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 端午小長假來臨,科創城的職工歡樂運會如期開幕,七人制足球賽也在正端午這天熱熱鬧鬧地吹響了開場哨。
參賽隊伍不多, 一共就八家公司, 分兩個小組打小組賽。
義嘉生分在A組,第一場比賽在下午一點。因為韋秋敏一家來家里過節, 唐亦寧要陪媽媽和小姨包粽子, 就沒去現場觀賽。
三個人在餐桌邊忙活時, 唐亦寧的手機響起微信提示, 拿起來看,是章一格發來的球隊合影, 還伴隨一條文字信息。
【章一格】:第一場, 我們2比0贏了,給你看看我的隊友們,有沒有你喜歡的類型?[壞笑]
唐亦寧哭笑不得,韋秋敏八卦地問:“寧寧,笑這麼開心呀?是和小章在聊天嗎?”
還真被小姨猜對了, 不過真相會讓失。唐亦寧搪塞了幾句,給章一格回消息。
【唐亦寧】:恭喜!下一場什麼時候比?
【章一格】:下一場下周二晚上, 第三場下周六下午,如果進四強的話, 四進二是下下周二,決賽是下下周日。
【唐亦寧】:完蛋, 你只有打決賽, 我才能去現場了[捂臉]
【章一格】:[捂臉]我盡力吧!
下午三點, B組開戰, 竇鈞率領杋勝科技的一群小伙子們上了賽場, 江刻真的擔任起守門員,第一場3比1擊敗一家基金公司,一群男人都很高興,因為1000塊到手了。
比賽結束后,江刻回公寓洗了個澡,傍晚時分才開車去父母家。
江岳河和鄭馥玲住在城北,小區半老不新,房子沒電梯,但這兒學區很好,鄭馥玲為了以后孫輩上學考慮,就沒想過要換房。
房子在四樓,面積85方,三室一廳,江刻提著一箱粽子進門時,發現屋里多了個人,是個年輕人,長得還行,正一臉好奇地看著他。
鄭馥玲在廚房做飯,江岳河來迎江刻。
江岳河五十五歲,材高大,頭發烏黑,五端正,也生著一雙眼尾微垂的眼睛,只是眼角有了歲月的痕跡。
江刻和他長得很像,兩人一看就是一對父子。
江岳河指著那年輕人對江刻說:“小刻,那是你未來嫂子,褚萍。”
褚萍走過來,江岳河又把江刻介紹給:“萍萍,這是聰聰的弟弟,江刻。”
褚萍打量著江刻,笑嘻嘻地說:“你好呀,江刻,我來好幾次了,還是第一次見到你。”
江刻雖和父母關系不佳,倒也不會對陌生人甩臉子,簡單地應了一句:“你好。”
衛生間傳來沖水聲,江可聰走出來,他個子比江刻矮一點,眉眼五與他有五分像,長得也算英俊,只是氣質上和江刻南轅北轍,一個極冷,一個巨油。
江可聰看到江刻后熱地喊:“小刻,你來啦!哥哥好久沒見到你啦!”
這是演的哪一出?江刻一陣惡寒,尋思著江可聰是要在朋友面前表現出兄友弟恭的一面,便皮笑不笑地說:“是啊,很久沒見了。”
江岳河讓三個年輕人去沙發上坐,自己去廚房幫忙。江刻翹著二郎坐在單人位上刷手機,長沙發上,江可聰和褚萍依偎在一起,討論著趁放假去哪里玩一下。
褚萍挽著江可聰的胳膊,滴滴地說:“去摘楊梅好不好?”
江可聰說:“太多曬呀,還是找個涼快的地方玩玩水吧。”
“要不我休假幾天,咱們去海邊玩一趟?”褚萍說,“好久沒出去旅游了,七八月學生放暑假,機票太貴,現在去算淡季呢。”
江可聰很爽快地應下:“行啊,你想去哪?”
褚萍眼珠子一轉:“唔……我想想哈。”
接下來,兩人就開始討論三亞、北海、大連、青島哪兒更好玩,甚至延到南北方不同的海域養出的海鮮口有什麼區別。
江刻:“……”
他都不知道江可聰什麼時候找的朋友,過年回來吃飯時,好像還沒靜。
這人也是眼瞎,江刻想著,江可聰這麼大一只巨嬰,找他圖什麼?這人活了二十八年一錢都沒賺過,結婚了誰養誰?是兩個人一起喝西北風,還是繼續啃老啊?
江刻厭煩聽到那些弱智的對話,但他沒別的地方可去。這個房子里原本屬于他的那個小房間,在他搬出去后就被鄭馥玲當了儲藏室,現在早已堆滿雜,沒法再待人。
“小刻回來啦!”
江刻正努力屏蔽邊的噪音,一道聲在他后響起。
他回過頭,就看到端著水果盤的鄭馥玲。
他的母親五十四歲,個子很高,材苗條,因為保養得宜,容貌看著偏年輕。江可聰和江刻長得并不像,除了傳到的高鼻子和薄,臉型及眉眼部分,兄弟倆都更像爸爸。
“小刻,媽媽好久沒見你了。”鄭馥玲笑得很慈祥,把一盤切塊的西瓜擱到茶幾上,問,“最近工作辛苦嗎?”
那邊剛剛兄友弟恭完,這邊又要來一出母慈子孝嗎?江刻都要替鄭馥玲到尷尬了,冷冷地回答:“還好。”
“你瘦了。”鄭馥玲說,“是不是三餐吃得不規律?我知道你們那個行業很辛苦,但你再忙也不能忘記吃飯呀。”
江刻很不習慣被這樣叮囑,一直戒備地看著。
江可聰沖母親使了個眼,江刻沒看到,鄭馥玲接收到信號,對江刻說:“小刻,你好久沒回家啦,那個……你跟媽媽到房里去,媽媽有話對你說。”
江刻心里警鈴大作:“什麼話?在這兒說就行。”
鄭馥玲朝褚萍的方向了下眼睛,意思是有外人在,還大著膽子來拉江刻胳膊:“來,你來,小刻,是好事兒。”
江刻不著痕跡地掙開的手,起跟著鄭馥玲去了主臥。
房門關上后,母子二人面對面,鄭馥玲就對江刻說了家里最近的一個計劃。
事說來話長。
江刻現在待著的這套房是江岳河和鄭馥玲的,除此以外,在附近另一個老小區,他們還全款給江可聰買了一套房,80方,買得比較早,準備給大兒子做婚房用。
江刻很看不上他那眼高手低的哥哥,卻無法阻擋父母對江可聰的喜。
江可聰大學念法學,大四考研沒考上,畢業后二戰還是失利。他放棄了考研,又說要全力備戰司法考試,考過后去做律師。鄭馥玲全力支持,江可聰就一直沒找工作,報了培訓班在家備考。
這一考又是兩年多,前年底,江可聰終于通過司法考試,年紀都快滿二十七了。拿到從業證后,他突然說他不想做律師了,要去考公務員,鄭馥玲再一次全力支持。
江刻算算日子,又是一年半過去了,也沒見江可聰考上什麼崗位。
江大吃住都在家里,要用錢就問爸媽手。他別的本事沒有,溜須拍馬甜是天下第一,特別會來事,擅長畫大餅,把鄭馥玲哄得服服帖帖。
鄭馥玲對他是真,覺得大兒子優秀得很,不僅給他買好房,還給他買了輛轎車,每天好吃好喝地供著他,連、臭子都幫他洗。
現在江可聰了個朋友,據說在銀行工作,有編制,一家子都覺得這是份好姻緣,對于褚萍提出的結婚條件,鄭馥玲竭盡所能地想要滿足。
褚萍提了什麼條件呢?
彩禮、金、婚紗照、婚宴這些先不提,最難辦的一條是——嫌那套80方的房子太小,說婚房至要100方起步,要有電梯,房齡要新,帶好學區,還不能太偏僻。
江可聰死了褚萍,鄭馥玲又死了江可聰,和丈夫一商量,打算把那套80方的房子賣掉,再去給江可聰買一套大面積婚房。
老房市值三百二十萬,這附近100方的電梯房至要五百萬,江可聰沒工作,沒法按揭,必須全款。
那麼問題來了,差價怎麼辦?
江岳河和鄭馥玲有一百五十萬存款,其中包括江老爺子去世后賣房所得的產,如今全進房子里都不夠。再說了,總還得剩幾十萬用來辦婚禮。
思來想去,他們就想到了江刻。
鄭馥玲笑地看著江刻:“小刻啊,你不是要買房嘛,這些年應該也有些積蓄了。爸爸媽媽是這麼想的,家里兩套房,以后肯定是留給你們兄弟倆,一人一套,公平得很。現在你哥哥買房錢不夠,我們想啊,把這套85方過戶給你,你呢,把你的積蓄給媽媽。這樣一來,你房子也有了,你哥哥買房的錢也夠了。你覺得……怎麼樣?”
江刻面無表地看著,心里在冷笑。這主意也不知是哪位鬼才想出來的,看著是他占便宜,實際上坑的就是他。
江刻不聲地問:“這房子過戶給我,江可聰買個新房,那你們住哪兒?”
鄭馥玲“呵呵”訕笑兩聲:“我們當然還是住在這里呀,住慣了嘛。”
“那我呢?”江刻說,“這兒離我公司那麼遠,我又不會過來住。”
鄭馥玲早已想好說辭:“你結婚前,還是可以租住在公司附近嘛,房租媽媽給你出!”
江刻問:“過戶以后,我能把這房子賣了嗎?”
鄭馥玲大驚失,連連搖手:“賣不得賣不得!這房子學區好,以后你小孩讀書要用的!再說了,這房子賣了,爸爸媽媽就沒地方住了呀!我們悉的鄰居、朋友都在周圍,你爸爸單位也在附近,你也不舍得我們這麼大年紀還搬來搬去的折騰吧?”
他們的如意算盤真是打得啪啪響,拿走江刻全部的積蓄,把房子過戶給他,算準他不會回來住,再用道德綁架讓他不能賣房。江刻毫不懷疑,這房子即使過戶到他名下,江岳河和鄭馥玲也會在里頭住到死,賭的就是江刻還有一顆良心,不會把他們趕出去。
這樣的過戶,對江刻來說毫無意義。
他低低地笑了一聲:“把我回來,就是為了這事兒?”
“當然不是啦。”鄭馥玲討好地笑著,“端午嘛,你回來吃飯呀,媽媽好久沒見你了,很想你呢。”
“我覺得,你們的辦法不太行。”江刻搖頭道,“我買房是為了住,不是為了把房本掛在墻上看。你們再想想別的辦法吧,比如拿這套房子去抵押。”
鄭馥玲面一變,知道這事不好辦。
江刻很聰明,不容易糊弄,但還是想爭取一下:“怎麼不能住呢?這是你的家,以后房本就是你的名,你天天都可以回來住。小刻,你這些年存的錢估計也就能付個首付,買了房,每個月還要還貸款,力很大的!爸爸媽媽把房子過戶給你,你就不用背債了呀。你的工資可以繼續存起來,等以后結婚再買一套,你這麼能干,再存三、四年就行啦。”
江刻低頭看著鄭馥玲——這個在生學上是他親生母親的人,十月懷胎生下他,然而他們之間沒有,只有算計。
江刻想起自己這些年過的日子,上學時半工半讀,畢業后瘋狂加班,平日里勒腰帶,省吃儉用到極點,不在乎別人說他摳門、葛朗臺……他甚至不舍得帶唐亦寧去外頭吃頓好的!就是這樣銖積寸累,他才能在二十五歲的年紀存夠首付款。
現在鄭馥玲上下皮子一,就想讓他把錢全拿出來,再給他一張無用的房本,多大臉啊!當他是傻的嗎?!
“我存錢不容易,買房只會買在公司附近,是為了自住。”江刻沒有表現出怒意,因為已經習慣了,對這幾個人早就不抱希,語氣很平淡,“你們的好意我心領了,房子,我不需要,我的錢,你們也別惦記。”
“我們怎麼會惦記你的錢?”鄭馥玲還想說服他,“小刻啊,你哥哥現在急著結婚,爸爸媽媽也是沒辦法,我們沒有虧待你啊!你看,房子都肯給你呢,以后你結婚了,爸爸媽媽也會幫襯你……”
“怎麼幫襯?說來聽聽。”江刻角浮起一抹譏誚的笑,饒有興致地看著鄭馥玲,“我要是現在結婚,你打算怎麼弄?”
鄭馥玲瞬間傻眼:“什、什麼?結婚?你結婚?和誰結婚?”
“和我朋友。”江刻正道,“不是只有江可聰會結婚,我也會結。我也要買房,要給孩彩禮,要買金、拍婚紗照、辦婚宴、度月,你打算怎麼幫襯我?”
鄭馥玲張口結舌,本答不上來。
被嚇到了,給江可聰花錢,花得心甘愿,但是江刻……那什麼彩禮、金、婚宴,本沒這個預算啊!還有房子,房子怎麼辦?
鄭馥玲嚅囁著說:“小刻,你別和媽媽賭氣,這種人生大事不好來。你不能看你哥哥要結婚,就非要和他比,他都二十八了,你還小呢。”
江刻說:“我沒和你賭氣,就是告訴你實,我不要你這個房子,我和我老婆不可能和你們住在一起。”
鄭馥玲:“那你……買房……”
江刻說:“買房的事我自己會決定,錢在我手里,不用你心。”
客廳里,江可聰和褚萍正在吃西瓜,看到江刻板著臉開門出來,看都不看他們一眼,大步走向戶門,鄭馥玲則小跑著追在他后。
江可聰、褚萍:“?”
“小刻,小刻!是怎麼個孩子啊?”鄭馥玲急壞了,“這種事不能那麼草率!你至,至把帶回來讓我們看看!”
江刻在穿鞋,沒有搭理。
鄭馥玲大:“江刻!你有沒有在聽媽媽說話?!”
江刻直起子回頭看:“我帶來,你給彩禮麼?”
鄭馥玲:“……”
又想到一件要事,著急地說:“小刻你聽媽媽講,你要先買房,再結婚,而不是先結婚,再買房。你要是先結婚再買房,以后說不清楚的!《婚姻法》規定,離婚后……”
江刻沖著沙發上那兩人喊:“你倆是準備先結婚還是先買房?”
江可聰:“……”
他在心里罵了一句“”。
褚萍聽到鄭馥玲的話后臉就變得很難看,鄭馥玲恨不得扇自己一掌,忘了褚萍也在,真是尷尬得無以復加。
“江刻!”鄭馥玲生氣了,“好好和你說話呢!你怎麼這麼不懂事?!”
江刻都要笑了,他在親戚堆里是出了名的“聰明懂事”。江岳河喝醉酒后和人吹牛,說大兒子格活潑、做事沖,讓他和妻子碎了心。小兒子就不一樣了,小兒子特別懂事、要強,從小到大不管是學習還是生活,全是自己搞定,培訓班都不用念,輕輕松松就能考上A大,畢業后找工作、買車一點兒沒讓父母手,還說以后要靠自己買房!
每個聽到的人都會夸一句:“哎呀老江,有個這麼懂事的兒子,是你的福氣啊!”
江刻在飯局上聽到過幾次,心里只覺得荒唐。
誰能輕輕松松考上A大?誰要是有個溫暖幸福的家,會愿意十八歲起就一個人在外面漂泊打拼?誰能知道這些年,他付出了多努力、吃了多苦?誰又能知道他的心酸與委屈?!
現在還要搞笑,鄭馥玲居然說他“不懂事”,他真想請教一下,還要他怎麼懂事啊?
江刻低頭注視著鄭馥玲,冷聲道:“我再說一遍,我的錢,誰都別想。我的事,我自己會決定,不用你心。”
說完后,他提起玄關柜上那箱粽子,“砰”的一聲甩門而去。
鄭馥玲氣得跺腳,趕跑廚房去找丈夫商量。
褚萍不解地問江可聰:“你弟弟怎麼了?飯都不吃啦?”
江可聰說:“別理他,他腦子向來有病,特別不孝順。”
褚萍覺得江刻真的很奇葩:“他怎麼還把拿來的禮帶走了呢?”
“摳唄。”江可聰用手指比著手勢,“斤斤計較,心眼兒巨小,眼里只有錢,一點人味兒都沒有。”
褚萍驚訝:“天啊!你弟弟怎麼會是這樣的人?”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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