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泠蹙眉：“雋娘，你怎麼了？”

“沒……沒事，郡主。”雋娘趕收斂心神，打量了幾眼，狀若無意道：“阿瑤姑娘看起來年紀不大，是公主府的家生子麼？”

“今年才十三歲。”趙泠笑著道：“不是什麼家生子，是我的妹妹。”

“妹妹？”

趙泠道：“是的，雖然在外聲稱是婢，可實際上就是妹妹，于我而言，欺負就是欺負了我。”

雋娘愣了愣，不莞爾，不由多看了阿瑤幾眼，可隨即覺得也不是很像，遂不再多問。見阿瑤啃了一只蛋后，似乎沒吃飽，于是便從旁問：“郡主，您喜歡吃玫瑰餅嗎？”

“這個阿瑤喜歡的。你會做嗎？”

雋娘道：“會是會，但今個太晚了，來不及了。郡主若是喜歡，奴婢派人去東街的七寶樓買兩屜來。”

阿瑤一聽，趕向趙泠，臉上寫滿了“想吃”。趙泠頗為寵溺地看了一眼，笑著道：“那就勞煩你多買些來，除了玫瑰餅，還有太師糕，茶花餅和芙蓉卷，都是阿瑤吃的。”

想了想，從發間取下一支白玉發簪：“這個你拿去。”

雋娘趕道：“郡主這可是折煞奴婢了。怎麼能要您的東西。”

趙泠道：“我不想欠謝家的，一時半會兒我也出不去府門，這個玉簪還不錯，最起碼值一百兩銀子，你且拿去便是。你若不收，我也不要你買東西了。”

雋娘推托不開，只好收下。至了晚間果真帶了一堆吃食來，阿瑤平生最喜歡三樣事，一是吃喝，二是玩樂，三是郡主。

有吃有喝，郡主也在，再破爛的地方也是人間仙境，即便是厭惡至極的謝府。

一連多日，謝明儀都不曾來過，兩個人不著面，相安無事，皆大歡喜。

阿瑤的傷勢修養兩天就能活蹦跳了，蕭子安從西境回來，無疑給東宮帶來了極大的危機，朝堂上黨爭不斷，而作為一個唯利是圖的權臣，謝明儀可謂是盡職盡責。

把原本一潭死水的京城，攪弄得天翻地覆，先是雷霆手段解決了幾個敵對的員，又迅速無比地安了眼線。順手推了東宮一把，聯手太子打蕭子安。

正如同沈非離所言，若論親疏關系，齊貴妃乃是寧國公的親妹妹，而謝明儀的母親，只是寧國公府的養。

當年的事發生的突然，謝家驟然倒臺，誰的臉面上也不好看。不是元氣大傷，就是閉門不出。現如今謝明儀功名就歸來，狼子野心，路人皆知。

趙泠聽說謝明儀一早就出門去了，據說是同幾個朝臣議事，遂假裝偏頭痛，瞞住了雋娘，帶著阿瑤出了謝府。

自嫁給謝明儀之后，足有半個月都沒出過府門。兩人一出來，只覺得神清氣爽，頭頂上著的烏云也消失殆盡。

從東街一路逛到了西街，但凡阿瑤看上的東西，通通買下來。眼前人群擁，能聽見喝彩聲。兩個人好奇，進去一看，就見不大的空地上，幾個大漢在賣才藝。

其中一個躺平，上著一塊大石頭，另外一個人掄著大錘子猛砸，驚得在場眾人倒冷氣。趙泠很出公主府，自然沒見過這種跑江湖的。

但阿瑤好歹會武功，又同侍衛們出來行過任務，自然知曉其中原理，當即就比劃了一個手勢。

趙泠低聲問：“你是說，假的？”

阿瑤點頭，又飛快地比劃了一番，末了拍了拍自己的口。

趙泠道：“你是說，你也可以？這不行吧，那錘子那麼大。”

聲音并不大，但兩個人模樣生得顯眼，穿著打扮也不同尋常，在人群中自然十分招搖，一個大漢當即便站出來道：“咱們哥幾個跑江湖多年，從來不做虧心的買賣。姑娘要是說咱們兄弟這個是花拳繡，那你們上來試試？”

趙泠不想惹人注目，拉著阿瑤就要走，其余幾個大漢子便圍了上來，將兩人團團包圍起來。阿瑤臂將一護，對著幾個人比劃手勢。

意思是說：“都滾開，不準過來！”

幾個大漢不明所以，其中一個人嘀咕道：“這死丫頭瞎比劃什麼？你們看懂了沒有？”

阿瑤又比劃了一番，幾個人還是沒懂，趙泠倒是看懂了，但不好明說。最后阿瑤生氣了，比劃了一個小拇指向下的手勢。

“！大哥，在罵咱們！哥幾個揍！”

趙泠不會武功，兩手抓著阿瑤的角，見人沖上來了，便快速地說：“阿瑤，人多，我們快跑！”

阿瑤一腳踹飛一個，余瞥見有人要去趙泠，當即將那人手腕折斷，抬照著肚子狂踢，直將人踹吐，趙泠看得心驚膽戰，被幾個人圍攻，竟也毫發無損。

不消片刻，便橫七豎八倒了一地，阿瑤拍了拍手，一腳踩著一個人的膛，比劃手勢，還著趙泠，央求翻譯。

趙泠拗不過，只好開口道：“我心不好，正好見你們幾個江湖騙子，今日便替天行道。”

是逐字逐字地替阿瑤翻譯，周圍聚了好多百姓，路邊閣樓雅間，兩個男子相對而坐。沈非離驚聞靜，瞥過去一眼，剛好瞧見趙泠和另外一個姑娘被人圍觀，地上跪了一地的人。

先是愣了一下，才問謝明儀：“你先前說，元嘉郡主被你給關起來了？”

謝明儀連頭都不抬地喝茶，淡淡應道：“我怕出來胡作非為，遂將人關起來了。還算聰明，知道審時度勢，不敢造次。這幾日很是聽話懂事。”

沈非離右手攥拳抵在邊清咳一聲：“我說明儀，你真的覺得，你能關得住元嘉郡主？”

謝明儀抬頭蹙眉道：“你是什麼意思？”

“看那里，你那個聰明，且知道審時度勢，不敢在你面前造次，特別聽話懂事的夫人在那呢，你看看是不是郡主。”

謝明儀順著他手指的方向去，霍然站起來，行至窗邊，兩手按著窗沿眺。待看清真的是趙泠之后，氣得額頭上的青筋一跳一跳地。

“我說明儀，你也別怒，可不是尋常的子，任由你。”沈非離跟著起，同他站在一眺，“母親晉長公主，當年可是極厲害的人，連我父親都惹不起。趙泠又像母親，子野。就你冷落的這點破事，沒扛著大刀追砍你十八條大街，實在出乎我的意料。你自己掂量掂量。”

“胡鬧！”謝明儀一拍窗沿，薄怒道：“誰放出來的！”

趙泠毫不知，正要拉著阿瑤離開，鬼使神差地一抬頭，正好同謝明儀四目相對。不僅是謝明儀一個人，沈小公爺也在，還沖著揮了揮手，出一口編貝般的牙齒。

沒由來的，一陣頭皮發麻，仿佛被惡犬盯住了，拉著阿瑤低聲道：“走了走了，有狗來了！”

沈非離笑道：“明儀，你有沒有覺得趙玉致生得有幾分像元嘉郡主？”

“趙玉致是姐姐，應該說是趙泠生得有幾分像罷。”

“有點道理，不過元嘉郡主的確更明艷些，怪不得子安對這麼念念不忘，可以理解罷！”沈非離笑著說，“討人喜歡的。”

謝明儀抬眸看他，詫異道：“你是什麼時候瞎的？”

沈非離嘆了一聲，想了想，又拍了拍謝明儀的肩膀，“明儀，我還是得再勸你一句。齊貴妃和你母親終究是我的姑姑，子安和你都是我的表弟，你算計別人，我都不說什麼，但你總不能看見你母親的娘家毀于一旦罷？”

謝明儀輕笑：“何須你多言，我自有分寸。”

“那好，天不早了，我這就告辭了，另外我爹讓我轉告你一句，你的母親永遠都是寧國公府的養，你若想回來，隨時歡迎。”

謝明儀默然，沈非離嘆氣，擺了擺手，率先踏下了樓梯。

方才驚鴻一瞥，見那兩個人站在窗前，好整以暇地盯著們的一舉一，謝明儀那居高臨下的姿態，像極了貓抓老鼠。

趙泠不肯自貶份，承認自己玩不過謝狗子，但還是很明智地拉著阿瑤一路鼠竄，從街頭一路溜到了街尾，這才氣吁吁地停了下來。

阿瑤滿臉不解，打著手勢問趙泠怎麼了，趙泠拍著口道：“青天白日上鬼了，咱們出門怎麼忘記看黃歷了？”

“誰是鬼啊？”阿瑤傻乎乎地比劃了一個掐脖子的手勢，滿臉認真地說，“郡主別怕，咱們沒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趙泠不好跟解釋，有時人心比鬼更可怕，正要拉從另外一條偏遠些的街道回府，恰好一輛馬車停在了兩人面前，擋住了去路，阿瑤蹙眉，上前一步就要理論。

誰料車簾被人從里面拉開，蕭子安玉樹般地影了出來，發冠上垂著的瓔珞叮咚作響，在太底下熠熠生輝，俊臉上掛著笑意，對兩個人招了招手：“阿泠，你們做什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