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不穿了,我不穿了,行了吧。”阮卿額角青筋都在跳,“你就別各種咒我倒霉了。”
“快快快,呸三聲!”
廿七果真“呸”了三下,消除了烏的咒力。
但他還是說:“別想了,你這樣的弱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去了我們那地界,活不下來的。”
想了想阮卿對生活品質的要求,補充道:“就算幸運能活下來,就算能賺到銀錢,那里的日子你也是過不下去的。別的不說,就說菜的味道,就說菜油。想做炒菜,哪里有這樣清亮、明、無味的菜油?我們那里的油,氣味很大的。”
“就算你有本事有技,能榨出更純凈無味的油來,那許多本不存在的調料又上哪里尋?番邦都在海外萬里之遙的地方,你再有天大的本事,也飛不過去吧?”
“知道了,知道了,行了,徹底死心了。”阮卿兩手在前比了個X,“別打擊我了,醒了,夢已經醒了。”
危險什麼的還會覺得“我運氣不會那麼差”,但想到真過去,飲食上可能習慣不了,有太多食都吃不到了,阮卿就徹底熄了穿越的心了。
想穿越的都是為了活人上人,誰也不想活得還不如在現代。
阮卿喪氣地撅吹吹劉海,眼睛斜斜一瞥,看到了廿七角一抹狡黠的笑。
這個人……
掰過子,面對著他:“有個話,我必須得跟你說清楚。”
“廿七,你來自古代,與現代社會有很多節的地方。”說,“說不定是什麼時候,你就會做出違反現代社會規則的事來。”
“這都沒關系,我都可以理解,我會盡力幫助你盡量避免這種況,或者等事不可避免地發生之后,幫你想辦法彌補修復。
“但只有一件事,就是殺人這件事,我是完全完全不能接的。”神嚴肅地說。
廿七頭痛,這個事已經說過一回了,怎麼又來:“我不是已經立了毒誓?”
“不是的,我是剛才忽然意識到,你雖然發誓絕不會殺人。可那是因為,我給你講明白了殺人將要接的法律后果,以及讓你明白了現代技下,你幾乎不可能逃這個客觀況。你衡量了利弊,所以選擇了規避。”
“但是,你本就沒有理解,不能殺人,不是因為殺人要被判死刑,而是因為生命可貴。”
阮卿的眼睛清澈明亮,在廿七看來,常常甚至帶著幾分天真。
可說的話讓他怔住。
他沉默了片刻,笑了:“你說的是,我確實從沒覺得生命有什麼可貴。我接過的生意,有高顯貴,有富商大賈,也有功夫高強一般人殺不了的江湖高手。”
“只是他們,都逃不過我的一刀。”
“富貴者也好,強悍者也罷,終究誰也難逃一死。”
“人命,就是這樣輕飄飄。”
他承認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那種日常偽裝出來的溫順無害消失,眼睛里的鋒利又冷漠。
廿七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跟阮卿坦誠這些,為什麼會用這樣的口吻跟說話。
他明明還在懷念剛才臺上,夜風輕拂腳心,邊有人陪伴的覺。
為什麼會說這種會把推遠的話?
他明明是想好了要娶,想跟一起過下半輩子的。
且,心深,那奇奇怪怪的期待又是什麼?他到底在希冀什麼呢?
阮卿凝視他片刻,開口說道:“你說的不對。”
把完全轉向他,盤起來撐著腳踝,用非常肯定的語氣說:“你會有這種錯誤的認知,是因為你看的死亡太多了。”
“這些非正常的死亡集中在你邊,你看多了自然而然就會覺得很正常。”
“但實際上,大多數人每天看到的都是勤勤懇懇好好活著的人。”
“你這種況,現代有一個專門的語,作信息繭房。意思是,你的生活被桎梏在某種特殊的信息里,這種信息好像繭一樣把你關了起來,于是小小的繭就了你的全世界。”
“你孤兒出,我猜你那個殺手組織里,和你一樣的人應該都是孤兒出對吧?”
“你有沒有想過,那種組織為什麼只選孤兒呢?”
“就是為了更好地隔絕你和正常世界的聯系呀。就是為了切斷你的共能力。”
“孤兒,意味著世上沒有一個人對你來說是重要到不能失去的人。當然你自己也珍惜自己的生命,但那只是最基本的求生本能而已。但你沒有父母親人,也沒有妻子孩子,可能甚至都沒有朋友。”
“所以這個世界上不存在一個人,讓你會覺得‘別人的命和我的命一樣可貴’。讓你失去了與別人的求生意志共的能力。”
“但是如果你能打破這個信息繭房,你會發現非正常的死亡不是人生常態。它本就不該是。”
“生命就是可貴的,因為一旦失去,不可能復活,沒法重來。”
“比如我的爸爸媽媽就是我最寶貴的親人,如果說誰要殺死他們,我真的會去跟那個人拼命。”
“廿七,我建議你……”
阮卿想建議廿七找一個人、結婚,使對方變他“重要的人”,去生命的可貴。可轉念一想,他是個古代人呀,古代那種男尊卑的社會,男人可能會把妻子視作自己的財產而不是一個獨立的人。
于是改口:“我建議你生個孩子。緣是最容易鏈接人與人的紐帶,或許你有了自己的孩子,脈相連,就會明白我今天的說的這些話了。”
廿七看了一會兒,笑著答應:“好,如果我娶妻,一定生孩子。”
這種修正三觀,重塑認知的事,也不是靠一席話能立竿見影的。阮卿該說的、能說的都說了
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垂下眼,掰著腳踝前后擺了擺,停下來,又抬起眼:“還有……”
“雖然吧……好吧,我承認我其實很喜歡你來了之后,把我的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條,特別讓人舒服。”說,“但我的舒服不能建立在別人的難上。”
廿七挑眉:“怎話怎講?”
阮卿撐著腳踝看了看天花板,終于還是正視了廿七:“就上次在車里咱倆談過關于裝不裝的問題,你說你也不算是裝的,寄人籬下得有該有的態度……”
廿七問:“你到底想說什麼?”
“嗐。”阮卿說,“就這些家務什麼的,不做就別做了。其實也不是非要你做不可,我本來之前是有鐘點工的,就趕得特別寸,遇到你前兩天剛辭退了,還沒來得及請新的你就來了,就一直沒請。所以這些事才落到你上。其實也不是非讓你做不可。”
不過是因為廿七做得自覺而且非常好,讓人又舒服又爽,阮卿才一直沒吱聲阻止。
現在想想,讓個殺手委屈在小房子里每天洗洗涮涮鍋邊灶臺的,其實是憋屈的。
“是我不對。”阮卿有點難為,但也勇敢承認自己的錯誤了,“其實就是……對我來說,你好像是一個電視劇里的角,或者小說里的人似的。就是說,我其實一直以來在你上投了濾鏡,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就是說,其實我一直沒有把你當作一個真實的、有有的人。就是說……”
在阮卿有點語無倫次的幾個“就是說”中,廿七恍恍惚惚,竟到心深的一角得到了填補和滿足。
原來如此。
他從前幻想著退后的生活——置一宅院,蓄些仆婢,娶個妻子。
在他這個后半生的人生規劃中,從未考慮過要將自己真實的份和真實過往告訴這個“妻子”。大概率他這個和他白頭偕老的“妻子”終其一生將對他腥風雨的前半生一無所知。
可是面對阮卿,他原來竟期盼著能讓來認識真正的自己,而不是偽裝的自己。
廿七不得不深深地吸一口氣,來住這種心悸。
他打斷了的“就是說”,微笑道:“我懂。”
“但我那天也說了,并不是都是裝。我是喜歡做這些事的。”他說。
阮卿自己最討厭做家務什麼的了,就連親自作洗碗機和掃地機人都覺得麻煩,因此對廿七說的話持懷疑態度:“真的?”
杏眼圓睜,一臉狐疑的模樣讓廿七忍俊不。
“是真的。”他保證。
“以我的手和力,這些事連力氣活都算不上,我日常練功要比這累得多。”他誠懇地說,“而且,對你或者會覺得瑣碎厭煩,對我,卻是不一樣的。”
“我開始相信,的確會有上萬的人會看洗地毯、修驢蹄子了。”
因為看那些東西的,大概就和他做飯、疊、拖地時候的是一樣的。
腦子是放空的,心里卻是安寧的。
很舒服,像人浸在溫水里。不愿意出來,只想一直浸著。四肢放松,人在水面自然漂浮。
真的很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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