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紀王府傳了消息來，說是蕭瑜并無大礙，約趙泠過幾日去京郊的棲霞寺上香。

趙泠這幾日都快被謝明儀煩死了，他從前一直冷落，每次晝出夜伏，早出晚歸，本就不著面。現在可好，每天一下早朝就過來，在牡丹院蹭吃蹭喝，明晃晃地盯著們，連妙妙都不敢出來了。

自然知曉謝明儀所圖為何，也不敢趕人走，恰好阿瑤又離不開，于是府中下人經常能看見的一幕便是，自家大人和郡主對立而坐，中間隔著個小侍。三個人大眼瞪小眼，誰都不說話。

謝明儀還著了門路，知曉阿瑤喜歡吃喝，于是讓人從外面買了許多吃食過來，每次來，臉上都掛著笑。

正所謂手不打笑臉人，趙泠也只能暗暗嘆了口氣。好容易挨到出府上香那日，一大清早地就起了，待謝明儀上早朝去了，趕拉著阿瑤乘著馬車出府去。

兩個人坐在馬車上的那一刻，不約而同地拍著口氣，只覺得頭頂上的烏云漸散，在心頭的煩悶也一掃而空。

今個天極好，來寺里上香的百姓眾多，紀王府的馬車在人群中最為惹眼，趙泠讓馬夫將車停在山腳下的臺階前，這才戴上帷帽下了馬車，原是給阿瑤也準備了，結果說什麼也不肯戴，一蹦三跳地上了臺階。

趙泠張道：“慢點跳，好好走路！”

蕭瑜在丫鬟們的簇擁下行來，也嚴嚴實實地戴了帷帽，見阿瑤如此，便笑著道：“瞧把高興的，定是在府里太悶了。阿泠也是，我若不約你出來，你就不想著約我，算我白疼你了！”

趙泠笑道：“我一向子骨不好，太醫說了，不得風的。也就這幾日天好，我才出來的。可既然表姐如此說了，那再過一陣，我家祖母過壽，我約你，你可來？”

“那帖子早就下了，武陵侯府的老太太有誥命在，我母妃自然要賞臉的。我原是懶得去，既然你央我了，那我便去湊湊熱鬧？”

蕭瑜笑聲清脆，引得過往公子哥們頻頻轉頭觀，見層層丫鬟婆子簇擁著兩道纖細的影，周圍還有不侍衛護著，便知兩人來頭不小，更何況紀王府和長公主府的馬車在不遠候著，立馬就猜出了個大概。哪里敢貿然過來放肆。

“京城不是人人都道，武陵侯府的嫡小姐是京中有名的人麼，彼時你同站在一，旁人便知什麼做更勝一籌了。”

蕭瑜挽著趙泠的胳膊，拾級而上，“我就看不得趙玉致一副弱柳扶風的模樣，還有武陵侯府對你的態度。到時有我在，看誰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為難你。”

趙泠道：“那我便多謝表姐的袒護之，到時就全仰仗表姐了。”

兩人正說笑著，忽聞一聲悠長的鐘聲，不由抬頭遙，只見一座古樸雄偉的寺廟依山勢而建，半在蔥蔥郁郁的山野中，長可通天的臺階延續至寺門。高聳的大理石門柱上，蓮花、祥云盤旋至頂。兩旁林道皆是蒼翠的青，偏生巍峨的大殿遍布朱漆。一時只聽鐘聲杳杳，伽音縈繞，讓人心曠神怡，油然而生一肅穆之。

紀王妃向來誠心禮佛，算是這里的常客，住持親自將兩人引了進去，趙泠跪至團上，雙手合十，誠心誠意地拜了三拜，那住持念了段經文，滿殿都是淡淡的香火味。

蕭瑜拜了佛像之后，見時辰尚早，便央求住持幫算算命盤，甚赧地求了支姻緣簽。趙泠心無所求，找了一圈未見到阿瑤，便派了邊的婆子丫鬟出去尋人。

待再一回時，蕭瑜已經踏出殿門，滿臉惆悵。

“表姐，你這是怎麼了？”

蕭瑜道：“我方才求了支姻緣簽，那解簽的小僧便說什麼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見面不相識之類。還說我這姻緣線坎坷，以后怕是要多有磋磨了。”

趙泠見滿臉憂，想起在王府備寵，上頭又有幾個哥哥疼著，哪里有人敢給委屈。于是便安道：“舅舅，舅母一向寵你，定會給你挑細選一個良人出來，再不濟還有幾個表哥，誰敢讓你吃苦，表哥們不得把他活吃了。”

蕭瑜細想，覺得很有道理，于是一掃愁容，拉著趙泠去后院的客房中，打算吃頓齋飯再回去。

一行人正經過長廊，阿瑤冷不丁地竄了出來，直接往趙泠后一躲，趙泠愣了片刻，稍一抬眼，就見沈小公爺緩步行來，臉上還掛著笑意。

“原來是常寧郡主和元嘉郡主，怪不得今日山上格外熱鬧，在下這廂有禮了。”

蕭瑜知這沈小公爺同謝明儀一個鼻孔里出氣，遂不肯給他好臉，板著臉道：“你擋著我們的去路了，還不趕讓開！”

沈非離笑意道：“你們這是來吃齋飯的麼？可不巧了，客房滿了。”

一旁的小僧便道：“施主，今日客房的確滿了，如若不然，請施主下回早些過來。”

“滿了？先前不是還說有麼？怎麼突然就滿了？”蕭瑜問道。

沈非離道：“滿了就是滿了，出家人不打誑語，常寧郡主何必為難人？恰好我那也設了齋飯，還有大師講解經文，二位若是肯賞臉，在下定然欣然之至。”

恰好天邊翻起幾聲悶雷，看起來要下雨了，這時若是下山，定然泥濘難行，蕭瑜同趙泠小聲商量一番，這便同意了。

雖說男有別，可還有講解經文的大師，以及其他的僧人在，因此也不講究這個。阿瑤私底下拽了拽趙泠的袖，告訴，沈非離是個很奇怪的人，一直問東問西的。

趙泠不疑有他，只當沈非離是幫謝明儀過來監督們的，于是便拍了拍阿瑤的手背，以示安。

期間蕭瑜出去了一趟，沈非離便借機笑道：“聽說元嘉郡主子骨不太好，明儀為此還特意讓我幫忙尋來護心丹。是藥三分毒，到底得對癥下藥才可。不知郡主這寒之癥，到底是因為何故？”

“我兒時貪玩，誤掉冰河里過，幸得九王殿下相救，這才死里逃生了。”趙泠語氣淡然，“打那以后就落了點病，多年也不見好。有勞沈小公爺費心了。”

沈非離蹙眉，暗暗道了句巧合，想了想，便又笑問：“原來如此，九王殿下同郡主倒是很好，想來九王年時出門游學，郡主該是經常去探的吧？”

趙泠沒有這方面的記憶，于是搖頭道：“從未去過。”

“真的從未去過？你再仔細想想？”

恰好蕭瑜打外頭回來，一聽此話，不悅道：“你是什麼語氣？趁我不在，你審問犯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