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好的夜晚,國慶節滿街燈火,激煙火璀璨。
林舒相信,經過這一晚,會有無數的普通老百姓對于激這個領域有了更深的認知,激學也將迎來新的發展機遇。
而就在一片片的贊譽和驚嘆中,陸殿卿和林舒攜手回到家中,找到了那封信。
那封信曾經被水泡過,曾經被拆開封起,又這樣被夾在書頁中仔細地珍藏了很多年。
寫出這封信的時候,陸殿卿只有十八歲,是他最沉默的時候。
那一段,他經常會埋頭在書案中,整整一天都不說話。
他的母親早已經遠渡香港,杳無音信,生死不知;他的家族于抑沉悶之中,小心;他的父親消沉寡言,忙于工作,總是數日不見蹤跡。
他清楚記得,當時他坐在窗前,埋首書案,鄭重地寫下那封信,就像年時一筆一劃練習書法一樣認真。
他心里有許多話要說,心頭總是浮著許多擔憂,卻無法訴諸于口。
許多措辭涌上來,但他總是會覺得,太過輕浮,不夠收斂,會嚇到。
亦或者這封信中途因為種種原因被人截下,自己太過直白的表達會給引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畢竟在這個年代,男作風問題足以毀掉一個人所有的前途。
記得那個時候,他抬起頭來,向窗外,窗欞外梨花盛開,墻外有那麼一株,艷潤白地搭在青磚墻頭上。
他便想起趴在那樹上,睜著大眼睛看他的樣子,還有翹首向自己時的笑。
這些,他寫下的每一張字帖記的,他背下的每一段英文記的,他自己當然更記的。
于他而言,那就是六月里最艷明的太,照亮了他沉悶而刻板的生活。
于是當時的他,深吸口氣,將原本的紙張掉,終于重新鋪展開一張紙,然后鄭重其事地寫下:“林舒同志,你好”。
而此時此刻,穿越了二十年的歲月,陸殿卿再次看到那封信。
窗外的激煙火聲不曾停歇,一朵一朵在空中綻放得絢爛多姿,胡同大喇叭廣播里播放著振人心的國慶音樂聲,其中又夾雜著老百姓的歡呼好聲。
這是一個舉國歡慶的日子,是一個收獲果的夜晚。
陸殿卿和林舒倚靠在床上,一起看完了那封信。
陸殿卿指著最上方已經泛黃的水漬,道:“這個地方原本應該是林舒同志你好。”
林舒直接給他笑出來了:“怎麼這麼傻呢!”
陸殿卿聳眉,無奈地看著:“你都說了不會笑。”
林舒:“我干嘛要說話算話?我答應你要說話算話了嗎?”
陸殿卿啞然,之后無奈笑了:“算了我已經習慣了。”
林舒收斂了笑,低頭看著那封信:“我覺得沒有收到那封信,也沒什麼,年輕時候的我,即使看到了這封信,也未必能讀懂。”
那是一份過于斂鄭重的信,如今歷經世事的林舒自然能讀懂一個年抑卻熾烈的心事,那是奔涌于冰山之下的滾燙。
但是當時的,未必能讀懂,也不過是當尋常的問候,至多是孤寂困頓生活中的一點寄托罷了。
陸殿卿再次看向那封信:“如果你當時收到,你是不是心里會寬,會喜歡一些?”
林舒道:“沒有如果,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的,我沒有收到。既然事已經這樣了,那我應該慶幸,在我已經能夠讀懂世事的時候,看到十八歲的你向我表白。”
笑著他:“我覺得你十八歲的時候,好像更可一些。”
陸殿卿挑眉:“你這是嫌棄我年紀大了嗎?”
陸殿卿摟著的手輕了下的腰:“沒關系,你如果想看的話,我現在也可以寫給你,我覺得自己還能寫出來。”
林舒:“算了吧,實際點,你還是沒事幫兒子寫寫先大隊學習心得吧。”
陸執葵不寫那個,陸守倞也不寫那個,兩個孩子都很犯愁。
林舒當然也不寫,所以這個責任就落在了陸殿卿頭上。
他寫得很好,兩個孩子都被表揚了,老師要求他們再接再厲。
于是三十幾歲的陸殿卿,就了兩個孩子的用代筆。
陸殿卿聽著,笑出聲,嘆道:“養兒方知父母恩,當人父親可真不容易!”
林舒卻將目再次投到這封信上,想起了自己的上輩子,想起來自己困頓艱的知青生涯,也想起來和雷家糾纏的那十年。
低聲說:“你還記得,我博士畢業的論文,曾經激過一個人嗎?”
陸殿卿眸溫煦,著道:“我知道你有一些,是我不知道的,不過沒關系,你不說的話,說明我沒必要知道。”
林舒:“我表現這麼明顯嗎?”
陸殿卿笑了下,低首,捧著的臉,看著的眼睛。
他的目格外溫而深邃,他低聲說:“其實從我們最開始要談對象的時候,我就發現了,你的英文突然那麼好,你對未來的想法變得很明確。”
林舒啞然:“我偽裝得那麼蹩腳嗎?”
陸殿卿認真地想了想:“不算太蹩腳,但也有點蹩腳。”
林舒簡直想揍他:“那你當時怎麼想的?”
林舒回憶了一番:“我還有別的異樣嗎?”
陸殿卿:“很多細節,別人不會察覺,但是我一定能覺到。比如你會突然緒不對,我記得那時候你帶著學生拉練,你回來的時候,我正在院子里修剪我們的花草,你出現在我面前,用一種悲愴失落的眼神看著我,就好像經歷了多年的磋磨。”
他回憶起那一天,低聲道:“我知道你不會說,所以我沒問。”
林舒也記起來了,那一天太難了,想起來許多往事,回去后,無措又茫然,就那麼撲到了陸殿卿的懷中。
林舒喃喃地道:“還有嗎?”
陸殿卿:“有,不過我現在也說不上來了,就是一些很細微的緒變化吧,比如那一晚在北大,我知道你有些失落,因為一些我不知道的原因在失落。”
林舒聽著,便抱住了他:“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如今想來,他在婚姻中曾經有些不安,那也是因為他太過敏銳,察覺到了自己這些心思,而這些是自己不好說出口的。
陸殿卿懷著,低聲說:“當然了,最重要的是你突然很在意學習了,你那麼拼命地學習,一下子把原來的懶散給改了,而且目明確地對準了激學。”
他頓了頓:“我想著,你說的那位席銘先生,應該對你有著很大的影響吧,雖然我并不知道他是誰,又是怎麼樣的存在。”
畢竟這個世界上,并不存在這麼一個人。
林舒嘆了聲:“剛才我們在長安街看焰火的時候,我聽到有個席銘的年說話了。”
說著,把自己偶爾聽到的說給他:“你看,有一個席銘的年,他要學激學。”
陸殿卿:“所以?”
林舒:“你還記得,我們剛結婚那會兒,你曾經幫著朋友翻譯過一些國外激學的資料,里面提到了——”
說到這里,停了下來。
他過目不忘,自己經手的資料,便會一直記得,他當然記得那份資料,介紹的是國外科學家做的一個模型試驗,利用學原理來扭曲時空,不過當時看過,也不過覺得是奇聞怪談罷了,并沒有當真。
此時此刻,窗外喧囂的焰火聲時不時響起,兩個人就這麼四目相對,房間一片靜默,兩個人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陸殿卿試探著道:“所以,真的存在時空扭曲嗎?”
林舒:“我也不知道,但我覺得,應該存在吧。”
嘆了聲:“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
于是便將那個長長的故事說給他聽。
最后,喃喃地說:“就是這樣了……”
陸殿卿沉默了很久,沒說話,最后只是把珍惜地抱在懷中。
林舒:“現在,你是什麼覺?”
陸殿卿:“后怕,慶幸。”
林舒笑了:“如果真的存在多個時空,不知道原來的我怎麼樣了,是不是能順利離婚。”
陸殿卿低聲說:“能。”
林舒:“你這麼肯定?”
陸殿卿:“因為我會幫你,一定會幫你的。”
林舒哼了聲:“在原來的世界,你可沒這麼好說話……”
其實最初很惱火他,生他的氣,遷怒他。
陸殿卿笑了一聲,無奈地了的頭發:“你活了兩輩子,怎麼都沒活明白?”
林舒:“嗯?”
陸殿卿:“無論世事怎麼回,我相信我就是我,我不會變,我甚至能通過你所說的,知到那個世界的我在想什麼。”
林舒:“那你告訴我,那個世界的你在想什麼?”
陸殿卿著,低聲道:“如果我一個人孤獨地活到三十四歲,竟然一直守在那沒有你的宅院里,那我一定就是在等你了。”
林舒愣了下,之后想想,也就釋然了。
笑著道:“希那一世的我,能早日看到十八歲陸殿卿寫給的書。”
也希當打開那封信的時候,已經有了足夠的閱歷,去看懂曾經那個沉悶年埋在冰山下的熾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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