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為什麼？”

　一行人吃完飯打算去楓溪鎮景區尾端的清吧坐坐, 陳威也跟了過來。

　三個男生走在前面，趙聽雨跟羅熙走在后面。

　把剛剛在餐廳洗手間外跟楚煜的對話給羅熙描述了一遍。

　“大概是因為他對你有過好？”羅熙猜。

　跟楚煜沒說過幾句話，不是很了解, 只知道他看起來不好接，要換做是遇到這種事, 應該會拒絕室友。

　因為不敢問楚煜。

　趙聽雨目穿過暮，落在前面那個異常抓眼的人上, “那現在不是沒了麼？我那麼問他有什麼問題嗎？”

　羅熙也不是很懂，“可能覺得膈應？”

　膈應什麼啊膈應！就是區別對待。

　趙聽雨心里特別不是滋味, 卻不能表現出來, 怕羅熙看出不對勁, “有可能。”

　幾人踏著夜走進清吧, 大廳民謠低慢唱，如在訴說著一個故事, 娓娓道來。

　五個人坐在一個長形吧臺兩側。

　趙聽雨左邊是羅熙，右邊是一直在問問題的陳威。

　對面坐著張牧和一直在看手機的楚煜。

　“前面聽風是你家開的？”陳威笑起來出一口明晃晃的白牙，刻意化的嗓音聽起來很怪，“那要是我們幾個去開房能不能打折啊？”

　趙聽雨回得很敷衍，“可以。”

　“打幾折？”他追問。

　趙聽雨抿了抿，不大想跟他說話。

　對面張牧代替回答：“我們老同學可以打六折, 不過跟你沒關系。”

　陳威不惱反笑, 更加挨近趙聽雨, 用著自以為很人的語氣說：“那要是你喜歡的人呢？”

　趙聽雨跟他拉開點距離, 本不想回答, 眼皮抬起的一瞬間撞上了楚煜不知何時看過來的目, 對方似乎也在等回答。

　鬼使神差的, 低聲給出一個答案：“免費。”

　這聲“免費”把陳威樂壞了, “聽說你想進海東歌舞團？”他豎起大拇指指向自己，“我舅媽就是團里的領導。”

　趙聽雨端起面前的調酒咬著吸管嘬了一口，“哦。”

　陳威毫不在意冷淡的反應，繼續討好：“到時候我幫你引薦一下？”

　“你引薦沒有用。”趙聽雨放下酒杯，一本正經地道，“一般都是學校引薦。”

　陳威頂著腮幫笑了聲，莫名覺得很可，跟他邊認識的孩完全不一樣。

　他視線在趙聽雨上流連一圈，停在腰間，“你們學舞蹈的孩腰都這麼細嗎？”

　趙聽雨毫不掩飾眼里的反，“你們文科班的男生都這麼油嗎？”

　張牧“噗嗤”一聲：“我作證，只有他這樣。”

　陳威一點都沒覺得不自在，甚至對的興趣更濃了，正要說什麼，卻見楚煜收起手機端過酒杯朝他示意，“來，喝酒。”

　陳威連忙端起酒杯，“阿B你終于忙完了？”

　楚煜嗯了聲，“不是總說找我喝酒？”

　他眼睛往旁邊的凳子瞟了眼，“過來，坐這喝。”

　陳威看了一眼趙聽雨，似是不舍。

　楚煜把見底的酒杯往桌上一放，發出不算小的聲響，“怕了？”

　“怕啥呀，來了。”陳威起走了過去。

　了他在邊，趙聽雨覺得四周空氣都清新了不。

　不知道楚煜是不是在幫解圍。

　趙聽雨抬眼看向對面，楚煜正側跟服務員要酒，轉過來的一瞬間正好對上的視線。

　這次最先移開視線的不是，而是楚煜。

　趙聽雨的心一下沉到谷底。

　收回視線端過面前的調酒，跟羅熙了下，之后一飲而盡。

　羅熙今晚也有些心不在焉，從始至終不是跟聊天就是看手機。

　平時還會跟張牧說話，今天張牧，都不大搭理人。

　“怎麼了？”趙聽雨問，“心不好？”

　“沒有。”羅熙抿了一小口酒，笑著搖搖頭，“就是不大習慣這種場所。”

　趙聽雨恍然一笑，“這里還好，不也不吵，老板我們都認識。”

　平時也不怎麼去酒吧和清吧之類的場所。

　這家清吧因為在景區，上至老板下至服務員，都認識，所以沒有拘謹的覺。

　羅熙輕嗯了聲，“你們打算幾點走？”

　趙聽雨看了一眼對面，視線里，張牧懶懶撐著腦袋，楚煜角掛著散漫的笑，笑意卻不達眼底。

　兩人齊齊著正在吹噓自己親戚有多厲害的陳威。

　許是聽不下去了，楚煜端起酒杯跟他了下，“我干了，你隨意。”

　“你干了，我哪里還敢隨意啊。”陳威端起酒杯一口悶。

　“再坐會吧。”趙聽雨將視線轉向羅熙，“你可以跟我回客棧睡啊。”

　“不用。”羅熙說，“我明天要早起去上課，資料還在家里。”

　趙聽雨哦了聲，轉頭又問服務員要了一杯調酒。

　楚煜注意到的作慢條斯理地看過來，下一秒又被陳威給了過去，“喂，啊B，你看那邊那個穿黑短的。”

　楚煜順著他眼神示意的方向掃了一眼，“怎麼？”

　“一直在看你。”陳威沖他眨了眨眼睛，“信不信，只要你一句話，今晚就會跟你走。”

　楚煜輕嗤，不置一詞。

　“你是不是嫌長得太清純了？”陳威意味深長地笑了聲，“B哥肯定喜歡那種……”

　他用手比劃了一個曲線， “的，對不對？”

　楚煜不屑理他。

　張牧看熱鬧不嫌事大，笑問：“為什麼你覺得他喜歡的？”

　“阿B這麼有個，一般的清粥小菜不了他的眼。”陳威討好似地給楚煜倒酒，“是吧？”

　楚煜輕輕抬起眼皮，視線再次撞上趙聽雨的。

　他眼神不閃不避，大方回。直到對面的人垂下眼簾才移開。

　他手抬了下，讓服務員再開一瓶酒，“說話，多喝酒。”

　這話顯然是對陳威說的。

　后者也不是完全沒眼力見，就像現在，他總算看出楚煜不想聊這些，便扯開了話題。

　服務員開了一瓶洋酒，陳威給每個人都倒了一杯。

　趙聽雨沒喝過這種酒，換做是平常不會，可今天心不好加上在家門口，了警惕心。

　端過來就喝了一大口。

　快到楚煜來不及阻止，“這酒度數很高。”

　“哦。”趙聽雨嗓音淡淡，聽在他人耳里還以為酒量有多好。

　陳威就這麼以為，“看起來酒量不錯嘛？來干個杯。”

　張牧和楚煜同時舉起杯子跟他，“干。”

　陳威生生地被兩人給架過去，又失去一次跟趙聽雨搭訕的機會。

　他們邊喝酒邊聊天，趙聽雨也跟羅熙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過了好一會，對面的楚煜突然起往收銀臺方向走。

　趙聽雨以為他要去買單，急忙跳下高腳凳想追上去。

　說好兩人一起請客，晚飯是他買單，這會該出錢才對。

　興許下來作太快扭到了腰，一陣劇痛襲來，趙聽雨疼得倒吸了一口氣。

　“怎麼了？”羅熙和張牧異口同聲地問。

　趙聽雨呼了口氣，“腰扭了一下，問題不大。”

　之前排舞的時候腰部拉傷過一次，剛剛那陣劇痛可能跟這個有關系。

　“很痛嗎？”羅熙擔心地地問。

　“現在好多了。”趙聽雨僵在原地不敢，怕是小關節錯，的話會加劇病。

　“你是要去上洗手間嗎？”羅熙走過來扶，“我陪你去。”

　“不是。”趙聽雨看向收銀臺方向，“我打算去買單。”

　張牧看了看收銀臺的方向又看了看，失笑：“你以為阿B去買單啊？”

　“你想多了。”陳威也跟著看過去，角勾起一抹不正經的笑，“人家在小姐姐呢。”

　不遠的收銀臺前，楚煜半倚在桌邊，姿態懶散，角翹起一抹似有若無的弧度。

　邊上站著一位穿著的孩，紅一開一合，不知道在說什麼。

　楚煜態度從容，應對這種場面游刃有余。

　這樣的他跟平時不一樣，對趙聽雨來說，有些陌生，顯得更加遙遠。

　不知道是不是上的疼痛催化了緒，心里那些酸酸的氣泡不斷往上冒，間微微發，鼻子也開始發酸。

　趙聽雨扭頭往外走，“我去外面站一會。”

　“我陪你。”羅熙要跟上來，趙聽雨立馬制止了，“不用。”

　謊稱自己需要打個電話。

　羅熙只好停下腳步，坐回原位。

　楚煜從收銀臺借了個充電回來，發現對面了個人，“趙聽雨呢？”

　“為了跟你搶單，扭傷腰了。”張牧目好整以暇，一副“你看你做了什麼好事”的表。

　楚煜很快明白過來什麼況，眉心一蹙，“嚴重嗎？回去了？”

　“不知道。”張牧下朝門口努了努，“說是去外面站一會。”

　他話音未落，楚煜已經離開座位往外面走。

　“我也去看看。”陳威放下酒杯，想跟出去，卻被張牧摟過脖子，“你去了誰來陪我喝酒？”

　陳威眼皮一跳，再次拿起酒杯，“行，喝。”

　出了清吧門，往右十米遠的地方有一顆大樟樹，再往右就是河邊。

　趙聽雨正面對小河站在樟樹下，手輕輕著腰。

　溪楓鎮夏天的夜晚比白天還要熱鬧，有人在游船，有人在拱橋上拍風景。

　樟樹枝葉繁茂，遮住了路燈和月、隔絕了外面的熱鬧，只剩下不絕于耳的蟬鳴聲。

　一道悉的嗓音破開蟬鳴聲從后傳來，“扭傷了？”

　趙聽雨子一僵，搭在腰上的手也隨之放下，“嗯。”

　腳步聲伴隨著低沉的嗓音越來越近，“嚴重嗎？”

　趙聽雨不想轉，可人都到邊了，背對著不禮貌。

　月過樹葉的隙灑下一片斑駁，轉過來低頭看著地上的斑，“不嚴重。”

　楚煜在面前站定，“還疼嗎？”

　趙聽雨腦子里全是有關他的畫面：面對自己時的疏離，面對陌生孩時的從容……

　剛在進行自我調節，奈何效果不明顯。

　現在被他一干擾，如同火上澆油，緒在失控的邊緣瘋狂試探。

　用腳尖蹭著地上的干樹葉，沒回答，怕一開口要崩潰。

　楚煜見耷拉著腦袋不做聲，又問：“疼不疼？”

　他的聲音太過溫，像人之間的呢喃。

　趙聽雨心底某個地方往下塌了一塊，“有點。”

　這一聲明顯染上了鼻音。

　楚煜頭往外側了下，“走吧，送你去醫院看看。”

　趙聽雨沒，“不用。”

　緩過一開始那陣劇痛，現在好了許多，不不疼，稍微彎腰有點疼。

　這種況很悉，就是典型的拉傷，回去熱敷一下就行。

　楚煜語氣沉了些，“都疼哭了還不用？”

　趙聽雨抹了一把自己的臉，指腹到一抹熱，才察覺在不知不覺中流了眼淚。

　趙聽雨深吸一口氣，仰頭看他，“我又不是因為疼才哭的。”

　“那是因為什麼？”河對岸路燈暈過來的線印出楚煜角那抹沒什麼溫度的笑，“你喜歡的人嗎？”

　夜游溪楓鎮的烏篷船從兩人后的河流經過，幾個年輕人坐在里面談笑風生。

　河對岸還有生在嫌棄男朋友沒拍好照片。

　樹上的蟬鳴聒噪。

　趙聽雨腦子一片空白，這些聲音全被隔絕在外。

　手指揪在一起，水瀲滟的桃花眼一瞬不瞬地盯著眼前的男人。

　怔愣過后，心里的難過被震驚所取代，“什麼意思？”

　“抱歉，”楚煜雙手兜，神寡淡，悠閑的模樣跟他輕描淡的語氣很配，“上次拿你手機輸號碼無意看到了你室友發來的消息。”

　趙聽雨輕輕擰眉，隔了兩秒才反應過來他說的哪次。

　絞盡腦回憶那晚室友給發了些什麼，半晌，一個條消息在腦子里一閃而過——【上次這麼擔心你還是你為你喜歡的人哭的那次。】

　結合他上一個問題，趙聽雨想到什麼，本就暈乎乎的腦子一團，說話都變得不利索了，“我、我……”

　以為不好意思，楚煜淡聲解釋，“我就當沒看到，也不會跟人說。”

　趙聽雨混思緒和過快的心跳因為這句話恢復如常。

　接踵而來的是跟當年在農家樂前坪跟他聊天時一樣的——狼狽和和難堪。

　現在就像被人撕開了皮囊，從里面捧出心臟。可他捧出來并沒有好好呵護，僅僅只是不屑地看一眼，又將它丟回去。

　這一來一回，心被□□地發疼。

　極度的難堪和難迫使趙聽雨低下頭，眼睛眨了下，兩顆滾燙的淚水垂直砸到地上，沒干黃的樹葉里。

　楚煜偏頭，舌尖頂了頂腮幫，“趙聽雨。”

　“……”

　“就這麼喜歡？”他的嗓音輕而緩。

　趙聽雨下意識抬頭否認：“我沒有。”

　臉上的淚水、紅紅的眼睛以及忍的泣仿佛都在反駁的話。

　楚煜面無表地扯了。

　一對年邁的夫婦從邊的青石板路上路過。

　兩鬢斑白的老不經意看了他們一眼，笑著調侃：“小伙子，欺負朋友了？”

　邊走邊語重心長地道，“朋友這麼漂亮，讓讓人家嘛。”

　“他不是”

　“不是……”我。

　趙聽雨跟楚煜同時開口。

　老人家早已走遠，沒聽見他們的話。

　短暫的沉默過后，楚煜口袋里的手機響了。他掏出看了眼，沒接，眼神在趙聽雨腰上示意一下，“真的沒事？”

　“沒事。”趙聽雨吸了吸鼻子，“我自己的我知道。”

　“行。”楚煜把手機揣兜里，“那進去吧。”

　兩人默默走出樹蔭。

　哭過之后，趙聽雨被負面緒蠶食的理智漸漸回歸。

　在心里琢磨著要不要解釋一下，要不要把以前他對自己說的那翻說辭還給他，讓他不要有負擔就把當普通同學一樣。

　或者直接告訴他，自己已經不喜歡他了，也好過現在這樣尷尬的相。

　楚煜低聲的喚打斷了的思緒，“趙聽雨。”

　看過去：“嗯？”

　楚煜狀似不經意地問：“也是你們學校的？”

　趙聽雨再次蹙眉，“什麼？”

　楚煜輕瞥一眼，提示：“你喜歡的人。”

　清吧就在幾步開外。

　趙聽雨腳步一頓，張了張，發不出一點聲音。

　搞不清楚自己現在是什麼心，好似突然松了一口氣，又覺得很荒謬。

　細想之下又覺得沒什麼不對，他不就是一副旁觀者的姿態麼？

　之前的事他早已放下，甚至不愿再提。

　趙聽雨抿了抿，邦邦地回：“我不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