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周安然還是第一次見他這樣不高興。

不由有些擔心,雖然并沒有什麼擔心他的資格，但就是忍不住。

可現在坐的位置實在不方便看他。

離早自習開始還有一小段時間，周安然想了想,干脆一口喝了杯子里剩下的所有豆，這樣就能以洗杯子接水為由，大大方方經過他邊，再經由后門出去。

可周安然拿著空杯子轉后,就發現他好像已經趴到了桌子上。

教室里有些鬧騰，但路過他邊的時候,周安然還是放輕了腳步聲，瞥見男生黑發有幾不聽話地翹了起來,但是看不見他的臉。

自然也沒辦法再分析他心如何。

不過好像哪次不經意間聽見祝燃說過他睡不好就會有起床氣,每每這時候心和脾氣就都會變差。

會是因為這個原因嗎？

周安然打完水回來,男生還趴在桌上睡覺。

后排往前面傳其他作業,周安然趁機回頭悄悄再看過去時，他還是在睡。

等重新見到他抬起頭,已經是早自習結束，假借去洗手間為由，再次從后門出去。

男生微歪著頭，側臉線條流暢，不知祝燃跟他說了什麼，他眉梢輕輕一揚。

是和平常相仿的模樣。

看不出有什麼不開心的。

再回到教室，從他邊上路過的時候，他已經低頭去看書了，臉上表淺淡，角卻不也不像之前那樣抿著。

之后周安然又找機會觀察了他幾次，并未再見他有任何不高興的跡象,才慢慢放下心。

只是心里某一外地方像是仍被看不見的細線高高吊了起來。

殷宜真這周沒單獨約他，并不代表以后不會。

不管如何，殷宜真都是目前跟他距離最近的生。

可不知是不是因為周一升旗時對兩位高三學姐學長的嚴厲通告批評震懾到了大家，接下來一個月過得格外平淡。

沒聽說再有誰半路攔下陳白跟他表白。

就連往他課桌里塞進去的書和禮聽說好像都變了。

張舒嫻還是熱衷于打聽學校各類八卦，但暫時還沒有哪一個和他有關系。

殷宜真和他一直也沒有半分曖昧的傳言傳出來。

嚴星茜這一個月倒是拿出了十萬分的努力，“拯救偶像大作戰”的計劃書執行得分外到位，甚至都沒用周安然怎麼監督。

期中考到來的前一天，嚴星茜還在辛苦跟數學戰，額前的劉海都被抓了。

“啊！人類為什麼要學這種反人類的東西。”嚴星茜把桌上的書往周安然桌前遞了遞：“然然，你再幫我看看這題怎麼解？”

董辰剛好從旁邊經過，腳步停下，語氣像是帶著點不經意：“什麼題，你怎麼不問我？”

嚴星茜不解抬頭：“問你做什麼？”

董辰撇開視線，語氣淡下來：“你問不問。”

“莫名其妙。”嚴星茜奇怪地看他一眼，又重新低下頭，“然然你快跟我說說。”

周安然：“……”

剛才那番對話過于簡短，又沒提起相關的關鍵詞，沒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但周安然還清楚記得，上學期因為某個人，學校還曾掀起過一小陣“問數學題”的告白風。

雖然一個多學期過去，熱度早降溫，但其間的曖昧含義卻沒法抹去。

周安然看嚴星茜一副全沒開竅的模樣，有點想提醒，又怕自己猜錯，到時給和董辰都造困擾。

最后到底沒說什麼，只接過手中的筆，跟講起了題。

期中考安排在周四周五，考完第二天是周六，周安然一早就跟父母去了同城的表姐家做客，表姐兒這天三歲生日。

到達后，剛一進門，周安然還沒來得及跟人打招呼，乎乎的一小團就撲了過來。

表姐兒小名團團，小姑娘抱住的，仰起小腦袋，聲音也聲氣的，就是口齒還不是太清楚。

“小姨，禮。”

“小姨都還沒進來坐呢，你就攔著要禮，不。”表姐哭笑不得跟過來，先了兒的小臉，又笑看向周安然，“上次你答應生日帶去商場挑個禮，惦記到現在，一大早起來就在問小姨怎麼還沒來。”

表姐是周安然大姨的兒，跟他們一家關系很近。

周安然常過來做客，毫沒有不自在，牽過團團的手：“那我正好就不換鞋了，先帶團團去商場逛一下，表姐你有什麼要買的嗎？”

表姐搖了搖頭，蹲下給兒換鞋，順口叮囑：“乖乖聽小姨的話，禮只許挑一個，不許多要，知道嗎？”

團團還牽著周安然的手沒放：“幾道啦！”

小區外面就有個大型商場，周安然向來也不是跳的格，大人們一向放心，就也沒跟著去，只臨出門的時候，何嘉怡低聲問了句：“帶錢了吧？”

周安然點點頭。

何嘉怡拍拍：“行，回家媽媽給你報銷。”

周安然牽著團團去了商場。

在一樓挑好禮后，小姑娘又拉著往另一個方向走：“小姨，超四。”

“是超市。”周安然糾正發音。

團團跟著學：“敲市。”

周安然不莞爾。

小姑娘字還不認得幾個，超市賣糖的地方在哪里倒記得一清二楚，一進去，就直接拉著去了那個貨柜，小手一指。

“糖糖。”

周安然順著指的方向，給又買了好幾包不同類型的糖。

出了超市，團團就催促拆開。

周安然拆了其中一包遞給：“今天上午只能吃兩顆，不能多吃知道嗎？”

團團乖乖從袋子里只拿了兩顆糖出來，歪著腦袋想了想，又遞一顆到周安然面前：“給。”

周安然以為是要幫忙拆開，撕開糖紙，半蹲下喂給，又叮囑：“不能直接吞下去哦。”

團團點點腦袋，又把手上另一顆糖遞：“小姨也七。”

周安然對糖興趣不大，頂著小姑娘眼的眼神，還是拆開吃進了里。

口卻是出乎意料的好。

像檸檬汽水。

有小小的氣泡在口中炸開，檸檬的微酸中和了糖的甜。

想著嚴星茜應該也會喜歡這種口味，牽著團團又折返超市，照著包裝多買了兩包。

第二天何嘉怡和周顯鴻都要加班。

中午周安然去嚴星茜家吃飯的時候，順便帶上了前一天買的那兩包糖。

吃完飯，嚴星茜留在家看電影。

期中考剛過，宋秋就也沒太管著們。

只是一場電影沒看完，周安然帶過來的那兩包糖就被嚴星茜給吃完了。

電影臨近尾聲，嚴星茜手往袋子里一，了個空：“怎麼就沒了啊，你在哪買的？”

周安然：“我表姐那邊。”

“那等下我們去附近超市也找找。”嚴星茜抱著的手。

周安然點頭。

看完電影，兩人出門去逛附近的超市，卻沒找包裝一樣的氣泡圖。

“我記得包裝上面寫的是日文吧，你買的時候有沒有看到品牌什麼？”嚴星茜問。

那邊超市這款糖就擺在很顯眼的位置。

周安然搖搖頭：“沒注意。”

嚴星茜臉微微垮下：“早知道剛才不把包裝袋扔垃圾箱里了，指不定還能去某寶上找一找。”

“沒事。”周安然安，“我五一還會去表姐那邊，到時再給你帶。”

期中考績是在周二出來的，周安然發揮依舊平穩，名次比之前前進了一名，倒是嚴星茜也不知是不是潛能被完全了出來，辛苦戰一個月后，一下在班上前進了六個名次。

周安然替大大松了口氣。

進步這麼大，宋阿姨那里應該可以過關。

許是因為下周一就要開家長會，沒人敢在這種時候額外生事端，這一周也過得格外平淡。

周五早上，周安然在家吃完早飯時，何嘉怡像是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對說：“對了，上周六我洗服的時候，從你外套口袋里翻出來幾顆糖，給你放到你著糖紙花那個汽水罐子里去了。”

“糖。”周安然不解抬頭，“什麼糖？”

何嘉怡好笑：“你自己口袋里的東西你還問我？”

周安然放下筷子：“我去看看。”

回了臥室，周安然小心把糖紙花拿出來，將空汽水罐子倒轉，里面的東西掉落在桌面上。

居然是四顆汽水糖。

可明明上次包裝也沒拆就直接拿去嚴星茜家里了啊。

何嘉怡直接從外面推門進來：“找到沒？”

“找到了。”周安然想起上周六回表姐家后，團團還一直黏在邊上，忍不住笑起來，“可能是團團塞進去的。”

何嘉怡瞥了眼桌面，也笑道：“別人想從團團手上拿一顆糖都難，對你倒是大方。”

周安然把四顆糖拿起塞進口袋里，背上書包：“媽媽，那我去學校了啊。”

下樓跟嚴星茜會合后，周安然從口袋里拿了兩顆糖出來給，攤開手心才看見隨手拿出來的是一顆葡萄味的和一顆橘子味的。

那口袋里剩下的兩顆應該都是檸檬味的。

嚴星茜驚喜接過：“哪來的啊？”

周安然不由又笑了下，頰邊小梨渦惹若現：“我小外甥塞在我口袋里的。”

去學校的一路，嚴星茜都在吃糖，跟說話都含含糊糊的。

到了教室，周安然照舊先把桌椅都了，去后面丟完紙巾，打算由后門出去洗手時，卻正好看見陳白走到門口。

男生書包掛在右肩上，下頜線崩得比上次還，深邃的眉眼間滿是明顯的躁意。

周安然沒想到他今天會來這麼早，看他的目應該比平時要明顯些，但他也全然沒發現。

在后門肩而過的時候，他像是本都沒注意到旁邊還有個人。

難得和他有距離這麼近的時候，周安然卻也沒像平日一樣心跳加速，滿心又剩那一個問題——

他怎麼了？

又是沒睡好嗎？

可洗完手回來，再從后面進教室的時候，周安然卻沒見他像上次一樣趴在桌上補覺，而是低著頭像在寫作業。

對向這一邊的半截下頜線仍崩得死。

周安然又悄悄觀察了他一天，幾乎能確定他今天是真的很不高興。

就連平日話多得不行的祝燃今天都分外安靜，像是不敢打擾他。

這天到周安然打掃衛生，下課后去后面教室拿掃把，看見陳白被不知怎麼過來班上的高國華堵在教室后門口。

“你爸媽下周一確定不過來？”高國華問。

陳白懶懶背倚著門邊，低垂著眼，有些辨不出緒：“不來。”

高國華又說：“那你下周一留下來幫我接待其他家長？”

“我留下來做什麼，讓其他家長看著羨慕嫉妒恨嗎？”

周安然大著膽子往后門那邊瞥過去一眼，正好看見男生微微抬眸，沖高國華笑了下。

可不知怎麼，周安然莫名覺得他明明在笑，那笑意卻完全未達眼底，看著好像比早上進教室門的時候還要更不高興。

高國華可能是被他這句有點狂的話氣笑了，也沒注意他表：“想懶就直說，找什麼借口。”

“走了。”陳白直起，“高老師。”

高國華一副眼不見為凈的模樣，擺擺手：“走走走，趕走。”

陳白沖他揮了揮手，轉大步下了樓梯。

高國華又笑著搖了搖頭：“臭小子。”

祝燃抓著書包從后門跑出去，聲音嚷得老高：“陳白你走這麼快做什麼，等等我。”

“還有些班沒下課呢。”老高在后面氣急敗壞教訓他，“祝燃你嚷那麼大聲做什麼。”

“高老師，我錯了，下周見。”祝燃敷衍的聲音遠遠傳過來。

同學一個接一個離開，教室很快安靜下來。

周安然心不在焉地掃著地，仍不自覺揣他今天為什麼這麼不高興。

是因為父母不能來參加家長會嗎？

可上學期的家長會他父母也沒來參加，那天也沒見他有毫不開心。

但是剛才班主任和他提及家長會的時候，他緒確實比今天任何一個時候都要糟糕的樣子。

直到嚴星茜都打掃完了，周安然也沒揣出什麼結果，也不可能有任何結果。

“然然，你還沒好嗎？要不要我幫你？”嚴星茜出聲問。

周安然回神：“不用，我馬上就好了。”

靜下心快速把剩下那小部分區域打掃完。

倒完垃圾，兩人又折回教室收拾好書包。

嚴星茜指指前面：“還是我鎖前門，你鎖后門？”

周安然點頭。

走到第六排他的位置旁邊時，周安然腦中不又回想起他那個不達眼底的笑。

很輕地嘆了口氣。

不知道他為什麼不高興，就幫不了他，不過就算知道原因，以他們近乎陌生人的關系，應該也是沒辦法幫他的。

周安然這樣想著，攥在書包背包上的手不由懊惱地垂落下來，不經意到校服子口袋的時候，里面傳來一點窸窣聲響。

是那兩顆檸檬汽水糖。

今天一天都在擔心他，都完全忘了吃。

周安然把手進口袋，指尖到糖紙時，心里不輕輕一。

他平時也喝汽水，不知道會不會喜歡這款糖？

那一瞬間，周安然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或者說，不知道哪來的膽子。

前門那邊有靜傳來，應該是嚴星茜正在鎖門，周安然又往兩邊窗戶各看了眼。

確認外面完全沒有其他人后，攥著兩顆糖，快速地塞進了他課桌里。

雖然只是一個短短不到一秒的作，但周安然從未做過這樣的事，手收回來的時候，掌心里都冒起了細汗，因為過于慌，手腕還在他桌角上磕了下。

一顆心更是快懸到嗓子眼，連呼吸都停了幾拍似的。

“然然——”嚴星茜忽然。

周安然已經懸到嗓子眼的心差點兒直接跳出來，慌回過頭，看見站在外面窗戶邊看著。

“你怎麼還沒出來？”

應該是沒看到吧？

以嚴星茜的格，看到了估計現在已經在問了。

“鞋帶散了。”周安然嗓子都發，“馬上出來。”

出去前，周安然又瞥了眼他的課桌。

桌上書稍稍有些凌，和往日一樣。

但仍得厲害的心跳又在提醒著，剛剛竟然鬼使神差地往里面塞了兩顆糖。

知道常常有孩子往他課桌里塞書或心準備的小禮。

聽說署了名字的他都讓祝燃他們私下幫忙退了回去，沒署名的好像被他一起全鎖進了家中一個柜子里。

給他塞這兩顆糖當然不是為了表白，更不是為了想要得到他的什麼回應。

只是希，如果他真的是因為父母不能來參加家長會而不高興的話，如果有千萬分之一的可能，他周一回來拆開吃掉這兩顆糖，也剛好喜歡這款味道的話，那時能稍微高興一點。

周安然收回目，走出后門。

鎖門的時候，嚴星茜在旁邊好奇問：“你剛剛臉好差，怎麼一副被嚇到的樣子？”

周安然手腕剛剛被撞的地方后知后覺地傳來疼意，也不知道會不會變青。

垂著眼回道：“教室太安靜，你又突然我。”

嚴星茜笑道：“你這膽子也太小了。”

周安然不敢跟繼續聊這個話題，用還有些發汗的手鎖好門，轉過：“走吧。”

“走走走。”嚴星茜挽住的手。

兩人邊聊邊慢吞吞走出學校。

周安然心跳也一點一點慢慢平復下來。

可不知道的是，和嚴星茜一上公沒多久，陳白和祝燃就一起又回了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