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老校長（下）（2）

於是，李英決定馮前軍，找了陳建國。在這個單純的小姑孃的心裡，覺得自己隻要放低姿態，答應跟馮前軍或者陳建國往，父親就會被放回來，接下來兩個人或是逃回上海，或者找個地方先躲一陣，事終究還是能過去的。

更何況，馮前軍和陳建國都是喜歡的，他們既然自己，就不會做的太過分。

可惜，不知道的是，一個瘋狂的人，心裡本不會有這種純潔的東西。

那是1972年，一個悶熱的夏天夜晚，李安邦被拉到學校大禮堂，學生“一司……”的所謂據地裡，被批鬥一整天，晚上回到家裡的時候，他依然高昂著頭，隻是裡一聲接著一聲的歎息，晚飯過後，他躺在床上，甚至還在思考明天該跟那些學生講些什麼道理，好讓他們迷途知返。

儘管遭了難以想象的屈辱，但學校裡的這些孩子，都是他一個一個的招進來的，在這個貧瘠的縣城裡，他每個夏天都要跑遍整個縣城的田間地頭，給學生父母一遍接一遍講述教育的意義，以督促父母支援孩子繼續唸書。而一些家庭貧困的學生，一年四季的生活費，幾乎都是用他省吃儉用的工資支撐下來的。

因為這些，所以他相信，這些孩子們隻是被人帶上了歪路，他們本質並不壞，隻要自己多努力一點，這些孩子終究還是能迷途知返的。

可是李英冇有想這麼多，隻是看著父親脖子上被勒的皮翻卷的傷口，看著父親臉上被吐的一臉唾沫，再回想一下這些都是因為自己才造的災難，心裡無比的愧疚。

於是，晚飯後，悄悄起床，去了學校的大禮堂。

還冇走進禮堂，就聽見裡麵一陣陣瘋狂的高喊著“無產階級萬歲……”的聲音，李英皺著眉頭走了進去，找到了馮前軍。

不想看馮前軍驚喜的眼神，李英隻是低著頭，告訴他說，“我答應你的追求，你以後不要再批鬥我父親了。”

馮前軍一直以來的夢想終於實現，自然無比愉悅，滿口的保證以後不會再迫害老校長，也會製止陳建國。

馮前軍是勢力比陳建國大，隻要他願意，自然能保證老校長的安全。這也是李英選擇來找馮前軍的原因。

李英不想在這個汙濁的地方多呆，得到保證之後，就決定離開了。可是這時候馮前軍拉住了。

“我已經答應了你的要求，你還想怎麼樣？”李英不想跟這個人多呆一秒。

馮前軍嘻皮笑臉的邀請讓李英加他們的組織，讓留下來，跟大家一起學習社會主義革命神。

李英自然是百般不從，一番拉扯之後，馮前軍大約心裡也明白李英的敷衍，一貫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甚至已經控製了整個學校的他再也忍不住了，一掌扇到了李英的臉上。

李英捂著臉，不敢置信的抬起頭，迎接的是馮前軍一雙猩紅的眼睛。

接下來，大禮堂裡的學生都出去了，留下了“第一司令部……”的十幾個核心骨乾。

十幾個瘋子的眼睛跟馮前軍一樣的通紅。

一直追求李英的，遠不止馮前軍和陳建國兩人。

悶熱的夏夜裡，知了歇斯底裡的著，李安邦躺在床上，汗水浸全，上的傷口火辣辣的疼著，怎麼也睡不著，乾脆起床把之前想好第二天要勸說的話寫到紙上。

年齡大了記憶力不好，剛纔想到的話很有道理，也很有說服力，可不能耽擱了那些孩子。

半夜十點的時候，在“無產階級聯合行委員會……”總部小禮堂的陳建國，得到了李英的訊息，妒火中燒的他，二話不說，帶著十幾個“聯……”的骨乾，衝到了大禮堂。

眼前的一幕讓這兩年見過無數荒誕場麵的陳建國也瞪大了眼睛，但他的心裡冇有生起憐憫，反倒是跟馮前軍一樣，雙眼通紅。

這個悶熱的夏夜裡，知了的聲一直到深夜也不停，跟人間發生的一幕幕荒誕劇一般，似乎它們也瘋狂了。

第二天一早，天還冇亮，老校長就被熱醒了，疲累的讓他不願起床，一直苦捱到早上六點，昏沉的天裡看不到太，但卻更熱了，那顆遙遠的恒星躲在雲層後麵的時候，反而能散發出更恐怖的熱量。

做好了早飯的老校長有些奇怪，這幾天一直會早早起床的兒，今天不知為何睡到這個時候。

於是，他過去敲響了李英的房門。

敲了一遍冇人迴應，敲第二遍還是冇人迴應。

老校長終於慌了，找鑰匙打開了門之後，發現李英冇在房間。

也顧不得剛做好的早飯，老校長衝出了家門，見人就問李英。

按理來說隻是一夜未歸，即便李英是個孩子，老校長也不該如此的張，可這些天的經曆讓他明白，他一個瘋狂的年代，什麼都有可能發生。

每一個被問到的人都麵古怪，想說什麼卻又說不出來的樣子，神之間充滿了憐憫。

這讓老校長更加的慌了。

最後，老校長在學校的場上找到了李英。

**著子，上一片狼藉。但冇有哭泣，而是在歡樂的笑著，手裡拿著一樹枝，蹦蹦跳跳的唱著兒歌。彷彿回到了剛來這個縣城的時候，眼睛看到的都是農村新奇的事，遇到的都是對父親表示敬重的人。

老校長把帶回了家，穿上了服。

可是幾分鐘之後，就又跑到了街上，一件一件下服，跟路過的每一個人擁抱。

悶熱到極點的天氣持續了三天，樹上的知了也瘋狂的了三天三夜。第四天的清晨，學校裡多日未響起的上課鈴聲忽然響了。

一聲接著一聲急促的鈴聲讓人們從暑氣中醒來，聚集到了學校教學樓前的鐵鐘下。

然後，他們就看見了掛在國旗桿下的李英。

這個從上海來的好看孩兒上穿著很整齊的服，漂亮的跟除了之前三天的任何一天一樣，隻是的眼睛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