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門聲一響, 溫琰悚然一驚。
這是他們家幾乎不會響起的聲音。
因為外面的花園里有傭人。
如果有客人來,傭人都會提前告知他們。
一般,也不會有什麼沒有預約或者提前聯系就上門的客人。
他心中莫名起了古怪的預, 打開房門走出去。
客廳, 是聽到靜,也跟著從屋里出來的林彤盈。
的臉蒼白, 是這幾天都沒睡好的緣故。
溫琰知道, 睡不好不僅是因為擔憂正在養病的溫帆,也是因為那一天, 和自己的大兒子聯手,用言語趕走了家里好不容易認回來的小兒子。
不僅是。
這幾天, 被停了所有工作的溫琰也完全沒有休息好。
而相較于林彤盈。
他更煎熬。
因為所謂的“真相”,是他告知林彤盈的。
今天,那通電話揭示了真相的一部分, 卻已然將他這幾天的噩夢都變了現實。
溫琰現在不知道怎麼辦。
被敲門聲打斷時,他幾乎有一種能夠暫時逃避的慶幸。
“怎麼了?”林彤盈開了口。
“……不清楚。”溫琰道,“我去看看。”
玄關傳來了約的說話聲。
因為遠,二人都聽不清楚。
就在這時,樓梯上傳來了靜。
溫琰抬起頭,看到了穿戴整齊,臉上還有些蒼白的溫帆。
“小帆?”林彤盈有些著急,“你怎麼起來了, 醫生上午來的時候,不是說你發燒了,現在要多休息嗎?”
溫帆被強迫, 不幸中的萬幸, 是那個alpha還沒來得及結和永久標記。
但是他依然遍鱗傷。
因為反抗和掙扎, 因為AO之間懸殊的型差。
這兩天溫帆一直在斷斷續續地養病,但加上心理原因,始終好得很慢。
“我好點啦媽。”溫帆笑了笑,“想出來氣。”
“是誰在敲門啊?”他問。
“不知道是誰。”聽說他好點了,松了口氣。
得知溫盛然和溫帆一直不和的時候,最開始是驚愕,后來是對溫盛然的失。
對于溫帆,雖然詫異于這個一向乖巧聽話的孩子會做出跟溫盛然那樣針鋒相對的事,但是最終,卻被對方的一句話給堵住了。
“我怕媽媽不要我。”他低聲道。
如今想到這句話,林彤盈還是酸難言。
“不管是誰都跟你沒什麼關系的。”林彤盈安道,“再去躺會兒吧,等晚飯好了我你下來吃。”
溫帆“嗯”了一聲,角依然乖巧地勾著,沒有要的意思。
溫琰看著他的笑。
心底突然產生了一種極為怪異而荒誕的覺。
還沒等他弄清楚這種覺是為什麼,外面的人就進來了。
居然是幾個穿制服的警察。
溫琰和林彤盈俱是一愣。
為首的警察出示了相關證件,然后環視了一圈:“誰是溫帆?”
*
溫帆被帶走的時候,林彤盈還沒回過神。
等到反應過來,溫琰都拉不住,跟著一起到了門口。
“為什麼要帶走我的兒子?”嘶聲問,語氣有些急迫和慌張,“他,他還在生病……”
“夫人別急。”最末尾的警察頓了頓,安,“只是在辦案過程中到了一些問題,需要溫先生配合調查,再做份筆錄。至于病,如果嚴重,我們是會為溫先生安排診治的。”
畢竟是害者的家屬,他的語氣很溫和。
林彤盈怔了怔,稍稍冷靜了一些。
“……這樣。”道,“那,那調查結果大概多久能出……”
“這個不能向您保證。”警察道,“不過我們一定會盡快調查清楚事實真相,這個夫人您可以放心。”
“……辛苦了。”林彤盈道。
“您客氣了。”警察沖頷首,然后離開了房門。
“這都幾天了,還要去做筆錄。”林彤盈嘆了口氣,有些擔憂,“小帆這幾天狀態好不容易才好些……”
又想起了什麼,猶豫了一瞬。
等到醞釀好語言,準備問問溫琰,他那邊有沒有什麼消息的時候。
抬起頭,突然怔了怔:“……阿琰?”
“嗯。”溫琰回過了神。
“你的臉怎麼那麼差。”林彤盈小心地道,“是哪里不舒服嗎?”
“沒有。”溫琰沖勉強笑了一笑,然后深吸了一口氣,“媽,你回房休息吧,我去打個電話,爸剛剛找我有點事。”
林彤盈愣了愣。
隨即,反應了過來,趕道:“你忙。”
然后,猶豫了一瞬:“你爸生氣也是對你嚴格要求,過陣子,等他氣消了就好了。”
并不知道父子倆的談話容。
當晚,溫又鋒談完就離開了溫家——
他還有一個合作要談,能夠破例回家理家務事,已經是例外。
溫琰點了點頭。
他想。
如果林彤盈不提。
他已經快忘了溫又鋒對他的“懲罰”了。
因為,如果他的猜測是真的。
那麼,不用溫又鋒來懲罰他。
他自己……
都無法原諒他自己。
-
溫帆坐到了車上。
里面除了警察,已經坐了一個人,也就是omega協會特派的顧問。
是個年輕的beta。
他正低頭翻看資料,不時地記著筆記。
聽到聲響,他正要抬頭打招呼,卻見面前清秀致的omega先對他笑了笑,然后直接禮貌地開了口。
不是對著他,而是對著警察。
“請問,可以申請調換顧問嗎?”他問。
車上所有人都愣了愣。
“家里在協會有長期合作的顧問。”溫帆輕聲細語地解釋,聲音很平和。
換顧問是合法流程,但是一般人不會申請換顧問。
因為一來,普通人進了警局慌張都來不及,不會想到這些。
二來,omega協會派發的顧問只是在程序和形式上起輔助和監督作用,且本就是傾斜保護omega權益的,一般除非明顯消極怠工或者收賄賂,一般人不會較真。
且請私人顧問的價格也很高。
與其把錢花在這兒,還不如把錢花在請律師上。
但是對于有錢人就不一樣了。
A城的上流圈就那麼幾家,每一家都有合作的顧問。
很多時候,他們一輩子也用不上這些顧問,但是他們也不缺養著他們的錢。
思及男孩子的姓氏,幾個警察對視了一眼,彼此了然。
其中一個開了口:“把名字告訴我吧,按照規定,現在只能我們來對接。”
“麻煩了。”溫帆笑著點了頭。
他把名字告訴了說話的小哥,警車繞了個彎,把一旁手足無措的beta送到了協會的辦公大樓。
外面是飛馳的夜,燈火璀璨。
溫帆闔上了眼。
等到到了警局,西裝革履的alpha已經帶著公文包等候在了門口。
“小爺。”他道。
“陳叔,麻煩了。”溫帆溫和地笑了笑。
alpha頷首:“請放心。”
幾人一同進了警局,然后,溫帆就被帶進了訊問室。
坐下來的時候,他瞇起眼,看向了不遠的天窗。
“有什麼問題麼?”一旁的陳聲問。
“沒什麼。”溫帆收回了目。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不久之前,我哥哥應該來過這里。”他笑了笑,“我只是在想,那個時候,他在想什麼。”
他第一次聽溫盛然在林彤盈面前他弟弟。
那個時候,他覺得很可笑。
這是他第一次稱呼溫盛然為“哥哥”,語氣里帶著嘲弄和慨。
他知道。
這也應該是最后一次。
*
“溫帆被帶走了。”
吃早飯的時候,溫盛然聽到黎瑜說了這麼一句話。
這幾天為了陪他,最開始,黎瑜請了年假。
兩人也沒走遠,在A城好玩的地方都溜達了一遍,算是彌補了溫盛然的憾。
只是第三天,溫盛然怎麼說,也按著黎瑜回去上班了。
“你再不回去。”溫盛然道,“你的同事眼淚都要把A城淹了。”
黎瑜挑了挑眉:“這麼夸張?”
溫盛然點頭。
他們在一起的事沒有瞞著,也沒有公之于眾。
只是姚瀚消息靈通,先來關心了一下溫盛然,然后得知了八卦。
第二天,全研究所就知道了。
起先,他們的畫風還都是“恭喜恭喜,百年好合”。
得知黎瑜請了年假之后,群就沉默了。
年假第二天晚上,姚瀚私敲了溫盛然,語氣沉重:“弟妹,能不能勸勸你老公,你們可以來研究所玩的,這個家不能沒有他,真的。”
溫盛然看著那句“弟妹”陷了沉思。
然后……
-真的嗎O.O
姚瀚:……
姚瀚:不知道為什麼,雖然弟妹你發了可的表,但我總覺得你在裝傻
雖然溫盛然在裝傻,但是他知道,不到萬不得已,姚瀚不會來找他。
既然來找了他,那就說明研究所確實很忙。
黎瑜倒沒什麼異議,只是笑著看了溫盛然一眼,然后道:“好,聽你的。”
只是四個字。
就把溫盛然說臉紅了。
“也可以不聽我的。”他小聲道。
不要……
不要說這種,好像夫妻之間一個管著另一個,而對方縱容言聽計從一樣的話。
這句是玩笑,黎瑜顯然也不會當真。
第二天,他就回了研究所。
而溫盛然也開始正常回學校上課。
只是大三畢竟課,他又不可能回溫氏實習,暫時就閑了下來。
于是有空,他就會去黎瑜的研究所玩。
比如今天。
去之前,溫盛然搗鼓了一早上的烤箱,做了兩盒子蛋撻。
他剛剛坐下來,黎瑜就說了這樣一句話。
溫盛然沉默了一瞬:“……嗯。”
他抬起頭看黎瑜:“不過,你怎麼知道的?”
他有些好奇。
總不至于是溫琰地又跑來找他吧?
黎瑜沒有細說,只是淡淡地道:“只要想,知道這種事不難。畢竟,總有人看熱鬧不嫌事大的。”
溫盛然明白了。
現代人為了吃瓜總是能一秒變偵探。
估計是溫帆的事驚了不人,大家上不說,私底下都在八卦。
這個圈子不小,也不大。
只要人有心,聰明的總能琢磨出門道。
黎瑜會這麼說,多半是有人為了討好他,主把消息告訴他了。
他眨了一下眼睛:“那他們知道我住你家了嗎?”
黎瑜瞥了他一眼,眼底有了約的笑意:“怎麼了,住我家很丟人麼?也沒待你吧。”
“孤A寡O共一室。”溫盛然學溫琰的語氣,一本正經地控訴,“黎老師,你私生活不檢點,需要反思。”
黎瑜:。
他站起,要去抱溫盛然,語氣平淡:“這麼大一個帽子扣我頭上了,那不如我們真的來做點不檢點的事,你看怎麼樣?”
溫盛然:!
“我是說。”他道,“我反思。”
他眨眨眼睛,努力讓自己更真誠一些:“我反思,為什麼要黏著你不放。”
黎瑜角勾了起來。
溫盛然這才發現,他佯裝起,其實本沒。
溫盛然:“……”
他是不是太慫了。
“所以。”片刻后,他重新開了口,“溫帆是因為什麼被帶走的?”
黎瑜頓了頓:“你覺得呢?”
溫盛然想了想。
“易誠的供詞?”他問。
黎瑜頷首。
這回,到他開口問了:“怎麼知道的?”
“因為……”溫盛然停頓了一下,“他付出了那麼多,必然留有后路。”
黎瑜靜靜地聽著他說話。
溫盛然深吸了一口氣。
溫帆被帶走。
那基本可以說明,他在這件事中——
至目前的證據已經顯示,他可能不是單純的害者。
這是符合他和黎瑜當初的猜測的。
當初他和黎瑜其實誰都沒說開,因為他們誰都不愿意真的去這麼揣測一個已經到了傷害的omega,但是,現在,事實擺在了他的面前。
他深吸了一口氣。
事到如今,與其說是恨溫帆。
他更多的,是覺得悲哀。
“他看起來越瘋,越像是破釜沉舟,恰恰證明了他不會就這麼跟我魚死網破。”他慢慢地道,“如果我被趕出了溫家,而他為此付出的代價是尊嚴、傷害,還要再加上溫家的厭棄,這筆買賣是很不劃算的。”
“你覺得他在計算麼?”黎瑜道。
“當然。”溫盛然笑了笑,“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到目前為止的每一步,都在他的計算里。”
有一件事,他起初想不明白。
那就是為什麼溫盛然要選擇讓溫琰和林彤盈先知道這件事——
很顯然,證據是他特地“送到”溫琰面前的。
后來他想明白了。
溫帆了解他們每一個人。
他知道溫琰和林彤盈的格,所以他知道,出了這樣的事,他們肯定會首先偏向他。
而他甚至也了解溫盛然。
所以,他知道,以溫盛然的驕傲,他絕對忍不了這種況下的偏向。
想通了這一點,他就知道。
溫帆在下一盤棋。
而他們每個人,都是這盤棋上的棋子。
當然,這其中也出了點意外。
從溫帆當時的表就可以看出,他原本以為黎瑜也會因為這樣的話,至不會那麼快站隊。
但是黎瑜直接站在了他那一邊,直接跟溫家斷了關系。
這一點,是他沒想到的。
但是這并不影響這件事的核心部分。
“首先。”溫盛然道,“他想要栽贓陷害我,就必須有易誠這枚棋子要‘暴’,只有這樣,溫琰才能迅速地聯系到我上。”
黎瑜跟上了他的思路:“所以,易誠的暴是在計劃當中的。”
“對。”溫盛然道,“但是這里就有一個問題,別的不說,現有的證據是足夠把易誠定罪的,你覺得他會那麼傻麼?”
黎瑜頓了頓:“除非他不知道,至不知道這個計劃的一部分。”
溫盛然點了點頭。
“……雖然這麼說有點自。”然后,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但是我估計,溫帆是用我來讓易誠上鉤的。”
現在回想起對方的那幾條消息。
易誠的神狀態確實看起來非常堪憂。
溫盛然知道,那應該是那本日記帶給他的刺激。
這個世界上最能讓人發瘋的事之一。
就是“我本可以”。
黎瑜看著他,神意味不明。
溫盛然眨了眨眼睛,討好地他的手指,然后晃了晃:“哥哥,我喜歡你。”
黎瑜:“……”
“有點突然。”他評價。
話是這麼說,他的神明顯緩了下來。
“你繼續說。”他道。
“其實沒了。”溫盛然嘆了口氣,“以現有的證據,我能猜的就這麼多。一個就是溫帆再怎麼傷敵八百自損一千,至不會讓自己做的事在明面上暴出來。另一個就是,他達這個目標,多半是忽悠了易誠,讓他背鍋,怎麼忽悠的,我就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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