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頭不過萬的東西龐云益是看不上的, 就是后頭一萬起步的石頭,他也看不上,這里頭的確沒多好東西, 充其量也就是翻倍。
但是積多的道理他還是懂的, 正所謂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龐云益挑細選了一塊,道:“就這個了。”
哪一塊石頭里有東西, 大是個什麼水平, 老板也是知道個大概的,當下笑瞇瞇道:“要不要請我們店里的師父給你解石啊?要是開出來好東西還可以現場給你設計,看做個鐲子還是做個掛墜兒什麼的。”
“可以。”龐云益點點頭, 馬上就要到手的第一桶金讓他有點興, “多錢?”
老板掃了石頭上的二維碼, “這塊一萬八,我先師傅給你切一刀, 這個不收錢。要是真有好東西,后頭全套湊個整, 一共收你兩萬。”
龐云益答應了,他拿筆來在石料邊上幾乎是沿著邊花了一條線, “就從這兒切。”
“小伙謹慎啊。”
老板進去打了電話,還說了暗號, “誰有空啊?老張在不在?他手最穩了, 他來。”
老張就是說來了新人, 還得再來幾個捧哏吹牛的。
這邊開了機,開始解石了。那邊顧棠跟林老也進了場子。
專業的地方就是不一樣,條件也比前頭供游客玩的要高端許多。店里裝修得干干凈凈,還有明亮的日燈, 石料已經開好口子,出里頭晶瑩剔的玉石,正供人挑選。
林老一邊看著一邊笑,“這麼搞是比以前好多了,以前搞什麼拍賣場,搞什麼明拍暗拍,暗拍一場下來一瓶速效救心丸都不夠吃的。還是現在好,想要什麼自己挑就是了。”
顧棠打開了強手電,照著距離最近的一塊石料,“您看這個,現在的顧客,很多都喜歡冰種,越亮越好。倒是其次。”
林老湊過去了石皮,看了看上頭的裂紋,就是不看的強手電,道:“可以買。”
顧棠笑了幾聲,“您也試試手電,以前您看石頭的時候,恨不得手電越亮越好,怎麼現在就不用了呢。”
林老嗔一眼,“今天不行!”
顧棠手一招,后頭就有人來給石頭前頭標上已售出的牌子,兩人又繼續往前走。
“那塊里頭應該能開不小一塊高冰種出來,至能做三四塊吊墜兒。”林老回憶著往事,“我記得八年前那一次,就有人開了高冰種出來,晶瑩剔,跟純凈水似的,最后雕刻一個彌勒佛的雕像,過肚子都能看見后頭書上的字跡。”
顧棠接著道:“可惜那會咱們錢不夠,沒拍下來。”
兩人一邊回憶往事,一邊繼續往前,越往里石料越大,有一人多高的,更有重量上噸的。
林老也看上一塊,一人多高,仰頭才能看到頂,石頭邊上被從上倒下開了好幾道窗,能看出來里頭的石料上頭是白,下頭是綠。旁邊還有個□□方便顧客觀察。
但是因為石料太大,開窗也不過一兩厘米,就算有手電也照不這快直徑快兩米的石料。
林老圍著這石頭轉了好幾圈,上手還了幾下,興了,“你記不記得小李那張設計圖?”
顧棠道:“就是悠然見南山的那個?”
林老點頭,“這石頭是不是合適的?”
顧棠打開手機,調出那張圖,其實簡單來說,就是山下一座小屋,有一人種田。
難的是山腳是綠的,山頂是白的,所以得找一塊半綠半白的玉石來,還得有層次,而且最好一整塊。
有錢人,特別是做到行業top的有錢人,都追求神世界,尤其是能展現他們悠閑自得,明鏡致遠的神世界,沒什麼比用玉石雕刻一個悠然見南山更好的了。
放在大門,客人一進來就能看見。既顯示了他們有錢,還很有格呢。
顧棠點點頭,手剛一抬,忽然聽見一個聲音,“顧總?好久不見了,前頭聽說你住院了,現在好點沒有,哈哈哈哈哈。”
沒轉頭也沒理他,直接道:“這塊石頭我要了。”等這石頭打上的標志,顧棠這才轉頭,“孟總,好久不見。”
孟總這人人倒是不壞——不太壞,就是太臭。主要還是發家發得太快,心沒跟上。
“顧總親自來挑石頭啊。”孟總寒暄。
其實跟這種人說說話,雖然有點想翻白眼,但是互懟起來心還是好的,“孟總自己來付錢啊。”
孟總哈哈大笑起來,“顧總真幽默。唉,其實這塊石頭我也看上了,就是沒顧總這麼有魄力直接拿下,這麼大一塊石料,我總怕里頭垮了。不要是能雕刻一個大件,那是能傳世的,興許你我百年之后,這東西就歷史文了。”
聽見了吧,雖然是在夸,但是他就是有本事讓人不舒服。
顧棠眼皮子一挑,看見他背后的書都快哭出來了,便道:“那咱們一起逛逛?孟總看上了哪幾塊石頭?我林老幫你看看。”
這麼一說,孟總果然有了警惕心,“你搶我一塊石頭還不夠,還想搶兩塊?”
孟總立即就是一句“告辭”,轉就走,走了兩步又回頭來了一句,“九月再見,我也是要參展的。”
等他離開,林老笑了兩聲,“他這個脾氣,幸虧子不壞,不然得罪人一得罪一個準兒。”
兩人又慢悠悠往前走,像逛市場一般的閑聊,前頭的小攤上,龐云益的石頭已經解開了。
“漲了漲了!”老板找來的托兒驚喜的大喊。
“這是糯冰種!還帶綠,至翻倍!”
“小哥運氣真好!”
“也幫我挑一塊!”
“這能做個鐲子?中間還能挖兩個戒指?”
雖然龐云益覺得這個沒什麼大不了的,但是被人這麼夸,他臉上不帶上了一笑容,雙手抱拳道:“客氣客氣,僥幸僥幸。”
周圍人見他連武俠片里的作都做出來了,當下對視一笑,這人上鉤了。
玉石解好,解石的師父洗了洗手,老板笑道,“也算是我店里出的好東西,你回去了可得給我宣傳宣傳。”
“一定一定。”為了裝得真,龐云益還去外頭找了張照片,“133號,我回去就發朋友圈。”
解石的師父過來,拿著解好的石頭對著一照,“外邊進去棉絮了,里頭倒是凈,你打算做個什麼?”
龐云益想了想,他最想要的是什麼?不就是哄好了顧棠,讓放手嗎?
“我送給我母親,你覺得呢?”
師父又看他一眼,龐云益今年其實就22,但是他自帶一副“我很牛,我是老大”的氣質,自往上加5歲,那他的母親……至得五十了吧?
師父道:“那就用最中間這點做個佛像吧,俗話說男戴觀音戴佛,吉利保平安。外頭這些我給你車珠子,還能做個手鏈。”
龐云益言又止的,他很想說不求吉利不保平安來著。
師父在玉石上畫了線,進去加工了,龐云益又刷了兩千塊出去,帶了一下顧棠的心態。
雖然兒子以前不太聽話,也不太懂事,但是第一次賭石出來的東西,就給做了佛像帶著,難道當母親的會不?
等東西做出來,老板又送了他一個小盒放著。
龐云益這會兒冷靜下來了,他回想起前頭他要賭石時顧棠不太贊同的樣子,關鍵也是這一條街都沒什麼好料,那種高端的場子得有人帶。
龐云益給顧棠打了個電話,“母親,你在哪兒我去接你?”
“誒呀,忘了跟你說了,我跟你林叔看上一塊好料,先托運回去了,你自己找車回去。不跟你說了,要上高速了。”
龐云益表一下子就夸了,轉頭就跟保鏢道:“咱們自己回去!”
小半天的路程,回到A市之后,龐云益又打了電話,這次是書接的,得知顧棠在公司,龐云益直接趕了過去。
作間里,顧棠穿著工作服,帶著面罩,看著他們一點點把那塊大料外頭的石皮磨了下來,里頭的料子很大,水也不錯,尤其是下頭白的部分,有一條很是明的條帶。
林老大聲道:“這里可以做小溪!”
小李——雖然林老把小李,但是考慮到林老今年已經快八十了,他里的小李其實也四十多了,比顧棠還大兩歲。
小李道:“我知道了!這里灰塵大,你們先出去,我盯著就行!”
顧棠出了工作間,就看見龐云益在外頭等著,手里還拿了個紅的小盒子。
“母親,這是我第一次解石出來的玉石,給你做了個佛像,你看看喜不喜歡。”
顧棠接過來看了一眼,又給林老,林老笑道:“難得孩子有孝心。”又把東西還了回來。
龐云益面一沉,如果他真是個不經世事的畢業生,那他就會把這一句話當是夸獎,但是他不是。
這話后頭還有未盡之言,加上后頭那半句,應該是這樣的:難得孩子有孝心,好好跟他說。
“小張。”顧棠了一聲,“好好送林老回去,路上開慢點,不許超車不許趕。”
林老笑了兩聲,“難為你還記得這個,”
等林老走了,顧棠看著龐云益嘆了口氣,“你從小就在公司長大,那會兒公司還沒這麼多人,你也應該學了不,你跟我來,我給你好好講一講。”
龐云益心中很是有幾分驚魂未定的覺,這里頭有什麼貓膩他沒看出來?
還是這東西其實是假的?幾千年過去,對玉石的審發生了偏差?
回到辦公室,顧棠坐了下來,打開盒子,拿出了佛像,“這是你開的第幾塊石頭?”
龐云益把卡都拿了出來,皺著眉頭道:“第一塊。”
“運氣還不錯。”顧棠把剩下的四張卡一收,隨手就在了筆筒外頭的名片夾里。
八萬塊。龐云益眼神閃了閃,又把注意力拉了回來,“我賭漲了,一萬八買的石料,加工費兩千。”
顧棠嘆了口氣,“外頭那些店,賺得其實不是石頭的錢,而是加工費,你仔細看看這個手藝,值兩千嗎?”
那肯定是不值的,佛像上的凹槽都沒有打磨,里頭還有末的痕跡,邊緣還有點鋒利呢。
這樣的手工費,也就是三四百。
顧棠語重心長的仿佛一個真的老母親,道:“你有點好沒什麼,所以我讓你去了。雖然好要花錢,但是不代表可以花錢。”
“你應該知道世面上翡翠石料,都是外頭進口的吧?”
龐云益這會兒已經蒙了,下意識點了點頭。
“那邊采石場我沒有去過,但是聽說已經配上了強電燈,小型的石料基本是可以照穿的。這里頭有什麼東西,該買什麼價,都是有數的,你仔細想想,解石的時候是不是來了幾個人圍觀。”
龐云益眼睛瞇了起來,氣得抿在了一起,他以為他在糊弄老板,還買走了店里最值錢的石頭,原來居然是他被套路了!
“這種自己玩玩還行,店家標價一萬的東西,進價差不多九千五,價值最多不過一萬五,賭漲?大型珠寶企業犯不著收這樣的散貨,小型企業自己去開不好嗎?非要讓中間商過一手賺差價?這些就是給游客玩個熱鬧的。”
“自己開出來的東西,不如留作紀念?我給你免費設計,就收個加工費。”顧棠又學了一句。
龐云益愧得想從樓上跳下去。
他是什麼人,他一年幾十萬兩銀子庫的大富豪,他殺伐果決,能放棄回,就圖這一輩子的大商人,居然栽在了一個店面只有十平米的小老板手里?
“我不求回,喝了孟婆湯我就不是我了,我就求這一輩子!”
這句話再想起來仿佛是個笑話!
龐云益猛地起,連招呼都沒打,直接就出去了。
顧棠也沒他,而是把佛像收了起來,稍微再打磨一下,也還是不錯的東西呢。
等到九月份展覽的時候拿出來,當媽的嘛,把孩子送的第一件東西好好珍藏又有什麼錯?
“換了新時代還是要從頭做起的,抱著老觀念可不行哦~”
其實只要沒親媽眼,對付這樣的人并不難。
龐云益很是消沉了兩天,除了早晚跟晨昏定省一樣的發短信問好,幾乎一個禮拜都沒往面前湊。
顧棠樂得清靜,辦了張專業的健卡,去鍛煉了。
這一片都是高檔住宅,房價都是八位數起,健房自然也是高檔豪華,人也不多,很是能滿足某些人保持社距離的要求。
這天,顧棠換了運裝過去,一進去就看見一個高一八零,臉長得很好,材更好的年輕男子被人攔住了。
攔住他的人是個看著五十歲左右的人,長得有點富態,滿臉笑容,手上一顆大大的鉆戒,耀眼奪目。
“我這顆鉆戒3.1克拉,D-F,凈度IF,圓鉆型完切工,你猜猜買的時候多錢?”
顧棠走了過去,“不好意思,他是我的教練,我們要開始了。”
這人看了顧棠一眼,顧棠上一件首飾都沒有,甚至連運裝也看不出品牌了,可就是氣勢驚人,這人里嘀咕兩句,轉走了。
年輕男子道:“我不是教練。我凱文。謝謝你。”
顧棠道:“你可以直接跟說的,還可以工作人員。”
“我說了,不信。”凱文無奈道。
“來這種地方。”顧棠上下打量他兩眼,“你應該還沒到25歲?”
凱文點了點頭,“我讀完研究生,剛回來。”
“那你要學著適應或者拒絕了,這里的房價八位數起,多出一個年輕面孔,總是有人會起好奇心的。”
“還是謝謝你幫我解圍。”
“不用客氣。”顧棠指了指前頭,也就是方才兩人擋住的機,也是出言解圍的最主要原因,“我要用劃船機。”
凱文明顯還想說點什麼,不過看顧棠帶上了耳機,轉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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