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又要上山打獵？前些天不是剛去過嗎？”晚飯時間, 只有陳剛單獨回來，田雨問了才知道妹夫帶著人進山了，人到這會兒都還沒有回部隊。

　田宓也蹙眉, 下意識過窗戶瞧了瞧外面的天。

　冬天夜長, 還不到六點，天空已然爬上了暮, 離徹底黑下來不遠了。

　陳剛洗了把臉, 又用巾上的余溫捂住臉, 覺到凍僵的面皮開始發燙才拿開, 他吁出一口氣：“下面農場要修水利, 食需求量就超支了, 總不能讓戰士們天天吃鹽水燉白菜幫子, 得自己想想辦法了。”

　說著，又將巾在洗臉盆里淘洗好，晾在竹竿上, 倒了水，才走出洗漱間。

　見到妻子與二妹面上都帶著擔憂, 他輕笑安：“沒事的, 老婁手好的很，我猜是獵到大家伙給耽擱了，咱們先吃, 給他留一份飯食就。”

　聞言，田雨白了丈夫一眼，嫌他心大，天都快黑了, 能跟白天一樣嗎？那山里頭本來就危險, 更何況是晚上？

　要不是怕說的多了妹妹更擔心, 都想撓丈夫一爪子，支使：“宓丫頭，去廚房拿一個空海碗來。”

　待二妹進了廚房，才愁眉苦臉：“每年冬天缺口糧，尤其這幾年，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這兩天我也跟采購車去鎮上采買些東西囤著吧，順便帶著宓丫頭去趕趕集，悉悉環境。”

　“去吧，多帶些錢票，快過年了，也給你自己跟小妹一人扯一套服。”二妹過來時，給買了不東西，他這個做姐夫的都記在心里。

　“我又不缺服，給宓丫頭買吧，要結婚了，得多做兩套。”

　“二妹買，你自己也買，是不是沒票了？我去找戰友們換。”

　“不是，有票呢，二妹給我在滬市買了兩件新的，我還攢著沒穿，要那麼些服干啥？”田雨好笑的嗔了丈夫一眼，這男人，一天天的，總以為自己不是著就是凍著，不完的心。

　陳剛輕笑：“服還有嫌多的。”

　“有那錢不如換些糧票，多買些糧食屯著...”說著，田雨接過二妹遞過來的空碗，拿起勺子從菜盆里面撈菜，上再次抱怨：“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不缺糧食。”

　陳剛也嘆氣：“會好的，會越來越好的...”

　田宓抿了抿，沒吭聲，卻在心里應和，是的，國家會越來越好的，還會站在世界之巔。

　“算了，不聊這些了，吃飯吧。”

　留出婁路回的那一份后，一家人圍坐下來，拾起筷子開。

　卻不想，才吃沒幾口，就聽到了外面熱鬧嘈雜的聲音。

　陳剛最先反應過來，他擱下碗，笑著起：“看樣子今天有大收。”

　說著，人已經裹上軍大快步走了出去。

　見狀，田宓與姐姐對視一眼，也急急跟了上去。

　=

　出了門。

　田宓才發現，大半個家屬區的軍屬們都出來了。

　田雨拉了把妹妹，兩人迅速融大部隊。

　“我剛才聽人說，戰士們抬了不野豬回來，好家伙，這是捅了野豬窩了吧？”

　“管它捅沒捅，咱們能分到就行。”

　“也是，我還聽說這次帶隊的是婁團，嘖嘖嘖，你們發現沒？只要是婁團帶隊，每回獵都要多幾頭。”

　“這還用你說，跟誰不知道是的？”

　“要我說，找男人就要找婁團那樣的，長得俊，還有本事，你們再看他那力氣，嘿嘿，他家小媳婦將來有福了，這要是我男人，那在炕上...”

　“呸！說的什麼話？人田家妹子在呢。”

　有人提醒，那口無遮攔的人才發現，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田家姐妹倆跟在了們后。

　人完全不覺得自己說的話有什麼不對，反而在對上田家那漂亮小姑娘的視線時，眼珠子一轉，笑的更曖昧了：“嘿，嫂子話糙理不糙，等你結婚后，就知道嫂子說的對不對了。”

　總有這麼一種人，喜歡開一些自以為幽默的玩笑，田宓按住大姐的手臂，大大方方的回視這位不知名大姐，也笑：“謝謝您夸獎，我會將您的贊一！字！不！！的轉達給婁路回同志的。”

　聽得這話，人面上訕訕，沒想到調侃人不，反而被頂了回來。

　尤其想到自己剛才說的那些葷話，會傳到婁團長那煞神的耳中...

　頓時就打了個寒噤，了脖子，埋頭不再說話了，心里則嘀咕，小姑娘家家的，咋這麼厲害。

　不止是，就連旁的軍屬也委實有些訝異。

　實在是這姑娘長得太沒有攻擊了，整個人站在那邊，什麼也不做，就人想親近。

　再加上來部隊后，一直都跟在姐姐邊，很是低調，還以為是個溫吞老實的子呢，沒想到...

　瞧著大大方方、不驕不躁，三言兩語卻能給人添個釘子。

　怎麼說呢，反正是個厲害的姑娘，看樣子往后相要注意著些。

　很多人都是這樣，剛認識的時候，總會出試探的賤爪，但，當發現對方不是棉花而是荊棘叢時，又會老實的回去。

　籠統些說，就是欺怕。

　而本來擔心妹子被人欺負的田雨，見狀直接笑彎了眉眼...

　家妹妹真棒！

　“方才那是二團朱營長的妻子劉秀，人有些不著調，說話也沒個把門，以后搭理。”田雨雖然得意妹妹機靈不好欺負，卻還是提醒了幾句。

　田宓納悶：“朱營長多大年紀？”

　方才那位軍嫂應該有四十出頭了，據所知，部隊對于軍年齡好像也是有關卡的，到了一定的年紀升不上去，就得轉業。

　這話顯然引起了田雨的訴說，拉著妹妹放慢腳步，等與其人隔出一段距離后，才小聲道：“朱營長今年33歲，劉秀39歲，說來朱營長娶，也是被家里坑了。”

　田宓覺得從前的自己，就是個不喜歡八卦的小仙，但在這個娛樂匱乏的年代，八卦什麼的...真香！

　“...朱營長家里條件差，十幾歲跑出來當兵，自己又敢拼，也積極掃盲學習文化知識，這才爬到了連長的位置，也算頂頂出息的，想起找對象那會兒，家里湊巧給他寫信，說給他相看了個好姑娘，剛好朱營長已經好些年沒回家，想著回家娶個村里知知底的姑娘也好，便答應回去相看了，后來你猜怎麼著？”

　這咋還帶賣關子的？田宓聽得正來勁呢，趕配合問：“怎麼著了？好姑娘就是劉嫂子？”

　“哪啊！要是這樣，姐都不說啥了...朱營長回家的時候，家里的確給他相看了個好姑娘，兩人看著都滿意的，你知道的，當兵的探親假，除去路上就真沒有幾天了，所以連著相看到結婚，攏共就花了一個星期時間，結婚當天，朱營長被親朋灌酒喝大了，蒙頭睡到第二天，床上的新娘子就了劉秀了。”

　“怎麼回事？劉秀這是搶親？”田宓表示目瞪口呆，腦中已經開始腦補各種狗劇。

　田雨無語的抬手了下妹妹的額頭：“要真是這樣，我就不說朱營長倒霉了，他是被家里人合伙給騙了。”

　接下來，田宓聽到了一個震碎三觀的真實事件。

　據說，當時跟朱營長相看的那個好姑娘，是劉秀已經嫁人的親妹妹，劉秀雖然長的不比妹妹差多，但前頭男人死了，是個寡婦，還帶了三個孩子。

　這年頭一個人活著都難，更何況還帶著三個娃，再嫁委實不容易。

　但也不能說完全沒有，只是那些個條件差，或者長得太磕磣的劉秀看不上罷了。

　后來，聽說朱家要給大兒子娶媳婦，劉秀早年，在朱營長還是排長的時候見過他，記得他相貌堂堂，心里頭就生起了想法。

　但也知道自己的況，又大了朱營長6歲，走正常程序定然不。

　所以就琢磨了個主意，讓關系最好，已經嫁人的妹妹替相親。

　當然，這中間，將前夫死后拿到的補償金給了朱家兩百塊。

　朱營長家人對于這個常年在外的兒子本沒什麼，對他們來說，大兒子給的一個月十塊錢實在太，這麼兩百塊錢，不要白不要，反正娶哪個都一樣，能生娃就行。

　更何況，劉秀也承諾，結婚后養老錢不僅不會斷，反而會給的更多，比娶那種新媳婦強，厲害的新媳婦進門，說不定每個月十塊錢也沒有了。

　反正，這麼一頓忽悠，沒什麼見識，看見錢就挪不道的朱家人集配合演了一場戲。

　等朱營長第二天從醉酒中醒過來后，事已經了定局。

　“這...這也太離譜了，朱營長就這麼認了？”聽完整個故事，田宓覺得真是離譜他媽給離譜開了門，離譜到家了，小小的家屬院里有大大的故事啊。

　“不認怎麼辦？那時候剛好趕上他升營長的關鍵時候，要是劉秀鬧出來，他的前途也毀了，朱營長是農村兵，山里走出來的，爬到現在這一步，不知道拼了多回命，要他放棄回家種地，他肯定也不甘心，只能著鼻子認了劉秀，哦...還有的三個娃。”這種事其實也不是個例，這年頭軍人歡迎，防不勝防，被賴功的真不。

　“那...朱營長跟劉秀婚后有孩子了嗎？”

　提到這個，田雨意味深長道：“你以為這些事你姐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

　田宓秒懂：“是朱營長出來的？”

　“除了他還能有誰？當年他一個人回了部隊，等升到營長后，才將被騙婚的前因后果跟他的團長說了，雖然沒有證據將劉秀怎麼樣，但他給自己樹立好了害者的形象，所以后來劉秀帶著三個孩子找過來投奔，朱營長一直住在單宿舍不回家，也沒人說什麼。”

　“朱營長應該在等機會。”等劉秀犯錯，等離婚的機會。

　田雨深以為然：“是咧，所有人都這麼說，反正朱營長能爬到今天的位置，也不是個簡單的人，說起來朱營長也是可憐，跟小云妹子一樣倒霉。”

　田宓扯了扯角，這要是被算計的是自己，保證，比朱營長還有心計，報復死丫的，不會報復也要專門學習。

　劉秀也就是抓住了這幾年的特殊時期，不然事不會這麼容易。

　一件可以預見，將來是個什麼下場。

　當然，田宓也不同就是了。

　=

　獵回的獵，要送到炊事班理。

　但為了讓大家伙兒高興，有收的時候，都會告知戰士們。

　每當這個時候，炊事班就會被滿，有些個手上有經驗的戰士們，還會上手幫忙一起宰殺理。

　燒熱水、褪、皮...所有人的臉上都洋溢著收的喜悅。

　田宓一行人趕到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欣欣向榮的畫面。

　炊事班已經被人群圍的水泄不通，吆喝好聲更是不斷。

　男人們的好勝心隨時都在，就連誰殺豬快，誰剁分量準都能設立比賽。

　田宓擔心被踩到，沒有往前，也記掛著對象是否傷，便轉著腦袋四顧尋人。

　此刻暮低垂，戰士們手上舉著火把，燈火闌珊下，形高大拔的男人依然醒目。

　視線捕捉到人時，他的角正噙著淺笑，垂目聽著邊的戰友們說話。

　田宓眨了眨眼，盯著人看，這是...沒見到過的一面。

　初見時，照片上的男人眉目冷峻。

　再見時，男人與其說是冷峻，用冷戾形容更為準確。

　俊是俊的，但瞧著太有氣勢，太有迫，很是不好接近。

　當時田宓甚至在心里慨了兩句，慨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不僅穿越，有了金手指，還談了個有些兇的酷哥男朋友。

　然而相后又發現，男人只是瞧著兇，不笑，人卻是寬厚的。

　然而今天，似乎又見到了他的另一面。

　原來他也會因為收而面喜悅，意外的接地氣，也...有點可。

　許是覺到了自己專注的視線，男人突然抬起頭，然后，毫無停頓的直直朝著的方向看來。

　在看清楚視線的主人是誰時，男人怔愣了幾秒，下意識出一個爽朗的笑容。

　他本就俊，這會兒在綽綽的火映照下，那立的五更加深邃迷人，還莫名沾染上了些許溫。

　田宓想，定然是火惹的禍。

　只是心口，又確實開始不控制的，“砰！砰！砰~”的加快了速度。

　這還是...第一次見男人這般肆意的笑。

　真帥！

　怪道有人一擲千金，只為博冰山人一笑呢...

　就在田宓胡思想，滿腦子跑火車時，男人已經出人群走了過來。

　田宓眨了眨眼，斂去眸底的驚艷，上下打量人：“沒傷吧？”

　婁路回雖然已經收了笑，角卻依舊勾著，聞言心中乎：“沒傷。”

　話雖這麼說，田宓還是有些不放心，只是這會兒在外面，也不好仔細瞧，于是又道：“現在能回去嗎？剛好趕上吃晚飯。”

　“可以。”

　“那...咱們先回去？”

　聞言，婁路回下意識了下背上的包，覺到包里的，才輕咳一聲：“嗯。”

　見他答應，田宓又回頭找大姐，然后就對上了一雙笑的眼睛。

　田宓沉默回盯...

　田雨立馬轉頭，還將準備走過來的丈夫拉走。

　“大姐跟大姐夫可能還想再看一會兒，咱們先回去吧？”田宓若無其事的收回視線，仰頭問男人。

　婁路回掏出放在口袋里的手電筒，將微弱的燈照到對象腳下，才道：“走吧。”

　“...”

　=

　天空又飄起了雪。

　兩人并肩而行，這一次，有了黑暗的幫忙，小之間沒有再空出一個人的距離。

　只是都想著事，氣氛有些沉默。

　待后的喧囂與喜悅聲越來越小，徹底邁黑暗中，腦中被‘厚臉皮’三個字功洗腦的男人，出手...

　...牽住了孩...厚實攏長的軍大袖。

　田宓腳下一頓，側頭打量男人，雖然因為暮，幾乎看不清楚什麼，但依舊能到男人的小心試探。

　只沉默了幾秒，便將手從袖子里面掙扎出來，回握住男人的。

　然后不意外的，被攏進了寬大的掌心里。

　田宓翹起角，再次邁開腳步。

　踩著尚清淺的落雪，輕聲嘀咕：“手有些冷。”

　婁路回立馬挨近了幾分，又將小手揣進自己的口袋里，過了幾息才溫聲問：“還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