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是我違約在先，公司要對我做出任何罰，我都接。」

「耿哥……這次對不住了。」江池深吸了一口煙，把煙按在煙灰缸裡，低聲道，「賠付過公司那邊的違約後，我這邊再給您您那一部分。」

耿天晚上剛下飛機，先是被一串資訊轟炸的暈頭轉向，又被到公司挨了大小好幾個領導的罵，一腔火氣全憋在肚子裡，晚飯也沒顧得吃，直接堵到了江池家裡來，本來是想朝江池發一頓脾氣的，誰想不等他罵人，江池先無條件認帳了。

「我，我不是在乎我那份兒。」這話說的太假，耿天生氣無外乎江池斷他財路，現在知道江池不會裝傻糊弄他，他心裡舒坦了不，含糊道，「你自己想想，這事兒是不是做的過火了，連我這個經紀人你也瞞住了，公司那邊知道消息後，能不著急嗎？你這算是什麼？」

想起江池背著自己接戲，耿天的火氣又上來了，厲聲道：「不是因為你零片酬接戲！公司是在乎錢嗎？！整個團隊，對你的事業走向早有規劃！你呢？擅自接戲，還是接這種，這種……」

耿天想起江池現在拍的這部電影就一臉的一言難盡。

幾個月前，江池私下接了一部電影。

不是名不見經傳的小作坊，電影整個製作，從導演到編劇都是超一線的，雙男主劇，江池役二番。

江池紅已一年有餘，可一直沒上過大螢幕，耿天這半年不斷留意著，想找個什麼機會，把他塞進哪個劇組，沒指做男一，能在大螢幕上個臉就行。

現在倒是接著戲了，大螢幕首秀就和大導演合作抗主演大旗，簡直是被天大的餡餅砸中，只可惜——這是部同題材的文藝片。

江池更是為了進這個劇組，一分片酬都沒要。

原本是給公司撈錢的臺柱，現在至半年時間榨不出油來了，負責江池這一塊的上下幾個高管都炸了。

「去年一年辛辛苦苦攢的積蓄！這一下全賠進去了不算，還得罪了公司！你自己算算值不值？」耿天恨鐵不鋼：「剛紅起來不到一年！正是要命的時候，這個關口上你空出半年多檔期來去拍個不能在大陸上映的片子！你腦子裡到底……」

「不是您跟我說的麼？好歹得拍部電影討好。」江池依舊不急不躁的，「純賺口碑的片子，合適的。」

「拿我的話糊弄我！」耿天口道，「你去爭取這片子還不是因為另一個主演早就定了是葉闌！我不知道你那點心思？！」

江池一怔，眼中閃過一抹局促，他偏過頭乾咳了下，不自覺的又了一支煙出來。

耿天話一出口就後悔了，見狀順勢岔開話題，不滿道：「剛才就想問你，怎麼還開始煙了？！」

「拍戲需求。」江池點著煙吸了一口，嗆了一下，「殺……殺青後就戒了。」

耿天眉頭鎖：「注意場合，別在外面吸被拍到，你還沒到往型男轉型的時候。」

「知道。」江池點頭，輕輕皺眉，慢慢吸著煙。

江池今年不過二十三歲，臉上還帶著幾分年人的青廓，這麼坐在沙發上學著吸煙，莫名讓人覺得有點於心不忍。想想公司那邊的分，耿天心了點，重新坐下來，歎道：「因為你上次拍戲了傷，大家恤你，所以才給你申請了這三個月的假期，你倒好，趁著沒人盯著你私下裡……算了不說了，那邊怎麼樣？我以前就聽說，任海川這人不好相的。」

「沒有，任導人很好。」江池知道這是過關了，笑了下，「進組一個月，跟著任導學了不東西。」

「那……」耿天言又止，「葉影帝呢，你跟他……」

江池彈了彈煙灰，清了下嗓子，慢慢道：「葉影帝人也好，對我客氣的。」

耿天默然，自將江池的話翻譯了：拍了一個月的戲，江池都沒能跟葉闌混。

縱然惱火江池自作主張，聽到這裡耿天也有點同江池了，賠那麼多錢和時間，就為了能跟葉闌接接，可惜，看來葉闌並沒和江池深的意思。

不然也不至於拍了這麼長時間的對手戲還能「客氣」。

不過這也不奇怪。

葉影帝是誰。

葉闌，科班出，年名。大三時拍了他的第一部電影，憑著一副好皮相和絕佳的演技，大學畢業前夕拿了影帝，捧著兩個獎盃畢的業，從此星途坦。自他出校門到現在，葉影帝生生紅了十年，也生生的在大螢幕上霸屏了十年。

這些年，無論是電影資源還是商業資源，葉影帝都坐擁頂層，雙贏口碑和人氣，穩紮穩打，紅的讓人心服口服。

江池呢。

畢業兩年，行四年，參演過二十幾部電視劇，主演三部。主演的電視劇大多數都撲了，公司原本對他已不抱希，不想江池飾演配角的一部年代劇在去年大火了，劇中江池演繹的反派出乎意料的吸，憑著這個角，江池迅速躥紅，人氣一度過了娛樂圈眾多小鮮。借著這東風，江池接了一檔真人秀節目，靠著他討喜的格又圈了不，一舉進了一線。

紅是真的紅，但誰都清楚，像葉影帝這種常年生活在娛樂圈金字塔頂部的電影人是不會把江池放在眼裡的。

兩人本不在一個層面上。

若不是江池萬幸也是科班出，有演技肯吃苦，別說他不要片酬，就是倒錢，也混不進葉闌的劇組裡。

這些江池自己都很清楚。

「我本來也沒指能怎麼樣。」江池樂觀，無奈笑道，「怎麼可能呢……但當時聽到有這麼個機會，不去爭取下也不甘心，而且也不虧，學了不東西，還……」

還能跟葉闌朝夕相，雖然葉闌一直對他不冷不淡的，但至在拍戲時，葉闌會一直看著他。

前面一個月的戲以衝突居多，對手戲很，大多是外景，很多時候兩個人各拍各的，但後面幾個月裡，他們會有一段「月期」，劇本江池早就背的滾瓜爛了，葉闌的臺詞他都能張口就來，一想到葉闌會在戲裡對他深繾綣的說那些甜言語，江池覺得賠多違約都值了。

耿天看著江池臉上泛起的微紅有點心酸，擺手道：「算了，公司那邊我替你周全，你劇組那邊的時間表回來給我來一份，我看看……」

江池正道：「耿哥，任導不可能讓我軋戲，我自己也不同意。」

耿天悻悻：「還不是為了讓你把老本撈回來，行了我知道了……明天有戲嗎？」

江池點頭：「有。」

……

「一場外景，一場夜戲，任老頭子稍微一個不滿意，又得一天。」包廂裡，葉闌眼角已經紅了，他擋了一下來人遞給他的酒杯，嗤笑，「明天好幾場戲，本來說了不來的，賞你個臉過來玩兒……還敢灌我。」

包廂裡的人笑了起來，一個和葉闌相的星笑靨如花：「真不好意思，不知道你明天還有戲，早知道就不灌你了，怪余辛澤，他這個東家可沒跟我們說。」

葉闌長相好，醉了以後神態更是迷人，整個包廂的視線幾乎全集中在他上，旁邊一個星忍不住放下段，親自給葉闌倒了一杯水遞了過去，葉闌挑眉，接過盛著水的酒杯，對星紳士的舉了舉杯，一笑：「這一杯為你幹了。」

星的臉瞬間漲紅了。

給葉闌遞酒的正是余辛澤，他比葉闌出道早幾年，當年也拿過影帝，兩人合作過幾次，關係在圈裡算是不錯的。余辛澤聞言自己一抬頭把酒杯裡的酒幹了，倚在葉闌邊，道：「明天什麼戲？還是那部玻璃的？」

「嗯。」葉闌了眉心，「幸好上午沒戲……不然明天帶著酒氣過去，得被任海川罵死。」

余辛澤也喝了不，他了臉，費力的回憶了下，問道：「拍了多久了？有一個月了吧？」

「馬上兩個月了。」葉闌被包廂裡眼花繚的燈閃得微微瞇著眼，「差不多還得四五個月……」

余辛澤挑眉：「不說是小製作小本電影麼？還用這麼久？」

葉闌眼中帶了點舒適的得意，輕聲嘲道：「靠它拿獎拍的片，兩三月拍完，糊弄誰？」

余辛澤笑了：「牛。」

「哎！跟你搭戲那個小孩兒，江池的。」余辛澤問道，「怎麼樣？」

葉闌道：「好。」

余辛澤揶揄道：「小鮮……」

「沒有。」葉闌搖頭，「不是那種讓人一捧就找不著北的，脾氣好，謙虛，演技也行，任海川那老東西都喜歡他，說他用心……」

「行了行了……最近採訪太多了？跟我打什麼腔。」余辛澤聲音低了些，「我也是前兩天聽說的，他跟原公司的合約好像明年就到期了，想問問你這小孩兒怎麼樣，要是機會合適，我想讓人聯繫一下，看他願意不願意來我們這邊發展。」

余辛澤幾年前和老東家合資創辦了時傳，之前不溫不火，這兩年資源越來越好，一年間簽了不藝人。

「人沒病。」葉闌道，「不然你回來探我班，自己看看。」

余辛澤一笑：「看照片還不行？還用當面看。就是想問問他脾氣格，我年紀大了，吃不消那些狂的。」

「不狂。」葉闌瞇著眼，想了下道，「脾可以，臉骨架也沒問題，是那種長不殘的，給你撈上幾年沒問題，材……」

葉闌不知想到了什麼，莞爾一笑。

「哎呦。」余辛澤含笑遞給葉闌一支煙，自己也叼了一支，邊點煙邊含糊笑道，「可聽你這麼誇男藝人，材怎麼了？」

葉闌吸了一口煙，輕輕咬了咬煙，笑道：「小屁翹的。」

余辛澤悶聲笑了：「行不行了葉影帝？好歹也是影視圈的第一男神了，整天瞅人家小鮮的屁，合適麼？」

「拍戲需求。」葉闌倚在沙發上，懶懶道，「簽吧，你簽下來，我就能天天瞅了。」

余辛澤瞥了他一眼：「真假？還喜歡他的？」

葉闌吐了一口煙，一哂：「一般，跟你鬧著玩的，和他不。」

余辛澤一猜也是，他見葉闌闔著眼倚在靠背上，知道他是真醉了，看看時間道：「你明天不還有戲麼？不然早點回去？我送你。」

「不用。」葉闌睜開眼，「我老金過來接我。」

余辛澤無奈，他自認跟葉闌關係不錯了，奈何葉闌就這樣，只要了酒，肯定不會上別人車，包括他。

葉闌看著大大咧咧，同一個圈子裡的人，跟誰都吃得開有，但他有些事他一直分的清，仿佛這些也只是他工作必須的一部分，外界關係看上去再好的人，也會被他涇渭分明的劃分在私人領域之外。這麼多年了，余辛澤都不知道葉闌家的位置。

葉闌攏了下頭髮，醉眼朦朧的拿起手機，打開通訊錄，到j字頭名單，迷迷糊糊的眨了眨眼，勉強發資訊過去：盛世年華，過來接我。

葉闌把手機扔到一邊，在眾人起哄聲中笑道：「來來……讓爸爸再給你們唱最後一首。」

同一時間的江池家，耿天起道：「這些天也不知道你拍戲，沒再給你多配助理，明天我跟公司提一句……」

「不用不用。」江池忙搖頭，「小李跟著我就夠了，多了也沒用，葉闌才帶了兩個助理過去，我拉著烏泱泱一堆，讓劇組別人怎麼看。」

耿天一想也是，歎了口氣：「行了，你算是求仁得仁了，別的不說了，好好拍吧，以後……」

以後戲殺青了劇拍完了，再想有跟葉闌接的機會，幾乎不可能了。

耿天把後半句話咽進肚子裡，剛要轉走，聽到江池的手機嗡的震了一下。

江池的手機就放在桌上，隨著一陣震，螢幕亮了起來：

【盛世年華，過來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