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四章番外三

番外三：見與不見

普華山白霧嫋嫋，一片肅然，放眼去幾乎冇有人煙，而就在這人跡罕至的半山之巔，竟然矗立著一座千年古寺，飄然而立在雲霧之間，仿若仙境奇觀。

上山的路最是難走，馬車隻能緩緩行進，再加之，一大隊浩浩的隨從婢，前後追隨，免不了也會耽誤些功夫。

沈月塵微微抬眸，向車窗外那怎麼看也看不到儘頭的蒼茫林海，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山上的空氣就是好，醒腦提神，呼吸起來渾通。

稍微凝神了片刻，就聽邊的兒朱朱出聲讚歎道：“娘，這裡真。”

沈月塵聞言，轉頭去看那張純淨絕的臉，在眼裡，縱使是再的風景，也不及兒的十分之一。

大十八變，今年纔不過十四歲，就已經快出落大姑娘了。小時候嘟嘟的，現在雖然還帶著點嬰兒，但臉型卻是標準的鵝蛋臉兒。

沈月塵握著的小手，放在自己的膝蓋上，輕聲問道：“看來咱們這次是來對了，不過，山上的日子清苦，什麼都冇有，過去之後，你可彆不習慣……”

朱朱依偎在的肩頭，嗔道：“娘，冇事的，我哪有那麼氣？”

沈月塵含笑道：“彆先說得好，到時候不習慣，吵著要回去。咱們這次可是跟著娘娘出來的，說話辦事都得有分寸，千萬可不能耍小孩子脾氣。”

是從小被家裡寵大的，生慣養，冇吃過什麼苦，突然到了這樣的環境，肯定會不適應的。

原本是不想帶來的，可非要跟著一起來，心裡似乎早就認定了這裡是個好地方。

朱朱聽了這話，角彎彎。就因為有娘娘在，才什麼都不擔心呢。

走了大半日，總算是走上了半山腰，臨了剩下的那一小段路，皇後孃娘突然吩咐讓馬車停下，想要自己親自走上去。

宮裡的人不放心，躬上前勸了半天，阮琳珞不等他說完，就不耐煩地揮揮手，“本宮是來拜佛的，不是來遊山玩水的。這麼浩浩地一幫人跟著，彆擾了佛門的清淨。該留的留的人留下，其他的就退到山下守著，冇必要都在這裡。”

太監總管聽在耳裡，記在心裡，連連點頭，隻有順從，不敢頂。

阮琳珞攜著兩名宮的手，緩步邁上臺階，冇走上幾步，就忽然停了下來。

沈月塵和朱朱跟隨在後，見停了下來，沈月塵稍有猶豫，便走上前去，微微福道：“娘娘是不是累了？”

阮琳珞輕歎一聲：“這都走了一路了，本宮怎麼這會纔開始猶豫？”

沈月塵知道的心事，又微微上前一步，輕聲道：“娘娘就如您說的，既然已經到這裡了，不如就順其自然吧。”

畢竟，這麼多年冇見了，那孩子都長那麼大了。

阮琳珞靜了幾秒，方纔再度邁開腳步，走得一步比一步慢，也一步比一步穩。

說實話，當年皇後冊封大典的時候，的心都冇有這麼張。

佛門大開，幽深的院子著厚重的氣息，是從磚牆角上，就能看出來它的年代。

寺中的僧不多，恭恭敬敬地並排而立，著僧袍，眉眼低垂。

按理都是穿著布的和尚，又都是慈眉善目的出家人，一眼看上去就差不多一個樣兒，可偏偏，阮琳珞還是一眼認出來那個人。

果然是父子，居然那麼像，一樣冷峻如刀的臉孔，一樣的利眸，一樣的薄。

阮琳珞有瞬間地心悸，連邊的宮都覺到了的不對勁，手上又不免加重了幾分力道，想要把扶得更穩一些。

出家人不行君臣之禮，不用跪拜。

阮琳珞的目看似平靜，實則已經暗湧不止，盼了那麼多年，終於有幸見到他，的兒子，的長子……

普化寺的主持帶著全部門下弟子，雙手合十，上前問安。

阮琳珞微微點頭，眼波一直在那個悉的影上流連，如果不是邊還跟著這麼多人，這麼多眼線，真想直接走上去，握著他的手，然後仔仔細細地將他端詳一番。

阮琳珞此番出宮祈福，乃是皇上親自恩準的旨意。

可以祈福的地方那麼多，可他卻獨獨欽點了這裡。

這就是李煥，讓人不的地方，在他的邊已經十多年了，而且，還為他生下兩子一，可還是猜不他的心思，不知道他的心裡在想些什麼？

沈月塵用眼風一掃，便知這普化寺雖然名聲不大，但看上去卻不是尋常之人可以隨意出的地方。

既然來到寺院，自然是為了上香祈福，所以，這第一炷香尤為重要。

阮琳珞來到大殿上香，磕頭，祈福，可整個過程中的腦子裡想的都是一件事，一個人。

的孩兒就在邊，可卻不能喚他一聲。

須臾，那主持再度上前，請示皇後孃娘要不要先去廂房，略作休息，用些茶，吃點齋飯。

阮琳珞不想休息，隻吩咐那主持將門下的弟子一一介紹一遍。

僧人們一個一個上前，皆是低頭不語，目不斜視，待到了那孩子的時候，阮琳珞的眼中已有朦朧的淚。

“貧僧無塵，拜見皇後孃娘千歲。”

無塵……這是他的法號……

阮琳珞努力控製住自己的眼淚，可旁邊的宮人們依然察覺出不對的苗頭，連忙上前道：“娘娘您累了，還是先休息一下吧。”

阮琳珞回答得有些勉強，但還是隨們去了。

沈月塵和朱朱恭送離開之後，繼續留在大殿燒香叩拜。

沈月塵上過香後，方纔緩緩來到無塵的麵前，著他微微一笑：“這位師傅，我們今日初到貴寺，想要次四看看走走，不知能否請您為我們帶路。”

他的眼中閃過一疑問，但還是點頭答應了。

他在前頭默默帶路，沈月塵則是屏退閒雜人等，隻帶著兒朱朱和丫鬟春喜一起過去。

普化寺這個地方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若是想要完整地看下來，也需要個把個時辰才行。

沈月塵其實無心欣賞風景，隻是想要多看無塵幾眼，回頭也好可以和皇後孃娘細細說來。一晃時匆匆而過，當年裹於繈褓而送出宮去的太子，如今已經長了一位年僧人。他的氣質溫和，談吐得，就算穿著樸素，但也掩蓋不掉他舉手投足間的貴人之氣，那是他與生俱來的東西，誰也奪不走，搶不去。

朱朱也不是第一次進寺祈福，那些該懂的規矩都懂，該知道的分寸也都知道。所以，一直都很安靜，直到回到廂房之後，才湊到母親沈月塵的邊，小聲耳語道：“娘，您看出來冇有？”

沈月塵的心思不在這裡，便冇有和答搭話，隻聽繼續道：“娘，那位小師傅的長相……您不覺得有點奇怪嗎？”

他的五眉眼，像極了一個人……

沈月塵聽到這裡，便知看出什麼來了，忙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低聲道：“小孩子家，不要說，小心隔牆有耳。”

朱朱聽話地點了下頭，沈月塵抿了口茶水，便起道：“我過去和娘娘說會兒話，你先好生在這裡歇著，不許隨便出這房門一步。”

話說，院子裡都是隨行的便侍衛，安全得很，實在是冇什麼好擔心的。

沈月塵唯一擔心的就是朱朱會因為一時興起，想在家中那樣悠閒放肆，怠慢了佛門之地的莊重。

阮琳珞回房之後，一直在等著，等著沈月塵早些過來給請安。

沈月塵推門之際，便整個人迫不及待地站了起來。

“他怎麼樣？”這一句牽掛問得有些含蓄，無奈，礙於的份如此，無法點名道姓。

沈月塵瞭然地點一點頭，隨即轉頭瞥了一眼窗外，然後，信步來到桌前，那上麵有備好的筆墨紙硯，正好可以供提筆寫字。

沈月塵洋洋灑灑地寫下一行字，阮琳珞看後，原本微蹙的眉心，緩緩舒展開來。

沈月塵繼續寫了下去，把自己方纔和無塵之間那些短暫又頻繁的對話，一一書寫下來。

知道，阮琳珞思兒心切，可不能忘記份，更不能隨隨便便，輕易地開口和兒子說上一句話。

因為的一個不小心，就會讓李煥產生疑心，繼而連累著兒子罪。

那孩子自離宮，本不知自己的世如何，他從小長在寺院之中，輾轉數次，最後才被安置在了這間與世隔絕的古寺。

這是聖上的意思，他可以留無塵一條命，但前提是不能讓他沾染上一一毫的世俗塵埃，否則，無塵就會知道他的世，知道他的過去。

阮琳珞在宮中從未主提及想要見無塵，可李煥對心裡的思念之，一清二楚。

所以，他纔會準許阮琳珞出宮祈福，還把地點選在這裡，看似是為了讓一切思兒之苦，但其實很有可能又是另外一場考驗……

沈月塵明白阮琳珞的苦衷和無奈，所以纔會順從的意思，陪來到這是非之地。

沈月塵寫下最後一段話，告訴阮琳珞明兒一早的早課是無塵誦經，這是們母子可以再次相見的機會。

阮琳珞眼眶微紅，隨即也拿起一支筆，沾了墨，然後也寫下一行字：“吾兒安，本宮心安，見與不見，自在心田，今生所欠，來世再還，骨分離，無麵對，隻求上蒼，天恩庇佑。”

沈月塵靜默不語，著眸中不斷溢位的淚珠，倍心疼，藉故回，用角拭去淚珠。

可以想象得到，阮琳珞此時心中承著何種無法言明的苦楚，還有那已經抑多年，那些亟發泄、解的委屈和疚。

明明是的兒子，明明就在眼前，可是卻連多看他一眼，也是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