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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謫仙》 第164章 天規

 面前的這張臉依然清冷貌,不染纖塵,對著天庭眾人時,也始終不疾不徐,氣定神閑,仿佛習慣了這種生活。可是現在,那雙眼睛盯著李朝歌,慢慢漾出笑意。

 他笑了好半晌,抬手,不顧自己滿,輕輕上李朝歌臉頰:“你從什麼時候發現的?”

 蕭陵這些法力高深的仙人都沒有認出來,君崇甚至為他把過脈,可無一人懷疑。李朝歌卻發現了。

 李朝歌冷著臉想躲開,但是面前人的下,不讓躲。李朝歌的臉頰很快染滿鮮笑了笑,目如往常一般黑亮,但這次里面不見意,只見殺氣:“看見你的第一眼,我就認出來了。”

 李朝歌飛升那天,剛來天庭就得知秦恪昏迷不醒。在玉虛宮守了一夜,天剛亮時,秦恪醒了,一回頭就和一雙眼睛對上。

 那片刻是李朝歌有生以來演技最好、反應最快的時候,立即意識到這不是秦恪,隨后想到,他現在有著秦恪的、秦恪的份、秦恪的法力,李朝歌無論如何打不過他。幸而秦惟似乎也在斟酌,他功了嗎?若是功,為什麼會在這里看到李朝歌?

 秦恪進雷劫前讓人殺了秦惟,在刑天臺中,他得知李朝歌飛升。但是,秦惟不知道。

 終究是李朝歌更快反應過來,對面前這個人笑了笑,驚喜地說:“秦恪,你醒了?”

 之后,秦惟順水推舟,開始他在天庭假扮秦恪的日常。秦惟輕輕笑了,笑聲低啞:“原來如此。我懷疑過你,但是我終究不忍心。沒想到,你從一開始就在騙我。”

 李朝歌知道秦惟說的是哪件事。天庭外都知道秦恪對李朝歌一往深,他為了維持人設,不得要關注李朝歌。但是在秦惟給送藥時,李朝歌沒忍住,下意識躲開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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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時李朝歌心里就道了聲壞了,但是李朝歌馬上反應過來,將計就計順勢吵架,擺出一副和秦恪鬧別扭的樣子。秦惟不知道分別那天秦恪和李朝歌說了什麼,他不敢深這個話題,只好提前離開。李朝歌因此死里逃生。

 李朝歌開了一個很好的頭,后面繼續維持這種態度,寸步不離在“秦恪”邊守著,但時不時就要發作一下,一副被傷了心卻又忍不住關心對方的小人形象。可能是李朝歌演技太好,可能是秦惟吃這一套,也可能是李朝歌向秦恪的時,里面的關心思念是真的。秦惟漸漸當了真,越來越不防備李朝歌。

 也給了李朝歌今日手的機會。

 潛淵劍深深刺在里,李朝歌的手用力握著劍柄,沒有一丁點遲疑心。秦惟手指下移,緩慢覆到李朝歌手上:“可笑我這一生自負擅算人心,最后卻栽在你的手上。果然了真心,就會蒙蔽理智。”

 秦惟懷疑過好幾次,不止送藥,還有數次他都覺得李朝歌表現可疑。他其實已經關注了李朝歌很久,早在前世,的駙馬還是裴紀安時,他就認識了。

 遠比秦恪更早。

 最開始秦惟視李朝歌為棋,后來秦恪出現,和李朝歌走得越來越近,秦惟才真正注意起這個子。若說地陵的時候他只是好奇,奇怪什麼樣的子能引得秦恪心,等來了天庭,和一日日相后,秦惟才是真正被迷

 看他的目那樣真摯明亮,時常讓秦惟產生錯覺,看的人是他。

 他生前富有四海,坐擁天下,后宮有無數佳麗討好他、喜歡他。但們的喜歡是有條件的,就算皇位上換一個人,們依然會這樣喜歡對方。唯獨李朝歌,沒有目的,無關私的只是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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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的人是秦恪,不是他。秦惟早就該發現的,他提醒了自己好幾次,但還是栽陷阱。

 一個為他量定做的,的陷阱。秦惟生來早慧,多謀善斷,他算到了一切,唯獨沒有算到過。所以,他到李朝歌,是他的報應。

 秦惟手指冰涼,他傷口正飛快失溫也越來越低。但李朝歌毫不為所,依然冷冷地盯著他:“他在哪兒?”

 秦惟卻像聽不到一般,深深注視著李朝歌,問:“你有沒有一刻,看的人是我?”

 李朝歌對著秦惟一笑,忽然拔劍,鮮濺紅了半邊臉頰。握著滴答滲的潛淵劍,挽了個劍花,朱輕啟:“從未。”

 李朝歌再次持劍襲來,直取秦惟命門:“我從未混淆過你們兩人。他就是他,無可替代,把他還給我!”

 蕭陵愕然地看著前方那一幕,浮橋,雷云,鮮,李朝歌和秦恪,一切都和他在須彌鏡中看到的一模一樣。秦恪殺罪仙時法力驚天庭,蕭陵下凡前為秦恪卜了一卦,那時候他在鏡中看到,秦恪被李朝歌一劍捅穿。

 蕭陵因此想殺了李朝歌,卻屢次被秦恪阻止。蕭陵一方面警惕李朝歌,一方面又在奇怪,李朝歌看起來對秦恪真實意,為什麼會殺秦恪呢?

 沒想到,這一卦竟然是這般應驗的。

 靈氣驚了刑天臺,刑天臺下方的雷云不知不覺升起,繚繞在孤島四周,散發著恐怖的。蕭陵看著李朝歌執劍沖向秦恪,不知道該替誰一把冷汗:“快住手,刑天臺要啟了!”

 李朝歌置若罔聞,秦惟現在擁有秦恪的法力,除了刑天臺,再沒有任何地方能控制住他。李朝歌不知道秦惟對秦恪的魂魄做了什麼,但是傷時神魂會自我保護,說不定因此能喚醒真正的秦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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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惟即便負傷也比李朝歌強了太多,他輕松躲過李朝歌的劍,雙方實力差距一目了然。可是李朝歌毫無退意,再一次全力攻擊,但是這次,他微微錯開,雙指夾住了李朝歌的劍。

 李朝歌一怔,雙眼驟然迸發出亮:“秦恪!”

 秦恪單手夾劍,另一手捂著傷口,鮮滴滴答答從他手心滲出,蜿蜒在他纖白的手指上,有一種毀滅的。秦恪極低地嘆了一聲,嗓音中似乎有笑意:“你這一劍刺的可真狠。”

 李朝歌殺自己的男人,下手向來舍得。

 李朝歌咣當一聲扔下劍,慌忙去扶秦恪:“你怎麼樣了?”

 秦恪握李朝歌的手,兩人手指頃刻被鮮包裹:“我沒事,小傷而已。”他看了眼浮橋后,說:“刑天臺要開啟了,先出去。”

 李朝歌連忙撿起劍,要扶著秦恪出去。秦恪后退一步,說:“你先走。”

 李朝歌沒有多想,躍到下一塊浮石上。才剛剛落地,猛地覺到后傳來一陣風,李朝歌都沒來得及反應,就被那靈力裹挾著,扔到對岸。

 崖邊的天兵慌忙避開,扶李朝歌站好,李朝歌才剛到地面就轉往回跑。可是后驟然升起一道結界,李朝歌撞在上面,無論怎麼攻擊都沒有反應。

 李朝歌睜大眼睛,用力瞪里面的人:“秦恪,你要做什麼!”

 秦恪站在浮橋中央,長久地著李朝歌。他后是浮的巨石,黑的劫云,青的雷像靈蛇一樣翻滾。整副場景抑黑暗,唯獨秦恪一,眼神溫又深長。

 搖搖晃晃的浮橋一塊接一塊沒,他的形騰空在云上,袂獵獵作響:“朝歌,法規面前,眾生平等。這一道刑罰是我該的,不能徇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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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朝歌用力錘著結界,結界,毫無反應。的眼睛飛快盈上淚水:“可是你不只是一個普通仙人。你活著,才能造福蒼生,給更多人帶來公平正義。”

 天雷勾,一道閃電倏地從他背后閃過,照亮了半片天空。秦恪沒有回頭,眼睛在雷中明明滅滅:“正因為我份重要,所以才越發不能徇私枉法。我這里自私一次,其他地方就會爛一片。”

 眾兵沉默,蕭陵在后面嘆息。李朝歌噙著淚水,已經覺到,秦恪要做的,絕對不只是接刑罰:“可是,至等你養好傷。”

 李朝歌剛才為了誅殺秦惟,喚醒秦恪,下手完全沒有手知道,那一劍絕對不只是小傷。

 秦恪看著笑了,說:“能看到你,我已經心滿意足。這次雷劫拖了太久了,蕭陵,麻煩你啟雷劫吧。”

 雷聲引了所有人,越來越多仙人趕到刑天臺外。蕭陵嘆了一聲,說:“秦恪,第四十道雷劫無人經歷過,你自己小心。”

 “不是四十。”秦恪平靜地看著他們,薄輕輕開啟,“是九九雷劫。”

 蕭陵愣了下,隨即高聲道:“你瘋了!”

 天空布,電閃雷鳴,雷云帶來了最原始的恐懼。這是天地之威,蒼生之怒,秦恪一襲白浮在雷云前方,服上、手上沾染著斑斑跡,長發隨風飄卷,和背后烏云形鮮明對比。

 渺小,脆弱,蒼白,卻又堅韌似劍,直指云霄。

 秦恪聲音清淺,卻仿佛一道驚雷,穿越九重云天,驚醒無數仙魔:“天規不合,我要更改天規。”

 周長庚和季安趕過來,聽到這句話都震驚了。蕭陵瞳孔,君崇和玄墨聽到,也不由停住了腳步。

 李朝歌回頭,問:“改天規有什麼條件?”

 天規天規,既然綴上了天,那就不是隨隨便便一句話能改的。蕭陵注目著前方,低緩道:“天規自古有之,即便是天尊,也只是天規的踐行者。要想改天規,就要像凡間民告一樣,先滾板釘,然后才能擊鼓鳴冤。天庭同理,告天者要先闖過九九雷劫,然后才能向上天提出自己的意見。”

 李朝歌手指攥聲問:“若闖不過呢?”

 蕭陵搖頭,輕輕苦笑一聲:“敢冒犯天者,本就該死。”

 李朝歌眼睛瞪大,背后忽的劃過一陣疾,映的眼睛黑白分明。

 李朝歌霍然回頭,雷劫開始了。

 秦恪之前還欠著一道雷,如今檐柱一般細的青雷劃過,他和天道立契的三九雷劫才算真正完。四周涌起清氣,云霧翻滾,秦恪被制的法力恢復了。

 可是,真正的考驗才剛剛開始。

 周長庚不知道什麼時候站過來,嘆道:“之前的一道,再加上九九雷劫,共一百道天雷,從第四十道的基礎上翻倍。嘖,真是個瘋子。”

 周長庚自認自己就夠瘋了,誰想山外有山。秦恪平日看著循規蹈矩,清冷斯文,沒想到,瘋起來只會更不要命。

 李朝歌眼睛里面不斷滾落淚珠,拔出潛淵劍,默不作聲往結界上打。周長庚嚇了一跳,連忙攔住:“你瘋了?進行雷劫的時候攻擊結界,你會被天雷劈的灰飛煙滅的!”

 李朝歌不管不顧往前撲,周長庚竟然差點沒拉住。季安、蕭陵等人不得不出手,拉住瘋了一般的李朝歌:“李朝歌,你冷靜一些。”

 “在里面的人是他,你們讓我怎麼冷靜?”李朝歌想要追過去,卻被眾人攔著,盯著劫云里面,眼淚撲簌落下,“秦恪,我求求你不要。如果你看不慣天規,我們可以離開天庭,逍遙天地間,去誰都找不到我們的地方。你還有我。”

 秦恪剛剛經了一重天雷,臉蒼白,頭發散。他化了一道虛影到李朝歌邊,隔著結界,輕輕的臉:“不要哭了。天規不公,我們有能力逃離,但其他人沒有。若天條不改,今后,還有許多無辜的人要難。”

 李朝歌看著近在咫尺,卻及不到的人,眼淚如滾珠一般落:“你為什麼要為了別人的犧牲,那我呢?總還有其他辦法,我們可以慢慢找。自古以來連三九天雷都沒有人渡過,何況九九天雷。天規本不能改,明知不可,你何苦賠上自己的命?”

 “我知道。”秦恪想要臉上的淚水,可是一切不過是徒勞,他長長嘆息,手指覆到李朝歌的手上,隔著結界和十指相扣,“若天規不改,就只能徇私枉法;若想堅持法道公正,就必須有人犧牲。總是要有人做這件事,不妨我來。”

 李朝歌從未想過,有一天要面對人和世界的選擇。如果有一件事可以為萬千人謀福,代價卻是犧牲自己的人,該怎麼選?

 李朝歌不要做這種選擇,如果可以,寧愿里面的人是。可是這件事本沒有如果,此刻在刑天臺里的人不是也沒有能力扛過雷劫,更改天條。

 “對不起,我終究是一個自私的人。”李朝歌含淚看著秦恪,試圖說服他,“你已經為國家犧牲過一次了,不應該再有第二次。秦恪,你能不能哪怕為自己偏私一次?”

 “我很高興聽到你能這樣說。”秦恪輕輕笑了,目似有懷,“但是,我只是這座龐大機里的零件,一個國家武的劊子手。沒有我,也會有下一個一不茍的執法人。天底下不需要秦恪,卻需要李朝歌。”

 一個按部就班,天條規定什麼就照做什麼的機,沒了秦恪,還可以是許多人。可是,敢于反抗規則、一腔熱忱正義的李朝歌卻無可取代,才是這個天下真正需要的。

 “可是我需要你。”李朝歌用力手,想要到他,但還是看到那道虛影越來越淡,“若你出事,我怎麼辦?”

 秦恪似乎是不舍地看著,微微一笑。同時,背后一道驚雷劃過,隨后轟隆一聲巨響,李朝歌也崩潰地瞪大眼睛:“不要!”

 天雷打在上,秦恪馬上就覺到,懲罰仙人所用的三九雷劫,和告天所用的九九雷劫,強度不是一個量級。才第一道雷,秦恪角就滲出,就算他之前法力被制到十分之一,也從未如此狼狽過。

 天威不容侵犯,任何敢質疑天道的人,都該付出代價。

 天雷落下的時候,結界外所有仙人都到心中一慌。匹夫一怒,濺三尺;天子一怒,伏尸百萬。那天之怒呢?

 李朝歌不顧危險想沖過去,哪怕白送命,也想和他一起面對,而不是眼睜睜看著他在自己眼前消亡。但李朝歌才沖了兩步就被眾人攔住,秦恪剛才特意把李朝歌送出來,就是不想跟著白白送死。既然事已經發生,盡量多地保護剩下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周長庚握著李朝歌胳膊,一眨不眨盯著里面。他這一生,目中無人,狂妄自大,平生以來從未服過誰。但是這一刻,他卻真心佩服秦恪。

 頂天立地,鐵骨錚錚。仁見拯,盛德無疆。他周長庚能認識這種人,實在是平生有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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