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車開進酒店停車場停好，已是華燈初上。宛市的氣氛比寧州悠閑些，燕淮住酒店時，小米拉著阮長風去找了本地一家有名氣的面館，飽餐了一頓三鮮面。

“老板，今晚咱住哪……”小米問。

“對面，招待所，80一晚。”

“老板……咱們面前就有一家酒店……自助餐超好吃，還有按浴缸，而且離觀察目標超級近……”小米眼看著阮長風。

“是啊，”阮長風說：“最便宜的房間才八百一晚哦。”

“出外勤，咱們住好一點？”小米眨眨眼，眼神中有無邪的意：“咱們兩個住一間房，老板要是想發生點什麼，也不是不可以哦～”

耳麥里，本以為早已經下線的趙原劇烈咳嗽起來。

阮長風側過，輕輕在小米臉上一拍：“有點出息行嗎，就為了一晚五星級酒店，對我犧牲相？”

“好啦，招待所就招待所，”小米被他說得臉有點微紅，但在夜中看不出來。

“你在這等會。”阮長風說：“份證給我。”

阮長風走進了金碧輝煌的酒店大堂，片刻后出來了：“你的房卡，份證。”

看到只有一張房卡，小米有些慌了：“老，老板，我說笑的。”

阮長風在額頭上一個栗：“想啥呢，房間你一個人住，我去住招待所。”

“嚶……老板……”小米熱淚盈眶。

“好啦，浴缸好好一下，明天早上自助餐吃到什麼好吃的，帶一點出來給我嘗嘗。”

小米點頭如搗蒜。

今天本該就這樣結束，可阮長風眼尖，看到了從酒店里走出來一個人。

“燕淮怎麼出來了？”

“肚子了吧……”小米漫不經心地說：“吃東西？”

“他剛才會后吃過席，你忘啦？”

眼看著燕淮一路向停車場走來，阮長風急忙拉著小米躲回車里。

從一輛剛開進來的車里，下來一個陌生男人，迎面走向燕淮。

阮長風的心突然揪，腦補起了若干停車場謀殺案。

兩人越走越近，直到咫尺。

燕淮突然用力把陌生男人扣懷里，深深吻了下去。

一直目送著燕淮攬著男人的腰回到酒店，事務所的三個人都沒有講話。

“我……”

“把房卡給我，”阮長風說：“我去看看房間能不能退。”

“咱們現在干嘛？”

“回寧州啊，不然你想干嘛？”阮長風挫敗地頭發都耷拉下來了。

“可憐的葉紫……”小米撇撇：“注定不可能了。”

“我回去得把定金退給人家，”阮長風說：“這一趟，一分錢沒賺到，倒汽油錢，我覺得我比較可憐。”

“這個……攻略對象的取向問題也是一個意外因素嘛。”趙原給阮長風打氣：“對了，我剛剛去看了婠婠回來。”

“過得如何？”

“買菜回家，看上去好的，就是瘦了。”

小米還在努力眼睛：“唉趙原都說瘦了，那肯定是真的瘦了。”

“你說……”趁著夜趕回寧州的路上，小米猜測：“婠婠知不知道哥是gay啊？”

阮長風沉默不語，一臉郁悶地開著車。

小米不敢惹他，著肚子，今天晚上吃了太多三鮮面，的胃有點不舒服。

回到寧州，把小米送回家后，阮長風回到事務所，趙原自然沒有睡，開著電腦，正在玩一款《長安》的游戲。

阮長風開了一天車，疲憊至極，倒頭就睡。

第二天一直睡到天大亮，才開始頭疼怎麼向委托人待。

走到客廳，眼角余掃到桌子上一張照片，阮長風渾上下都炸起來了。

把趙原從被窩里拎起來，阮長風把照片懟到他眼前。

“這照片哪來的？”

“網上下的啊……”趙原睡眼惺忪。

照片上的男人，金邊眼鏡，斯文笑容，分明是昨天停車場那位！

“我說這人是誰？”

趙原頭發：“婠婠老公周應時啊。”

輕手輕腳走到四樓，進鑰匙，婠婠推開了門。

探頭看了一眼，又把門關上了。

有時候打開方式不對，果然會看到很奇怪的東西啊。

婠婠深吸一口氣，再次打開門。

六目相對，非常尷尬。

司婠婠在自己三十一歲這年初夏知道了三個。

第一，的哥哥是同；

第二，哥哥同的對象是自己的丈夫；

第三，丈夫是下面那個。

生活啊，遠看是悲劇，近看真他媽的是個喜劇。

假如生活欺騙了你，不要悲傷，不要心急，憂郁的日子里須要鎮靜……

現在婠婠只想問寫這首詩的人，假如生活給自己當頭來了一拳該怎麼辦。

周應時和燕淮卻顯得非常鎮定，仿佛一直在等待這一天的到來。安靜地整理好自己，平靜地并肩坐著，把歇斯底里發作的襯得像個瘋子。

“多久了？”聲音沙啞地問。

“八年。”燕淮說。

“比我早啊……”婠婠嘆道：“所以我才是第三者。”

燕淮看了一眼邊溫潤如玉的人，又看了眼坐在地上，眼神空的妹妹，不知這場孽緣該從何說起。

當時他退伍歸來，拉著幾個戰友一起辦電子廠，立志要做自主研發的芯片。

可研發哪里是那麼容易的。

被技瓶頸折磨地痛不生的時候，他遇到了周應時。

寧州理工大學微電子學院的講師，研究方向恰好能解決他的困境。燕淮基礎不行，周應時給本科生上課，他一節不落地旁聽。

風度翩翩的年輕學者，容皎潔如月，晦的公式從他薄薄的間吐出，像是有了文雅的魔力。

燕淮把他講的公式定理一條條抄在本子上，試圖推導，眼前卻全是他鏡片后面溫潤的雙眼。

有一天下課后，周應時拿起了他的筆記本：“你對泊松方程興趣？”

鬼使神差地，他說：“我對你興趣。”

周應時不以為意地笑了笑：“這一步推導出了錯，要用微分。”

他一點點啃下艱深晦的電子學知識，一步步把周應時裝進了自己心里。

直到數年后，他們一起研發的芯片推向市場，慶功宴后，他送周應時回住。

借著酒意，燕淮吻了他。

他沒有拒絕。

同在一起哪有那麼容易，中間也曾分分合合，卻抵不過相思蝕骨。

燕淮是孤家寡人一個，除了妹妹沒有肋，可周應時，書香門第出，父母都是老派的面人，哪能容忍自己優秀的兒子被男人奪走。

以一己之力對抗整個家族太累了，終于有一天，周應時告訴他，他得找一個人結婚，學校里有個新來的老師，就很合適。

燕淮痛極，但還是咬牙放手。

周應時又哪里能想到，邊這個清麗溫的未婚妻，就是燕淮的親妹妹？

所以當婠婠牽著未來丈夫的手，含帶怯的走到他面前時，燕淮終于看清了命運的巨大惡意。

通常這個時候，我們會說，命運和燕淮開了個玩笑。

但在這種況下，我覺得命運是想直接搞死他。

燕淮的第一反應是，我不同意這樁婚事。

然后意識到，自己不同意有什麼用呢？天作之合，連不同意的理由都找不到啊。

他的所有反對、阻攔、抗爭，都被當是終極妹控的最后掙扎。

所以抗爭最后，燕淮還是牽著妹妹的手，領著走過紅毯，把親手給了紅毯盡頭的男人。

周應時能夠給婠婠幸福，他這樣確信。

他唯一不該高估的就是自己引以為豪的自控力。

“所以……”婠婠覺太突突地跳著，頭疼地幾乎要裂開：“所以那天李學彬過來，也是看到了你們兩個……？”

周應時無言地點頭。

婠婠想到那支破碎的油壺，平時好好放在架子上，怎麼會突然打破了？

除非食用油還被開發出了什麼別的用。

可惜了那支油壺，知道現在有更重要的問題需要關心，但不知為何，腦海里，那支油壺徘徊不去。

真的很喜歡那個壺。

摔碎了可惜的。

強忍著頭疼，回房間拿起小提琴，奪門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