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志希坐在了后座上,前排的駕駛室是四個座位,明向東和明坐在駕駛座和副駕駛座。
后座上有個箱子。
“爸,大哥。”他趕打招呼。
明向東:“那個箱子是你外公給你的,說是你出門用得上。”
莊志希立刻打開一看,假發加子……呃,喬裝用的。
真是想的周到啊。
兩個人點頭,車子緩緩的開,莊志希:“真是趕巧兒了,您這次去長春送貨,倒是正好。”
明向東:“什麼正好,這是我主爭取的。我們基本都是固定的線路,我主要是跑江浙滬的,這邊走的很,只有作為替班司機的時候才會專門跑這條線,這不是為了賣花?我就主攔了這個活兒,其實這花再晚幾天也好,保不齊還能漲漲價呢。但是這出車來這邊的機會倒是不多,我們是蹭了順風車,要不然的話,就像是你外公說的,自己一個人弄這麼多盆花出門,不是找死啊。”
莊志希點頭:“您說得對。”
“咱們是要賺錢,但是也不能不要命。”
莊志希笑了出來。
明向東是個人,可不會養花,但是藍玲聽老父親的勸啊,一聽自家親爹說起這個買賣,立刻就養了起來,手里也有四五十盆呢。這一次都帶出門,翁婿三個一起出門,上百盆花呢。
這可不是小數目。
車子一路開出四九城,一路向北,莊志希還是第一次往這邊走,他看著這邊明顯更秋天一些,嘆:“這做司機也不容易,一路很枯燥。”
明向東:“這倒是還好。”
他說:“其實不怕枯燥,就怕不枯燥,這就麻煩了。”
“嗯?”
莊志希雖然是第一次出門,但是倒是聽明白了,他說:“現在還有人攔路?”
明向東:“怎麼沒有?咱們四九城是首都,治安當然很好,只要有案子就會查的清清楚楚,但是外面一些山里可不一定了,有時候啊……”
話音還沒停下,就看到一個婦抱著孩子在路邊招手,明:“爸,有人。”
明向東理都不理,說:“我們走我們的,這種都是點子。”
他冷笑一聲,開過那個人的時候。加快了油門,濺起了不土,那人孩子一扔,叉腰指著車子跳腳罵:“該死的東西,奔喪去啊,開的那麼快……”
莊志希探出車窗看,哪里是什麼孩子哦,分明是個假的。
他目瞪口呆,覺得自己又長見識了。
不過他也不客氣,:“你個母夜叉,你都沒奔喪,我們怎麼可能奔喪,你下次直接站在路中間啊,送你上西天……”
明:“……”
他妹夫也太沒有素質了吧?
明到底還是個文明人,不過明向東倒是笑著贊同:“罵得好!”
這種人,就不能給好臉兒!
莊志希狗子的說:“爸,您也太厲害了吧?這都沒靠近你就發現這個人有問題了,您是怎麼看出來的啊,這也太厲害了吧。孫悟空啊,火眼金睛,一眼就能看出妖,牛!”
明:“……”馬屁。
明向東哈哈大笑,說:“我這是走慣了,知道他們的套路了,你們想一想,一個普通的農村婦哪里敢抱著孩子攔車?這車上可是有三個大老爺們呢,就算是天大的事兒,恐怕也不會攔車。這種毫不怕,又不張站在路邊攔車的,基本上都是點子探路的。保不齊,那娘們比老爺們還兇狠,你要是真的信了,都能給你一刀。說不定也會把你的車子停,到時候搶的就是你。”
這種事兒他們見怪不怪了,為啥一個車上又是刀又是獵-槍的,還不是為了自保。
這搶劫的可不,特別他們這樣的大車,更容易遇到,因為車上有貨,他們都是奔著貨來的。不管是糧食還是機械,都是能賣出錢的。
明向東:“這路上的道兒啊,多了去了。還有扔大釘子軋車的,但凡是遇見這樣的被停,我都是直接干翻他們,不給他們留手對付我。你對他們留著一點善心,他們都能咬你一口。”
其實這也是明第一次跟著親爹出遠門,聽到這些格外的難,怎麼說呢,快四十的人了,終于明白親爹為了讓他們家有好的生活,每天是多麼辛苦的日子。
人人都說做司機好,四大員,方向盤麼。
不過跑長途多危險,只有自己知道。
這聽說和自己親自還是不同的,他們一路開車往前走,這條路去長春,中間也得兩天的。要說起來他們也算是順利了,幾乎沒再遇到什麼問題。
中間只有一次遇到了有人設路障,被明向東直接撞開了,一溜煙兒過去,不給一點點眼神。
這在明向東看來都是最小的小事兒,但是明和莊志希還是嘆出門在外真是不容易,不過好在他們一路風塵仆仆,總算是到了長春。
明向東找到油氈紙把他們的那些裝花的箱子都蓋上了,隨即才讓人卸貨,他這一次送貨是機械零件。一箱箱的辦下來清點了數額,這才互相接。
像是他們機械公司出車都是給各個廠子用,這邊的貨清點好了,這一趟活兒就相當于干完了。再回去拉的東西,就是另外一趟活兒了。他們都是來回不空車的。
明向東等到調配的時間有三天,其實當天都能回的,不過一般都會讓出幾天的時間,畢竟長途車不休息是不行的。他們一起住進了小旅館,明向東車子鎖的好好的。
明倒是有點擔心,說:“爸,東西都放在車上行嗎?”
明向東:“你不說話就行,你就不能學學你妹夫?”
明笑了出來。
莊志希是第一次來長春,雖然都是北方,但是城市建設并不同,還是不一樣的。幾個人舟車勞頓,又正好趕上了飯點兒,三個人找了一個飯館兒,剛吃上,就聽到隔壁桌已經討論起來了。
這討論的不是旁的,正是花中君子——君子蘭。
“你聽說了嗎?前天在西街花市那邊,有個老頭賣了一盆花,直接拿到了九千塊錢,當場就激的犯了心臟病,人被送醫院了。”
“臥槽。”
“這真是有錢都不會福,不行啊。”
“誰說不是呢。”
大家討論起來。莊志希豎著耳朵聽,好奇的問:“大哥,這什麼花這麼值錢啊?”
大家一掃就說:“你不是本地人?”
莊志希搖頭:“不是啊,我這一來就聽花啊花啊的,一定也沒明白,你們這邊咋到都在說花?”
“當然是君子蘭,這個花好啊,延年益壽,容養,還能起死回生呢。那話咋說的來著?這是植黃金,這要是有一盆,你可就發財了。”
莊志希:“這花還能發財?”
“那可不!兄弟,你有?”
莊志希趕擺手:“沒有,我一個外地來的哪有啊,我是過來公干的。”
這個話也不知道人家信沒信,反正是笑著說:“這公干順便來賣花買花的那也不。要知道這不管是買還是賣,都是掙錢啊。”
“就是。”
“哥幾個,快來,賣報的來了!”
此話一出,大家紛紛往外跑,都顧不得吃完了,就連店老板都不管,看的明家父子目瞪口呆,莊志希倒是機靈,很快的跟著跑出去,就見一個小伙子拿著一打報紙,:“君子蘭報,新鮮出爐的君子蘭報……”
“給我一份!”
“給我來一份。”
“我要三份,三份!”
……
大家呼啦一下子圍了上去,饒是莊志希眼疾手快,愣是沒沖到最前面,剛才這人還是一個人,這喊聲一出,柑橘四面八方都是人,大家嗷嗷的都沖了出來,能有三十四號人。
莊志希:“臥槽。”
“一塊錢一塊錢,一塊一分哈。”
莊志希沒忍住再次一個:“臥槽。”
這什麼報紙啊,竟然比還貴。
這不是跟搶錢一樣?雖然是這樣想,但是使勁兒往里,遞過去一塊錢,說:“給我也來一份。”
他還沒等那人把報紙遞過來,就有人截胡搶走:“給我給我,我給你兩塊!”
莊志希瞪大了眼,真真兒覺到了這種狂熱,他飛快的趕拽過一張報紙,把錢一扔就撤出來。再不搶著買,眼看就沒了啊。有些人竟然買個十份八份,天知道他們長多雙眼睛。
莊志希剛買完,就聽到街道的另一頭有人:“今日花卉,今日花卉到了……”
嘩啦一下,剛才還在這邊的人又跑向了那邊。
莊志希:“臥槽!”
別看他今天臟話不斷,但是別的詞兒真是很難讓他描述現在的心了,這也真的就太離譜了啊。
莊志希二話不說,直接奔了過去,真是……翻山越嶺,跋山涉水……又買了一份今日花卉,莊志希本就皺皺的服就更加的皺吧了。
他拎著兩份報紙回到飯館兒,就見明向東和明站在門口看的目瞪口呆。
莊志希:“走吧,繼續吃飯。”
他回來了,別的賣報紙的人也陸陸續續回來了。
老板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莊志希笑:“您也不怕我們都不結賬直接跑了啊。”
老板:“嗐,這我怕什麼,我這做買賣也是當捎兒的,主要是跟大家流一下君子蘭的信息。”
他笑的十分的友善,說:“你們是來賣花的?”
這就開始探話兒了。
莊志希:“哪兒啊。我們是來出差的,但是這全民都賣花買花的,我也心啊,這誰不想賺錢啊。”
“那是那是。”
“我先研究研究,看明白了啥樣的好,這買不起花就買個花種子,回去培育好了再賣花,也是不錯的。”
老板點頭,說:“那你們可得好好看看報紙了,這報紙上每天都有新消息。”
大家都看著報紙呢,莊志希也低頭看報,其實這報紙的容還真是很單一,基本上都是鼓吹君子蘭賣的多麼好,哪里每天又出了最高價,還有就是因為搶奪君子蘭而引發的事件。
不過倒是看得出君子蘭報比今日花卉正經了一些,這一份倒是描述了現在比較追捧的幾種風格的君子蘭。不像是今日花卉,基本上都是各種故事。
他認真的看了兩遍,隨即又加了大家的聊天中,大家拿到了報紙,那是如似,很快的就傳來激的聲音:“我就說還得漲還得漲,你偏是不信,上個月那個賣后悔了吧?你看這個,你看這個地方,這里說柳眉葉子君子蘭前天在北街了一個,一萬三呢。”
真是想一想都筋兒。
那個賣了花的也仿佛死了爹,嗷嗷嗷:“虧了,虧了啊。”
“就說不能賣的。”
“當然不能賣,前一段兒的事兒你們又不是不知道,有個港商要用一臺皇冠轎車跟郭先生換一盆花,他都不換呢。可見這個大有價值,大有價值啊。”
“對對對。”
大家討論的心澎湃。
莊志希聽了一會兒,眼看老丈人和大舅哥也聽得目瞪口呆,問:“走麼?”
“啊?哦,哦哦。”
三個人一起結了賬出門,吹一吹冷風,才覺自己徹底的清醒下來。剛才在屋子里,那子熱烈的氣氛簡直要把人點燃了。明哆嗦著點燃一煙,說:“這娘的也太離譜了啊。”
他一個文化人,都開始講臟話了。
莊志希笑了笑,這下子倒是認真說:“真是不來不知道,一來嚇一跳,我這來到這樣的場合才知道,外公的擔心真的很有道理。”
明家父子一怔,隨即看向了莊志希。
還別說,就連他們剛才都帶著十分的沖,覺自己自己要發大財了,只覺得腦子冒泡,激的都上頭了。但是倒是沒想到,莊志希這個聊得最火熱,聽得最認真的人反而是冷靜了。
他說:“外公講的郁金香熱,你們也聽過吧。”
這一說,明家父子就安靜下來。明臉,說:“聽過,我剛才還是差點上頭,這個環境太可怕了。”
莊志希點頭,“那肯定的,走,我們到看看。”
幾個人還沒走幾步,就被人攔住了:“哥們,你手里的報紙賣嗎?”
莊志希:“………………”
他說:“這是我看過的。”
“看過的沒事兒,我一樣買,原價。”
莊志希:“……行。”
反正他看完了,他花掉了兩塊買報紙,現在這兩塊錢又回來了。怎麼的就連跟君子蘭有關的報紙都水漲船高了?這也太……
“謝謝,謝謝你,你真是個好人。”
那人拿著報紙,喜滋滋的離開,如獲至寶。
“這……我剛才的菜湯都掉在報紙上了。”明向東無語的說。
莊志希:“他不在意的。”
其實一個城市工資才三四十,但是君子蘭輒上千,這種熱度自然是讓很多人都狂躁起來。帶著幾分癲狂的嚇人了。就這,他們還沒去花市兒呢。
莊志希:“去花市兒看一看?”
“走。”
三個人直奔最近的花市兒,因為這個熱,城里可是又不止一個花市兒,他們來的這個還不是最大的,一到就覺到里面人聲鼎沸,人多的不得了。
“三千,三千賣不賣!”
“三千五!我出三千五!”
“四千……”
那頭兒還在價,這頭兒一個人抱著花盆,發瘋一樣:“不賣不賣,我多錢都不賣,我要去換電冰箱。”
“我換給你,我能換給你!我是百貨商場的經理。你跟我走……”
現場的不行,每個人都像是扯著脖子嘶吼,莊志希覺得,年底大采購的時候都沒見過這夸張的形,大家都赤紅著眼睛,仿佛是被這件事兒刺激的控制不住自己。
一個個激到癲狂。
莊志希這個人就是這樣,他不是那種上頭的人,反而是越火熱越冷靜的人,他拽著老丈人還有大舅哥兒轉了一圈,眼看火熱的砍價還在繼續,他說:“我們出去吧。”
明:“啊?”
莊志希:“再不出去,男人都能懷孕了。”
他們一同出了門,大氣。
明心有余悸的回頭看了一眼,說:“我怎麼覺得這些人像是瘋了一樣。”
莊志希:“不是像瘋了,就是真的瘋了。”
他果斷:“我們回去。”
明向東和明是跟著莊志希走的,雖然來得路上全程都聽明向東的,但是到了之后,倒是莊志希在主導,主要是,明家父子已經被這個城市狂熱的君子蘭風都要淹沒了。
明向東自詡走南闖北,也是見過大世面的,但是這樣的場景仍是第一次見,真的震驚到。
他們回到了旅館,三個人住在一間房,明向東幾乎是帶著幾分重的息,說:“這個真的太掙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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