼門票？我不是導演的家屬嗎？”

　“……”

　在對方的氣定神閑之下，終于是松虞先沉不住氣。

　將池晏拉到一邊，低聲問道：“你剛才拍了什麼？”

　將眼睛都不眨地盯著自己的手機，他自然也就故意抬起手，漫不經心地將這小鐵盒子晃了晃。

　“當然是藝。”他拿腔拿調地說。

　好一個藝。

　“那快點給你的家屬看看。”松虞作勢要去捉他的手機。

　但池晏比高得多，想要掙的桎梏更是易如反掌。

　他只是輕輕揚眉，后退一步。

　“不能白看，家屬也要門票的。”他抬了抬下，同樣的話回敬。

　松虞毫不猶豫地說：“正好啊，我們抵消了。”

　池晏輕笑一聲，突然擰開旁邊化妝間的門，將給推了進去。

　與此同時，他在耳畔，低了聲音道：“抵消不了，怎麼辦？”

　猝不及防。

　兩人都跌進黑暗里。

　只有窗外的一點霓虹，影影綽綽地從玻璃里滲。

　他留在后背的掌心是滾燙的。

　話說完了，人還低著頭，沿著耳廓，細地親吻。

　松虞要去開門，卻被池晏住了手腕。十指疊，扣在門板上。他用指腹輕輕挲，溫又曖昧地流連。

　倒被松虞抓住了機會，反客為主地將他在了門上。

　而他并沒有毫掙扎，只是輕輕挑眉，任施為。

　“很熱呢，親的。”他甚至有空點評一句。

　“別鬧了你。”松虞沒好氣地說，“戲還沒拍完，一堆人在外面等著。”

　池晏微笑道：“等不得嗎？反正也等了一晚上了，不在乎讓他們多等一會兒。”

　松虞：“就你腔大。”

　“照片不想要了？”他斜睨一眼。

　“你給嗎？”

　“給你也不是不行，除非……”他慢條斯理地拖長了聲音。

　“除非什麼？快點。”松虞催他。

　盡管也知道，這張里絕對說不出什麼好話來。

　“除非……”池晏一不地垂眼著，聲音變得很輕，尾音搖搖晃晃，像是香薰蠟燭的燈芯，燒得只剩一點墨。

　“你求我。”

　松虞：“……”

　果然不是什麼好話。

　手臂一，高大的男人被更用力地在門板上。

　這本是予取予求的姿勢，他的目卻還這樣有侵略，既沉又黯。

　不啞然了片刻。

　“是誰說外面的人還在等的？”他像是沒耐心，低聲催促，但又像是最有耐心的獵手，放下了餌，好整以暇地開始倒數計時起來。

　“十，九，八……”

　兩人的漸漸近。

　悉的氣息將所籠罩。

　暗示的話語還縈繞在舌尖，像是窗外搖晃的霓虹碎影，太晃眼睛，眼花繚。

　而松虞終于被蠱。

　目緩緩地上移，像是一只凝滯的特寫鏡頭，從輕輕滾的結，搖到鋒利的下頜，再定格到淡淡抿起的薄。

　“……求你。”鬼使神差地說。

　“可以了吧？快把照片發我。”話說出口，立刻像是舌頭被燙到一樣，匆忙地補充道。

　池晏仍然耷拉著眼皮，一瞬不瞬地看著。

　眼神反而更加晦暗。

　當然不知道自己說出這樣的話，對于他的殺傷力有多麼大。

　腦中的綺念都變了一部無法上映的電影。

　他甚至想要立刻將抱到化妝臺的桌子上去，讓在白晃晃的強燈與清晰的鏡面下，再一次用難自的聲音，對自己說出這兩個字——

　但也就止于想法了。

　誠然他一向百無忌，對也坦坦。可不是。

　而這里是的劇組。

　人言可畏。

　他不在乎這些蠢人，但也不愿意讓任何人在背后議論。

　因而過了半晌，那形狀完的薄才吐出兩個字：

　“不給。”

　松虞：“……”

　角微微勾起，池晏又似笑非笑地補充道：“你知道，我一向是個言而無信的人。”

　松虞：“……”

　終于忍無可忍地捂住了他的：“我發現今晚你這張格外能氣人。”

　為什麼呢？

　當然是因為今晚的你……格外迷人。

　但池晏沒再說話，只是耷拉著眼皮看。

　他到底是沒能克制住自己。

　的掌心突然一點濡。

　是他出舌尖，輕輕了一下。

　松虞的心跳了一拍。

　電般地挪開了手。

　無端端地，被放大了，這簡單一個作，被抑的念，竟然讓到膽戰心驚，比許多更親的接，都更直抵心臟。

　或許因為這里是化妝室。

　或是因為很清楚一門之隔，整個劇組的人都還在等。

　在這樣的時刻，越是忌，越是寂靜——

　就越讓人瘋狂。

　最后到底是池晏握著那只纖細的手，跟一道拉開了門。

　臨了還不忘在耳邊笑道：

　“快去拍戲吧，大導演。”

　“——拍完我們再繼續。”

　*

　劇組里的人眼睜睜地見著陳導演和的伴進了化妝室。但還沒來得及換一個曖昧的眼神，兩人又從里面出來了。

　雙方都神如常，想必只是說了幾句悄悄話。他們收回了八卦的目。

　松虞很快宣布繼續拍攝。

　轉頭又給池晏掃了個眼風：“你就一邊涼快著去吧。”

　制片人站得近，恰好聽到了這句話。

　他嚇了一跳，飛快地看了一眼此刻匿在片場各個角落里的保鏢們：誰還敢讓堂堂總督去“一邊涼快”啊？

　但松虞說得這麼理直氣壯，池晏也只是微笑著，半點不生氣，門路地陪著坐到了監視旁。

　于是制片人的腦中，十分詭異地出現了一個詞。

　一降一。

　不知是因為突然多了第三位觀眾，還是因為松虞的以作則太過到位，后面的拍攝進行得很順利，沒怎麼再卡殼。

　按照的設計，這場戲演到最后，本要蠱的人，卻變了被蠱的那個。

　小含著那口酒，不自地吻了小說家。

　起先他的表現很生，不過是在逢場作戲。但很快就沉溺于其中。

　兩人從舌的試探，變了極其的深吻。耳機里也不斷傳來曖昧的吞咽聲。

　松虞專注地著監視里的特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