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媽媽見了高然,笑著行禮:「世子妃。」
「媽媽您做什麼。」高然連忙上前扶住卜媽媽,嗔怪道,「媽媽您是婆母的陪嫁嬤嬤,還從小看著世子長大,便是我的半個長輩都不為過了,我怎麼能讓您行禮呢?」
卜媽媽被捧的渾舒坦。知道自己即便資歷老也不過是個奴才,世子給面是因為沈王妃,可是如果當真拿起來就不知好歹了。但是人總是這樣,心裡明白,行上總是不肯失了面,高然為國公府的小姐卻能把姿態拿得這樣低,卜媽媽心裡說不出的得意舒坦。
卜媽媽被高然熱周到地迎到室,和高然面對面坐了。下人在主子面前是不能坐實的,即便主子賜座都要虛虛抬起半個子,一屁坐實是很難看的作態。可是卜媽媽非但實實在在地坐著,還和高然面對面平位而坐。高然雖然面上笑著,心裡卻嗤了一聲。
卜媽媽心裡很用高然的低姿態,心生慨,若是換從前那個世子妃,這種待遇想都別想。不過在門第二天來給高熙講了講規矩,領著雲慧過來給世子妃認人,那位竟然直接惱了。雲慧在世子邊服侍了那麼多年,幾乎已經是半個房裡人了,卜媽媽將雲慧領過來,讓前世子妃和雲慧姐妹相稱,這也是出於好好伺候世子的考慮,高熙有什麼資格直接甩臉?卜媽媽被當面落了面子,當然不痛快,此後在世子面前,自然也說不了高熙的好話。
可是現在這位世子妃就不一樣,卜媽媽有時候都嘆,同府同父的姐妹,差距怎麼這樣大呢?高然世子妃就很溫,對雲慧也十分禮遇,對著卜媽媽更是擺足了晚輩的禮。說的不客氣些,高然幾乎是將卜媽媽當半個婆婆侍奉。
若是從前卜媽媽對此只會覺得理所應當,但是凡事都是比出來的,有了景澄院那一位對比,卜媽媽現在看高然簡直太窩心太溫順了。卜媽媽真是想到那位林王妃就頭痛,這位頂替了們家姑娘的位置不說,現在還想姑娘留下來的章程禮單,卜媽媽真是氣得不輕。可恨那個田莊婆子稟事的時候不在跟前,趙婆子又舌不利索,竟然說不過那位,讓那位得逞了。
這可怎麼得了,卜媽媽絕對不允許。有了共同敵人,卜媽媽立馬看高然順眼起來,今日前來,就是聽了趙婆子傳話,來和世子妃想主意來了:「世子妃,今日聽說那位拘著你立了許久規矩,世子妃你的手還傷著呢,這豈不是故意磋磨兒媳?」
高然想到上午的事也很糟心,的手放在自己有傷的胳膊上,低頭笑了笑:「那又能如何呢,誰讓如今是我婆婆。」
這一句話說得卜媽媽啞口無言,對啊,誰讓那位現在是王妃呢。們再看不慣又能如何,誰讓燕王一力縱容,世子也不願頂撞比自己還年輕的繼母呢。
看不慣,卻又奈何不了。卜媽媽張著愣了半響,不可置通道:「世子妃,你就這樣忍了不?難道就沒人管的了了?」
高然黯然道:「我是當晚輩的,侍奉王妃本就是應該,莫說王妃只是讓我過去布菜立規矩,便是呼使我做菜洗腳,或者給我房裡塞人,我也沒法反抗。就是說到外面,旁人也是向著長輩婆婆的。更何況如今父親在府中,王妃年輕又,正得寵,我不過些委屈,實在不算什麼。只要世子沒事,我便心滿意足了。」
卜媽媽被這一番話說的心酸,拿帕子拭淚,深深為高然可憐,也為世子可憐。卜媽媽哭喪道:「可憐我們小姐走得早,留下世子年,孤零零地長到現在,好不容易娶了親,還要被新進門的繼室苛待。老僕這心啊……就跟在火油里煎一樣。可惜我們小姐走的早,若是我們小姐還在,哪兒得到。」
高然見魚兒果然上鉤,心裡笑了笑,哀切而誠摯地握住卜媽媽的手:「卜媽媽,您不可這樣說,王妃針對的無非是我罷了,哪裡敢對世子指手畫腳。況且世子對婆婆一片孝心,燕王又對元妃格外重,婆母的地位豈是其他人能取代的?卜媽媽您不是說過,當年王爺在軍中救了婆母,兩人一見傾心,這才就了姻緣嗎。有燕王又有世子,婆母地位穩固,若有人真的不長眼,妄圖輕慢婆母,燕王便是第一個饒不了啊。」
「世子妃說的是。」卜媽媽跟在沈王妃邊多年,從沒見過燕王那樣和悅的模樣,所以那日在飯廳燕王親自扶林未晞起來,後面又不問緣由地給林未晞撐腰,卜媽媽被燕王的反常嚇住,這才一時半會轉不過彎來。現在經過高然提醒,卜媽媽才驚覺怎麼老糊塗了,竟然忘了世子!
至於高然說的有燕王做主,這一點卜媽媽不敢奢,高然剛嫁進來不知道深淺,卻是知道當年況的。燕王不能招惹,世子卻實實在在是沈王妃肚子里爬出來的,們大可以去找世子,讓世子替沈王妃討回公道啊!
卜媽媽眼睛滴溜溜轉了轉,心裡已經拿定了主意。高然看到卜媽媽的神態,輕輕笑了笑,抬手親自給卜媽媽倒茶。卜媽媽把一會要說的話都想明白了,看著高然,忍不住握住高然的手,懇切道:「世子妃,你雖然那位一聲母親,可是要記得,我們家小姐才是世子的生母親。」
「我明白的。」對方的手枯老又乾,高然忍住立刻拔開手的衝,強忍住不適說道,「我當然知道,沈王妃才是我的婆婆。我當然是向著世子和婆母的,可惜我無緣向婆母盡孝,卜媽媽您們這些老僕,便是我的半個長輩了,日後我還要仰仗您等呢。」
有了高然這句話卜媽媽就放心了,笑道:「世子妃明白這個院子里真正的自己人是誰就好。老外面還有事,就不打攪世子妃養傷了。」
高然終於能順勢回自己的手,手上極為難,差點就在子上蹭乾淨。可是高然到底忍住了,殷切地笑著,親自送卜媽媽出去。
等看到人漸漸走遠后,高然臉上的笑也一點點收回,最後全然是冰冷寒涼,哪裡能看到方才一笑影。高然看了一會,甩簾子回屋,喚來丫鬟給自己更。
如果沒猜錯,一會主院就要熱鬧了,怎麼能缺席這麼重大的場面。林未晞這次竟然敢前人的,完了。
林未晞坐在羅漢床上,下筆特別利索,蹭蹭蹭沒幾下,便把好幾道費工夫又沒意思的菜刪掉了。顧徽彥並不喜歡吃魚,但是大團圓的除夕宴上卻一半都是河鮮,這也太沒意思了。林未晞參考了老燕王妃在世時的菜譜,再努力回想顧徽彥用膳時多了幾筷子的菜,磕磕絆絆擬出一份新的菜單來。
至於那位倚老賣老,還想趁著年節訛主家一筆的田莊管事,可真是伺候誰就伺候誰去吧。林未晞誠然不把一百兩銀子放在眼裡,但是並不代表別人能把當冤大頭,一個個上來敲一筆。林未晞前世當世子妃時很是整治這種風氣,沒想到中間空白了一年,這些人的膽子又了起來,而且一開口就是一百兩。這種僕人可真是厲害了,林未晞如今是王妃,下手愈發不必顧忌,等明年開春就讓人把他們一家趕出去,也好給王府里這些無法無天的刁仆醒醒神。
林未晞讓人鋪紙,親自將修改後的菜單重新謄抄了一遍,然後遞給下人,說:「將這份單子另謄一份,今年除夕家宴,就按這個單子上的菜式準備。」
宛月接過厚重的大紅菜單,忍了忍,還是委婉地提了出來:「王妃,原來那份單子到底是前頭王妃留下的,您才進門便撤了前人留下的章程,是不是太急切了?」
「不然呢?」林未晞反問,「我也想安安分分過個年,可是這些刁奴仗著資歷老,便用所謂統拿人。我不敲打一番,莫非還如了他們的意,不不追究他們失職之差,反而還還拿出來一百兩供他們揮霍?」
宛月沉默了,誰都知道新婦進門不宜大張旗鼓,不宜太鋒芒。可是燕王府這種況,不想出風頭就得被人拿,以林姑娘這連王爺都敢嗆的子,怎麼會慣著他們?
宛月不說話了,給林未晞福了一禮,恭敬地下去安排事。年底各家各戶都繁忙,是準備過年時的席面、祭祀祖先的火燭就足夠忙了。而燕王府還是王侯將府,年底時要和各位高豪門相互走禮,這乃是關乎面的大事,馬虎不得。所以年禮菜單當真是錯不得,一旦敲定下來,便沒有時間再改了。
可是宛月才出了個門,迎面便撞到一波人。宛月只得停下,讓到一邊,垂手給來人行禮:「世子,世子妃。」
顧呈曜的表說不上多好,他徑直朝屋裡走來,高然掃了宛月手中的大紅單子一眼,抿笑了笑,追著顧呈曜而去。
宛月無聲嘆了口氣,也不急著去給廚房和庫房送單子了,尾隨在最後,慢慢朝屋裡走去。
林未晞聽到外面的喧嘩聲,努了努,心中輕哼。等來人走到屋子裡,真是一點都不意外:「世子,哪來的風,竟然把你給吹來了?」
又是這樣渾不在意,還帶了些嘲諷的神,顧呈曜本來沒多緒,可是看了林未晞的神,恍如一盆涼水迎面澆來,口氣也不由變差:「聽說母親要撤了大興南郊莊子的管事?」
呦,竟然是為了這一樁,林未晞還以為顧呈曜是過來質問沈王妃的事了。林未晞說:「對,是我撤的。這種蒜皮的事,竟然還遞到世子跟前了?」林未晞朝顧呈曜後的人掃了一眼,被看到的人立刻低頭,林未晞輕笑一聲,毫不掩飾話語中的譏諷:「門路還真是廣。」
顧呈曜皺眉,語氣不知不覺變得邦邦的:「帷之事當然任由母親安排,只是田莊佃農非同尋常,他們既然遭了災,收不好,母親寬限他們一二月便是,怎麼能因為一點點人力所不及的失誤,便要斷了他們一家的生計呢?傳到外面,豈不是被別人說我們燕王府苛待莊田農戶?」
「苛待莊田農戶?」林未晞咣地扔了筆,直起來,眼神灼灼地看向顧呈曜,臉上一派冰霜,「世子就是這樣想我的?你就僅憑他們一面之詞,過來對我興師問罪?」
顧呈曜想說並不是,他只是不忍林未晞為此落下苛待農戶的名聲,所以前來提醒,怎麼會是興師問罪呢?可是顧呈曜對著林未晞晶亮的眼睛,竟然說不出話來。他生出一種前所未有的荒謬和悉,彷彿就如曾經許多次,他和高熙的談話,也是這樣一次次偏離本意,變得不可挽回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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