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裡不妥?」林未晞收起笑,冷冷看著趙婆子,「菜單是什麼金科玉律不?大理寺律法尚且能刪改,燕王府的宴禮菜單竟然改不得?」
「可是,這到底是沈王妃定下的……」
林未晞眼神冰冷,聲音如冰擊玉:「本妃現在便不是王妃了?」
趙婆子徹底無話可說,看向高然,求助道:「世子妃,老奴人微言輕,您勸勸王妃吧。」
田莊婆子順著趙婆子的視線看去,這才驚覺原來世子妃也在。冷汗涔涔,大慚愧,趕跪下行禮:「奴婢參見世子妃,給世子妃請安。」
田莊婆子一邊磕頭一邊落汗,其實也不能怪,林未晞坐在最中間,姿容艷,整個屋子這麼多富貴擺設都不及耀眼,田莊婆子被這樣燦燦的神仙人一驚,那裡還能注意到旁邊的人。其實仔細看就能認出來高然,高然著華麗,簪金帶玉,和丫鬟涇渭分明,可是誰讓林未晞容貌太盛,田莊婆子驚訝於新王妃,瞅了好幾眼,下意識地就把林未晞周圍的人當做的丫鬟。結果這麼一疏忽,就把世子妃給過去了。
若是這個田莊婆子一直抄著手回話,高然還能當做這個婆子礙於林未晞,沒找到空隙給請安。可是偏偏這個婆子先是出驚訝的見了鬼的神,隨後慌忙跪下磕頭,被婆子這樣一搞,高然就非常尷尬了。難堪之下高然越發惱怒,這個婆子簡直膽大包天,方才莫不是把當做林未晞的丫鬟了?
可是當著這麼多人,高然不好發作,只能強笑著人起來:「無事,你太過張,疏忽了禮節也是有的。」
田莊婆子掉著冷汗,爬起來賠笑道:「是老奴失禮,世子妃勿怪。」
趙婆子也覺得這個鄉佬這幹得什麼事,不悅地瞪了田莊婆子一眼,轉移話題道:「世子妃,王妃正在氣頭上,您勸勸王妃吧。」
高然眼珠輕輕一轉,心裡想著,林未晞莫非不知道燕王喜歡河鮮不?這樣一來,高然越發得讓林未晞犯了這個錯。心裡轉過念頭,臉上出幾分笑來:「母親,我知您負氣,可是除夕菜單到底是婆婆留下來的東西,這個改不得。何況這麼多年都傳承下來了,您貿然更改不好。」
高然知道林未晞介意沈王妃,越是如此高然反而越要在眾人面前提沈氏,好讓眾人知道,誰才是真正的婆婆,正經的王妃。高然想刺激林未晞在菜單上犯錯,最好還能讓林未晞大肝火,非要和沈氏的訓。這樣一來數罪并行,傳到燕王和世子耳朵里,林未晞可有的麻煩了。
世子妃當著王妃的面提起「婆婆」,屋裡的氣氛明顯凝滯。侍奉的侍都低下頭,趙婆子這些伺候過沈王妃的更是出得意之。林氏只是現在新鮮,所以被王爺寵一兩天而已,實際上哪能和沈王妃比呢?敢沈王妃留下來的東西,也未免太不識好歹了。
林未晞聽到高然的話並沒有怒,頓了頓,說:「說得也是,我畢竟年輕,恐怕好些地方分寸拿不好。」
林未晞話語一出,滿屋子人都一喜一驚,喜是歡喜於林未晞終於肯按著套路走,驚是驚訝於林未晞就這樣罷休了?林未晞沒有理會屋裡眾人神各異的表現,繼續說道:「晚輩不懂事,當然要去向長輩取經。來人,把老王妃在世時的除夕菜單拿出來,我來請教請教婆婆,看看年節宴禮到底該怎麼辦。」
高然、趙婆子等人一下子安靜了,老王妃便是逝去的第一代燕王妃,燕王顧徽彥之母。們能欺負林未晞是個繼室沒地位,但是借們三個膽也不敢說老王妃的不是。林未晞掃了堂下一眼,見所有人都安安分分地低著頭,這才輕笑了一聲:「怎麼都不說話了?世子妃,你現在可還有高見?」
高然只能垂頭道:「不敢,兒媳僭越。」
林未晞目泠泠,就你有婆婆不?還敢搬出沈王妃來,那林未晞一樣可以搬自己的婆婆老王妃嘍,看誰得過誰。
正好這時宛星把菜單取了過來,林未晞站起,示意宛星抱著菜單跟走。林未晞走到堂中,周圍的丫鬟見狀都蹲福禮,連趙婆子也不得不退後彎腰,滿室之中,所有人都比林未晞矮一頭。林未晞走到田莊婆子跟前時停下,田莊婆子見的裾停在自己眼前,越發心驚跳,牢牢將頭磕在林未晞腳下。
「大興田莊今年收不好,那年底的收租就先緩緩。一百畝的田產竟然都侍弄不好,你們一家既然不會管田莊,那就別管了,燕王府自有會幹的人。」
田莊婆子大駭,林未晞這是撤了他們一家的管事職位?田莊婆子想爬起來解釋又不敢林未晞人的,只能眼睜睜看著走遠:「王妃,您聽老奴解釋,並不是這樣……」
林未晞理都不理,徑直離開。等林未晞走後,田莊婆子跌坐在地,面倉惶地看向趙婆子:「趙媽媽,您看這可如何是好?」
年底了,他們一家想存點銀子過年,這才把念頭打在主家上。他們當然知道這樣不對,可是其他莊戶往年也干過,田莊婆子一家了心,就覺得或許也沒什麼,燕王府的主母怎麼會在意區區一百兩銀子呢?若是只有他們一家,打死他們都不貪這麼多,還不是提前給趙婆子塞了十兩銀子,才讓他們生出開口的底氣來。趙婆子背後靠著的可是卜媽媽,王府宅大總管,只要卜媽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那他們此行必然是無驚無險的。
可是,誰能知道,王妃竟然發怒,還放下話來明年要換人呢!田莊婆子一家吃在田莊住在田莊,每年靠著倒賣莊子里的農產能攢下不銀錢,若是被從莊子趕出去,這可讓他們一家子怎麼活?
田莊婆子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想干一票大的,結果沒掙下銀錢,反而飛蛋打,落了這麼個下場。林未晞走後,屋子裡其他人也陸陸續續跟著離開,趁屋裡人,田莊婆子揪住趙婆子,無論如何不肯讓趙婆子先走:「趙媽媽,當時你也是收了東西的,你可要幫我。」
趙婆子拽了好幾次都沒法,只能氣急敗壞,低了聲音憤憤說道:「快放手,這裡還有怎麼多人呢,你說這些做什麼。」
田莊婆子可不傻,死也不鬆手,一副既然你收了錢就必須幫我的架勢。趙婆子沒辦法,只能示意道:「我還能貪你那十兩銀子不?你在這裡纏著我也沒用,我又不是王府里能主事的人。」
田莊婆子聽出些門道:「趙媽媽的意思是……」
趙婆子沖著高然的背影打眼:「新王妃想跟沈王妃打擂臺,我們這些下人當然只有聽命的份,可是沈王妃才是世子妃的正經婆婆,世子妃焉能坐視不理?何況,還有卜媽媽呢。」
田莊婆子恍然大悟,驚喜地一咕嚕爬起,拉著趙媽媽地手說道:「勞煩趙媽媽替我賣個好,我鄙之人,見不著世子妃,勞趙媽媽替我和世子妃、卜媽媽言一二。」
趙婆子出為難之,田莊婆子會意,立刻從袖口塞過一顆銀子。趙婆子攏在袖子里掂了掂,立即喜笑開:「既然你都這樣說了,不得我這個勞碌命替你跑一趟,你先在門房等著,我有消息了就你。」
田莊婆子賠笑點頭。想到剛才送出去的那塊銀子就心痛,足足有三兩啊!可是婆子隨後想到自家在田莊的差事,心想若是能保住差事,一年何止這三兩?這錢花的值得。
田莊婆子看著剛才那個天仙王妃離去的方向嘆氣,好端端的,怎麼就突然生出枝節了呢?以前都好好的,怎麼來了個王妃,反而小氣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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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然跟著林未晞回屋,林未晞在斟酌菜單,果然過了一會,就發話讓高然回來了。
高然回自己院子后,凝芙等幾個丫鬟都心疼高然:「世子妃,您手上傷勢未好,王妃非但不免了您的晨昏定省,反而還拘著您站了一個上午,實在是欺人太甚。」
「行了,都別說了。」高然說道,「畢竟是我名義上的婆婆,天下無不是的父母,知道嗎?一會世子該讀書回來了,不許在世子面前提。」
凝芙噘著不服,高然瞪了一眼,這些丫鬟才不不願地應下。臨走時,好些人都心疼世子妃命運多舛,娘家時被嫡姐搶了婚事,好容易和世子修眷屬,還得被惡婆婆刁難。
高然聽到了丫鬟們嘀咕的話,但是沒有管,只當聽不到。顧呈曜從前院書房讀書回來,果然沒人和他說今日上午的事。高然溫小意地侍奉顧呈曜吃飯,顧呈曜看著筷子還拿不穩的手,心疼道:「快坐吧,你本來就有傷,該歇著才是,我哪用你布菜。」
高然對著顧呈曜一笑,眼中十分:「謝世子恤。」
顧呈曜看著高然,思緒不知為何就飄到另一個人上。高熙從來就不會說這種話,更甚者,連侍奉夫君、德容工都不肯做。顧呈曜的心緒猛然回籠,隨後他自己都覺得驚訝,他為什麼會想到高熙?一個刻意壞人姻緣的惡毒子,他何故會在死去一年後,猛不防想起的音容笑貌?
顧呈曜下心中的異樣,好在丫鬟擋住了高然的視線,高然並無發覺。顧呈曜看著看著,想起家裡另一位主子,突然頭就有些痛:「你今日去給請安,一切可還順利?」
高然當然知道這個「」是誰。當著顧徽彥面便罷了,私下裡他們二人都不肯林未晞母親,太彆扭了。凝芙了,似乎想說什麼,但是還是被高然下。高然溫婉大方地笑道:「王妃很和善,並不曾為難我。」
高然不說還好,這樣一說,顧呈曜反而更懷疑了。顧呈曜無奈皺眉,但是他看到高然的神,心裡嘆了口氣,沒有再提。
下午,等顧呈曜走後,凝芙十分不忿:「世子妃,方才世子都特意問起了,您為什麼不說?王妃在故意刁難您啊。」
高然不以為然地笑笑:「自己告狀是下下之策,真正高明的人,從來不親上陣。」
凝芙不懂,高然也沒有細說。們正坐著,門外響起靜,外面一疊聲響起「卜媽媽」等問好聲。高然笑著站起,看似無頭無腦地說了一句:「這不就來了麼。」
惡人何必來做,世子從旁人口中聽到的委屈,這豈不是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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