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西陵看了眼時間,“你們宿舍不是十一點關門?”
“跟舍管阿姨說一聲是可以進的,會被罵兩句。明天上午要跟朋友出去玩,回去收拾行李比較方便。”
“去哪兒?”
“郊區的山里,有一家新開的民宿。蘇懷渠有個朋友過生日,請我們過去玩。”
陸西陵一頓,“你跟他單獨去?”
“還有我室友。”
“去多久?”
“兩天一夜。”
那時候陸笙談,也是一行人出去旅游。
后來回到家,遮掩頸上的吻痕,被他抓個正著。那不是他作為兄長該管的事,頂多只能囑咐一句,注意安全。
陸西陵沉默了好一會兒,還是沒能克制自己扭曲而嫉妒的緒,“這時候倒不張周一的隨堂測試了。”
夏郁青聽出這語氣有些奇怪,“……我不可以去嗎?”
陸西陵聲調毫無起伏,“我不過覺得你更應該對學業負責,分清主次。”
“可是是你說的,不必所有力都撲在學習上。”
“我只是以長輩的份提點你兩句。”陸西陵看一眼,語氣更淡,“作為你的資助人,我希你對自己的前途負責。”
夏郁青睜大眼睛,似覺得驚訝,“你說話前后矛盾。你之前說過,你已經不是我的資助人了,我往后的人生我自己負責。”
陸西陵緩緩踩下剎車,待車子靠邊停下之后,他方才開口,“你的意思,我作為長輩,勸誡兩句的資格都沒有是嗎?”
夏郁青不再說話了。
片刻,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霍然抬手撳亮了頭頂的閱讀燈,隨即從帆布包里拿出了手賬本和鋼筆,松開那松繩,翻開一頁,拔下鋼筆筆蓋,一邊寫,一邊說道:“學費、雜費加上住宿費,每學年1500元,4年一共6000元;生活費每月1000元,48個月一共48000元。加在一起一共是54000元……”
陸西陵一驚,“你算賬做什麼?”
“給你寫欠條。”夏郁青聲音平靜又堅定,“五萬四,我會還給你的。”
“……”
是了,一個敢逃離大山,千里迢迢獨奔赴未知城市的孩子,怎麼會是個沒有脾氣的人。
陸西陵冷聲道:“手賬本和鋼筆也都是我送給你的,不如一并還了。”
夏郁青頓住。
陸西陵徑直手,將手里本子和鋼筆奪了過來,“不準拿我送你的東西,跟我撇清關系。”
隨即,又奪了攥在手里的鋼筆蓋,蓋上以后,連同手賬本,一起扔到中控臺上。
夏郁青茫然地垂下目。
手里和心里一起空了。
陸西陵說:“資助就是無償贈與,你寫什麼欠條。”
沉默許久。
夏郁青抬起手背,了眼睛,“……錢還清了,是不是我就不必拿你當長輩,我們就可以平等。”
聲音有種,也像是剛剛落了一場雨。
陸西陵心里五味雜陳。
他看了很久,所有的私念和戾氣,都在此刻難過無比的表中化作灰燼。
他從來沒這麼難過,好像做什麼都是錯的,都不應當。
恢復理智之后,陸西陵冷靜地說:“抱歉。我說錯了話,我跟你道歉。那是話趕話,不是我的本意。你原本就跟我是平等的。”
頓了頓,他最后補充一句:“我不會再干涉你的事。”
說罷,他拿下中控臺上的本子和鋼筆,遞還到手里。
到了的手指,發現是冰冷的。
他不再看,害怕自己再多說一個字,就會傷害。
那是的自由,他應該尊重。
車子重新啟。
在水底一樣的靜默中,不知不覺間,到了校門口。
夏郁青這時候才了一下,將手賬本和鋼筆放回包里,隨即拿出一個小小的紙袋,遞給他,低聲地說:“……生日快樂。”
不看他,反手拉開了車門,抱著包,飛快下去了。
陸西陵瞧著那道影,踏過薄薄的積水,跑進了校門里,一直看不見了,方才收回目。
一拳砸在方向盤上,復又啟車子,在前方掉頭折返。
電臺還在播放,他嫌吵,煩躁地關停。
不知是否錯覺,空氣里似乎還殘余的氣息。
他打開窗戶,單手掌著方向盤,點燃一支煙,沉沉地吸了一口。
手機鈴聲打破寂靜。
陸西陵看了一眼屏幕,陸笙打來的。
他按鍵接聽,陸笙的聲音一貫的吵吵鬧鬧:“哥!我給你的禮你忘了帶回去,你什麼時候自己回來拿,還是我給你送去。”
陸西陵不耐煩,“隨便。”
陸笙仿佛預判了他的行為,“別掛我電話!你會后悔的!”
陸西陵手指一頓。
“重要報你要不要聽啊?”陸笙嘻嘻一笑,“我先跟青青聊天才知道,本就沒跟蘇懷渠在一起!說不喜歡蘇懷渠,喜歡的另有其人。”
“……誰?”
“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肯說。不過不管怎麼著,這是你的機會……”
陸西陵當即將車子駛左邊車道,在前方掉頭。
他按了一下額頭,自嘲地笑了聲,“蠢貨。”
陸笙:“……你罵誰?”
“掛了。”陸西陵不再聽廢話。
車開到校門口,陸西陵將電話撥給夏郁青。
電話連著車載藍牙,機械聲回于車廂,提示:“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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