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市對簡寧來說並不陌生，跑了很遠的路來到京華大學南門外的食街，這裏聚集了天南海北的各小吃，對這裏尤其悉。

城市的暮已然降臨，簡寧在一路邊攤前坐下，對正忙碌的老闆道：「一碗豆腐花！」

老闆抬頭，遙遙地喊：「鹹的還是甜的？」

簡寧怔了一瞬，應道：「辣的！」

南北小吃口味不同，為了甜豆花、咸豆花爭論了許久也沒個結果，到最後還是各吃各的。簡寧環顧四周，平時來這裏的多數是遊客或學生，一對對小在不算亮的燈下邊吃邊說話，歡笑中夾著拌賭氣吵架聲……這景，悉得像前半生。

豆花很快就端上來了，香氣撲鼻，麻辣的味道讓簡寧的肚子越發了，迫不及待地拿起勺子將豆花和添加的佐料拌勻，舀了一口喝下去，頓時嗆得咳嗽了起來，眼淚不由自主地往下掉，紅紅的辣油濺到的白T恤上……

塑料棚里的座位不多，大家都自覺地拼桌坐，簡寧對面坐著一對學生，看這麼狼狽，生遞過去一張紙巾，問道：「同學，你沒事吧？」

聽見別人同學，簡寧半天才反應過來，禮貌地接過紙巾，抬頭沖笑了：「沒事。謝謝。」儘管在笑，視線卻一片模糊。

簡寧將紙巾一團握在手心裏，掀開桌上盛著辣油的小瓷碗的蓋子，又添了一點辣油進去——

不辣，只是燙，太燙，熏得眼睛難，並不是在哭……

還不夠辣。

如此三番，來來回回添了三次，總算覺得夠了，一碗白豆腐花已經汪了紅，浮著一層辣油，簡寧又端起盛醋的小瓶子倒了不醋，拌了拌，這才開始吃。

對面的小也的豆腐花，只是男生面前的是放涼了的甜豆花，生面前是一碗浮著蔥花香菜瘦沫的咸豆花，他們目瞪口呆地看著簡寧碗裏的紅，生突然對男生哼道：「甜豆花多沒意思啊！一碗白白的一點食慾都沒有！就是要加辣油、蔥花、香菜、蝦皮、紫菜、海帶兒才好吃啊！來，你嘗一口我的！」說著往男生邊送了一勺。

男生一偏頭躲開，語氣嫌棄極了：「我不吃咸豆花！不吃！」

簡寧著他們倆，邊出些許笑意，眼裏帶著羨慕，那生氣哄哄將那勺豆花吃了下去，見簡寧看著他們笑，調侃道：「小妹妹，有男朋友麼？以後要是了男朋友，第一個標準就是看他吃不吃咸豆花，要是他只吃甜的，絕對不能要！」

稱謂從「同學」又降級為「小妹妹」，十七歲的生就是佔便宜，憑著這張年輕的臉都能人護三分，簡寧笑了笑，附和著點點頭，繼續舀了一勺豆花吃下，又酸又麻又辣，各種滋味一齊湧上心頭。

然而，簡寧在這時候卻不合時宜地想，如果按照這個標準，顧景臣就一直不能要呢。因為他們從前來這裏吃豆花，他從來不肯嘗一口碗裏的，還總是皺著眉一臉嫌棄，恨不得裝作不認識，很拽地鼻孔朝天：「我只吃自己碗裏的！」

又是不肯認輸的子，聽他這麼說，便往他那碗甜豆花里一腦兒地倒辣油、醋，加蔥花、蝦米，總之各種能加的都加了，然後笑嘻嘻道：「吶，還是你碗裏的，快吃吧！還挑食，看看人家荒野求生，多慘，你有的吃就不錯了！」

那時，十八九歲的顧景臣穿著迷彩，剃了個板寸頭，軍校里的訓練磨得他眉宇間多了幾分朗，連擰著眉的樣子都帥極了，引得周圍的生們頻頻側目，可是他的臉很臭，將碗往簡寧面前一推，撇開頭：「你想吃兩碗就早說，我就知道一碗喂不飽你。快點，兩碗都吃了吧！」

簡寧樂顛顛地把兩碗都移過來，一勺一勺吃得慢悠悠的，咂一口再吸一口，恨不得用的，急得顧景臣一直瞪：「簡小寧！我他媽還得回去訓練呢！你不吃別吃了，餵魚呢慢的！」

簡寧被兇了也不惱，冷不防探過，隔著一張桌子將顧景臣的吻住，於是，他再猖狂不起來了，曬小麥的臉瞬間漲紫。

怔了會兒，顧景臣的兩隻大手扶著簡寧的肩，將從上摘下來，而且，他俊臉上的表好像在害，一邊用手背著，一邊環顧周圍正在笑的路人，低聲音咬牙切齒地對簡寧道：「簡小寧，不弄死你我今晚不回去了……」他的聲音都變了，啞啞的……

「吃個豆花也能辣到哭，你可真是奇葩。」

驟然響起的一道低沉嗓音打斷了簡寧遙遠的回憶，簡寧心驚地抬起頭，就見一西裝革履的顧景臣雙手著口袋站在塑料棚外面，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面無表地看著。

他的臉還是那張臉，只是越發稜角分明，十八九歲著迷彩服的年和如今著黑商務西裝的拔男人，完全無法重合在一起。

顧景臣怎麼會在這裏？

簡寧剛恢復思想，口中還剩半勺豆花，因為驚訝冷不防嗆到了氣管里，大力地不控制地咳嗽起來，出紙巾捂著，隔著模糊的水汽著顧景臣的方向。

堂堂顧四來這條偏僻的小吃街已經很意外，他難道還會坐下來吃路邊攤麼？太不符合他如今的份了。

然而，顧景臣偏偏就是來了興緻，他邁開長朝簡寧的桌子走了過來，無視周圍異樣的目，自然而然對老闆道：「一碗豆花。」

「鹹的？甜的？」

「甜的。」他的回答不加思考。

那對小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走了，顧景臣便坐在了簡寧的斜對面，一雙深邃冷淡的眸子漫不經心地掃過眼前的豆花，角牽起些微弧度，嘲諷一般地笑道：「真是糟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