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未晞心愉悅地了曾經祖母的待遇。高然在這方面倒也是神了,林未晞不過對某道菜多看了兩眼,高然下一瞬間就能用碟子給盛過來,經過幾次后,高然對林未晞的飯量也清楚了,端過來的點心份量必然剛剛好，不會剩餘,也不至於讓林未晞吃不過癮。

不知不覺，林未晞比往常的飯量還多吃了一些。心好真是開胃,林未晞放下筷子，剛剛吐了漱口茶，高然就已經將拭的絹帕遞了過來,全程說不出的周到。

林未晞收拾妥帖后，慢慢由人扶著站起，看著高然輕輕一笑：「世子妃有勞了。世子妃已經站了半響,我一會要見田莊管事，世子妃若是累了,就先回去吧。」

高然早上只墊了兩口糕點就出門了,察言觀消耗極大，經過這一頓早膳，高然肚子裏的兩塊栗子糕早消化完了。可是經過林未晞這樣一說,高然怎麼能當真回去,這豈不是坐實服侍婆婆很累麼。高然下疲憊,笑道：「怎麼會？母親不嫌我煩,我不得多服侍母親一會呢,早早回去做什麼？」

既然高然這樣說，林未晞也不客氣了，當真帶著越過庭院，走過穿堂，在穿堂東邊的堂屋坐著。堂屋門口立著一扇屏風，將林未晞的形影影綽綽地遮住，丫鬟們魚貫而，輕手輕腳擺上香爐、果盤、錦墊等，等收拾好后，宛月扶著林未晞坐到最中間五扇圍屏素紋坐榻上。

林未晞就是全屋人的視線中心，等林未晞坐好后，高然才走到坐榻一側，立在林未晞側後方的位置，站定。

丫鬟出去宣人，過了一會，燕王府在大興的田莊管事被人帶著進來了。

為首的是一個四十上下的壯婆子，上穿著藍布短襖。對燕王府並不陌生，他們夫妻是燕王府的家奴，在大興為王府看管田莊，每年年末要將莊子一年養出來的家禽、生鮮進獻給燕王府。往年都是直接見卜媽媽的，然而今年進城，卻得知燕王新娶了王妃。有了主母，這種田莊進獻卜媽媽就做不了主了，所以田莊婆子得先來給新王妃磕頭。

王府里除了花圃，其他地方都用青石板的平整。田莊婆子跟著鮮妍靚麗的侍，從側門一直走到王府中路的景澄院，走高大的門樓后，先是看到一道琉璃影壁，金碧輝煌，威風凜然，田莊婆子被上面的蟠龍盯著心口直跳，不敢再看，趕低頭跟著丫鬟繞過影壁，順著屋檐下的抄手游廊往裏走。

田莊婆子即便是莊稼人也知景澄院是王爺、王妃居住的院落，影壁之後是一寬闊平整的院子，兩側的廂房說不出的高大氣派。田莊婆子忍不住眼瞅，僅是一間廂房，恐怕比們大興鄉下三間正房還寬敞亮堂，然而聽王府里的丫鬟說，這些廂房是不住人的。

田莊婆子心裏直呼心疼，走神的功夫，地方到了。迎面是五間飛檐翹角的正房，最中間一間被打穿做穿堂，中間擺著圈椅、花瓶等，想來是見客禮用的。過穿堂能看到一個富麗堂皇的院子，其間花木扶疏，雕紋巧。田莊婆子僅僅瞄了兩眼就被人撞了一下，抬頭，看到領路的丫鬟不贊同地看著：「裏面是王妃起居的院落，不得放肆。」

田莊婆子這才知道，原來腳下的這個、讓嘆了半天的庭院，只是王妃起居之的外圍拱衛，王妃真正居住的地方，還在裏頭呢。他們這些外頭人只能在外圍見客的院子覲見王妃，想想也是，王妃是什麼樣的人，的起居之地，怎麼能隨意讓人踏。

田莊婆子被提醒后越發繃了心，隨著丫鬟站在穿堂，隔著屏風，影影綽綽能看到許多麗影，都簇擁在一個人周圍。丫鬟手朝裏面傳話后，一道聲音傳來：「這就是大興縣南郊那田莊的管事？」

田莊婆子活了這麼多年，頭一次聽到這樣好聽的聲音。怎麼個好聽法形容不出來，就像春日剛化開的泉水，夏日荷葉上的雨珠，又清又，卻沒有那種刻意出來的甜膩，清新自然撲面而來。田莊婆子聽著這道聲音走神，等反應過來之後，趕應道：「是老奴。」

裏面停了一會，田莊婆子正忐忑著，就聽到剛才那個好聽的像仙一樣的聲音再度響起：「既然都是王府家奴，也不是什麼外人，穿堂冷，進來說話吧。」

田莊婆子跟踩在雲端一樣，三迷五道的，一時竟然沒反應過來。還是旁邊的侍梭了一眼，提點道：「還不快謝過王妃。」

田莊婆子如夢初醒：「哎哎是，謝王妃。」

婆子以為聲音已然是新王妃了不得的長，皇室眷都各有所長，有人長細腰，有人擅態，這位新王妃的長想必就是一把好嗓音了。等田莊婆子繞過屏風，跪下磕頭，起時冷不防一抬眼，整個人「哎呦」一聲，險些朝後摔倒。

宛星皺眉，立刻喝道：「放肆！在王妃前面，豈敢喧嘩？」

田莊婆子看到坐在中間的那個子抬了下手，方才站出來呵斥的丫鬟即使眼睛還瞪得圓溜溜的，但是也立即低頭退下。然後，那位讓田莊婆子如此失態，幾乎氣都不上來的子轉過頭，輕飄飄朝這裏掃了一眼：「管事沒站穩，還不快扶管事起來。」

田莊婆子被兩旁的丫鬟半是攙半是抬地扶起來，看著林未晞，一時半會連話都不會說了。田莊婆子愣了一會，意識到自己方才失了大禮數，連忙哈腰請罪：「王妃恕罪……老奴方才實在是被驚著了，這才沒了禮數。老奴活了這麼多年，城裏鄉下也見識過不大姑娘小媳婦，還從沒見到過王妃這樣漂亮的人材……不對，們連王妃一手指頭都比不上。但凡們有王妃十分之一的好看，老奴也不至於沒有防備，直接被驚得跌了一跤。」

林未晞早就習慣了外人看到自己后的種種驚異之狀，這個婆子不過是誇張一點，直接摔地上了而已。林未晞對這樣的溢之詞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並不當回事，見婆子終於站好了，翻了翻手邊的冊子，問道：「今年冬日祭祀、過年所用的牲畜，可都準備好了？」

冊子上是大興這個莊子的牧養況，莊子四周共有多地，今年租賃多佃農，初春時養了多鴨、魚苗、牛羊甚至野鹿，在冊子上都是寫明了的。每年春日各農莊上名冊，年末將一年產出好的送王府，次些的拉到集市上發賣，買賣得來的銀錢在年底時一道送到燕王府，每年該上供多便考驗主母的眼力了。這麼多年來，燕王府名下的田莊就是這樣運轉的。

說道正題，方才還四張的婆子一下子安分了。了手，訕訕笑道：「稟王妃，實不相瞞，老奴也想給王府送來東西，越多越好。只是今年年實在不好，今年冬天天氣又冷，我們家那口子天天出去看魚塘，這幾日就差住在魚塘旁邊了。可是莊子裏的魚還是怏怏的不神，老奴知道王府里年末全魚宴是省不得的，可是池子裏的魚不機靈，眼看就年末了，老奴也著急……」

大興的這個田莊規模不小，連莊子帶周圍百餘畝地，以及地上的農戶都是王府的產業。但是類似的田莊燕王府還有不，大興田莊真正特殊的，還是在於它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

這個田莊背靠山丘，不遠有山泉經過，土地厚且沃，適合挖魚塘養魚。而燕王府里每年年宴，半數菜都是河鮮，故而這個莊子才變得不可取代，連著管事也十分有面。這個婆子敢過來說莊子裏的魚不神，還不是仗著王府缺不了河鮮。現在都快十二月了，大冬天的在市面上現買魚蝦顯然也做不到，所以，他們才敢這樣有恃無恐。

林未晞早就見識過王府里這些管事外勾結，互為犄角的場面了，對此也不急，只是將產冊子放下，目湛湛地看著臺下：「那管事的意思，是怎麼樣呢？」

婆子笑的越發樂呵：「都快臘月了，一年的祭祀、年禮是大事，老奴也知這事非同小可，所以這幾日正催著我們家那口子趕治理魚塘呢。王妃放心，我們一家侍弄田莊已久，最是有經驗不過，臘月二十前肯定能把新鮮的魚送來。只是，王妃您也知道事發突然，魚蝦這種活不同於禾苗，最是難伺候。田莊里的現銀不太夠，如果加急整理魚塘，恐怕周轉不來……」

說來說去，這是來訛錢了。林未晞輕輕笑了一笑，眼睛看向屋子裏其他管事，發現眾人都低著頭，並不曾打算開口說些什麼。能掌管佔地百畝、產殊為重要的田莊，可想而知這對夫妻管事在王府里頗有門路，他們這次來京城和主家要錢，必然也是打點過其他人的。

這些僕人說不定在王府都待了二三十年，早就油的和泥鰍一樣，大家有錢一起拿，相互氣，互為犄角，這才是共富貴的生存之道。至於訛主家的銀子……反正王府家大業大，一千兩砸到水裏都算不得什麼，怎麼會在乎這區區百二十兩呢？只要最後農產沒有缺，不惹出大子來，便不會有事。

林未晞道：「年底了，祭祀和除夕都是大事，耽誤不得。那管事看，周轉大概要多銀錢？」

果然，田莊婆子著手笑了。這位新王妃的跟天仙一樣，但是看著就年輕，哪會懂田莊上的事，王妃又是第一次接年底祭祀過節等事，一聽說東西有誤，肯定嚇得魂都丟了，只要能用銀錢解決，可不是趕就拿銀子出來了麼。

這樣想著，婆子笑的越發真心：「稟王妃，這一次時間迫，若想趕得上年節，恐怕得多花些錢請老手前來侍弄。老奴看，王妃預支給奴一百兩就夠了。」

一百兩……林未晞心中都忍不住笑了，也真是敢說。一戶五口之家一年花銷不過十兩，一百五十兩都能再買一個莊子了，而且還包括腳下的地皮。這個婆子一張口就是一百兩，可見這些刁奴拿著主家的東西中飽私囊，氣焰何其囂張。

田莊婆子許是見林未晞臉冷清，趕補充道：「這幾天天寒，魚塘里的魚不機靈，若是再不補救，恐怕就要耽誤年宴了。王妃您也知道，燕王府年宴上一半都是河鮮等活，京城地陸，想吃到新鮮的魚蝦不容易，我們這些莊子一年都頭眼睛眨都不眨地盯著塘里那些祖宗。這一百兩對王妃來說實在不算什麼，可是池塘里的魚卻等不得了。而且今年冬天冷，數九寒冬休整魚塘格外辛苦，回去后恐怕我們一家又是半個月都合不了眼……」

高然也聽出來這個婆子是借年節之名貪錢，但是後面一聽才一百兩，頓時也覺得不算什麼。王府每年流水何止幾萬兩，一百兩的錢，高然早就看不上眼了。這些老奴雖然貪，但是一百兩也不算多，只要能辦好差事，這些瑕疵便隨著他們過去吧。

不是高然，屋裏其他伺候的人也覺得一百兩不算多，林未晞上這行頭就遠不止一百兩了。燕王喜歡河鮮，年宴上的菜耽誤不得，既然能用一百兩解決，那就給唄。

林未晞端起茶盞輕輕抿了一口，等放下青瓷盞后，十分隨意地說了一句：「既然這麼麻煩，那就別送了。乾脆養過這個冬天，等明年春日上一上膘，拿到集市上賣吧，省的你們還得半個月不睡覺修理魚塘。既然辛苦，那就別弄了。」

田莊婆子狠狠一驚，萬萬沒料到林未晞竟然這樣說。臉的笑有些僵：「謝王妃恤，老奴是王府的家奴，為主家辛苦些是應該的。只是王府年禮是大事，除夕宴上不了魚蝦這些活，這耽誤了就沒買了……」

還敢拿來威脅，林未晞輕飄飄地說：「既然管事不能把東西按時送來，那菜單上裁去幾道河鮮不就行了。宛星，拿菜單來。」

宛星愣了一下，還是宛月從背後捅了一下，才趕出去取除夕菜單。田莊婆子都有些慌了，求助地看向之前打點好的趙婆子。趙婆子是卜媽媽的左膀右臂，現在一看林未晞當真要改菜單撤活魚，趕上前說道：「王妃，年節菜單是當年沈王妃定下來的，已經沿用多年，貿然改恐怕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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