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到。”楚煜深邃的黑眸直直地看著,嗓音寡淡,眼神意有所指。
趙聽雨琢磨兩秒,試探地問:“你是想讓我幫你?”
“可以。”楚煜指了指前面一棵大樹下的休息椅,“那有位置。”
“……”趙聽雨很難跟上他跳的聊天節奏,卻是乖乖跟他來到了樹下。
夜已深,這里遠離市中心地帶,大馬路上的車流量開始減。
樹上的蟬不知疲憊地個不停。
明明周圍全是聲音,趙聽雨總覺得兩個坐在這特別空曠安靜。
楚煜坐在椅子上看著練的拆開包裝,拿出棉簽粘碘伏,頭有些發。
明明是十指不沾春水的姑娘,理起傷口來這麼練,可見練舞期間沒傷。
“你忍著點,出的地方傷口有點深。”趙聽雨輕的嗓音帶著一安。
先用沾了碘伏的棉簽在周圍泛紅的地方輕輕涂抹,再一點點往中間那傷口靠攏。
楚煜右手搭在椅背上氣定神閑地撐著腦袋,傷的是左邊鎖骨。
趙聽雨坐在他左邊,因為藥的關系,子面向他保持微微前傾。
棉簽輕了下模糊的地方,趙聽雨下意識抬頭去看他的表,這一看,就撞進他深邃專注的瞳仁里,里面還倒映著自己小心翼翼的模樣。
對方目不閃不躲,看的心里的小鹿到撞。
“疼嗎?”終于記起看他的目的。
“不疼。”楚煜聲線很低,仿佛一片羽在耳上劃過。
麻麻的覺蔓延開來。
這人真的時時刻刻都在心尖上撒野。
趙聽雨忙低下頭,繼續給他上藥。
破皮的地方還有珠滲出來,趙聽雨采用以前跟自己藥用的辦法,邊輕輕呼氣邊上藥,以緩解疼痛。
楚煜細細挲指尖,落在臉上的目越來越幽深。
趙聽雨上藥之前用橡皮筋將頭發箍起來,出兩只瑩白耳朵。
月過樹葉的隙灑下來,投下一片斑駁,有一縷落在耳珠上,將那塊皮照得晶瑩剔。
脖子上麻麻的覺越來越集,楚煜結滾一下,倏地偏過頭去。
“別。”他剛轉過去,一只白手掌便拖住他下顎微微用力將他給掰回來,“再忍一忍。”
楚煜拉下的手,目里有令人心悸的深:“還要忍多久?”
他手沒用力,趙聽雨一下便了回來,“快了。”
尾音有點飄,手上的棉簽也有點抖。
原本認真上藥的被這一下握手握去了一半理智。
短暫的沉默過后,楚煜再次開口:“趙聽雨。”
“嗯?”
趙聽雨盡量把注意力集中在他傷口上,
“之前找我什麼事?”
趙聽雨作一頓。
的緒來的快去的也快,那一刻的負面小緒早就消失無影。
這會心平靜下來,反而有些不好意思開口。
楚煜斂眉,“不想說?”
“不是。”趙聽雨看著那較深的傷口,眉頭微皺。腦子里在想要不要個什麼東西防水,有些話順口就說了出來,“我就是想問你,你跟張牧說的那話是什麼意思?”
楚煜先是困,隔了兩秒又明白過來,“不喜歡我提?”
聽到他明顯淡下去的語氣,趙聽雨知道他誤會了,“不是啊。”
“那是什麼意思?”楚煜眼神跟他的聲音一樣無波無瀾。
“就是不明白啊。”趙聽雨停下作,干脆把話挑明,“你什麼時候跟我說過了?”
“你不知道?”楚煜眼里的意外一閃而過。
趙聽雨拿棉簽的手虛搭在他肩膀上,語氣篤定:“不知道。”
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
這種事不難忘吧?即便是當時沒認清自己的,也不至于不記得他表白啊。
有理由懷疑這件事的真假,可楚煜卻沒有撒謊的理由。
楚煜目鎖在臉上。
良久,他像是消化完這個消息,低聲詢問:“那你當時知道了會同意嗎?”
趙聽雨一下卡了殼。
沒想到會面臨這個問題。
如果楚煜真的跟表過白,時間應該就在高中畢業到暑假同學聚會期間。
因為他對自己態度發生變化就是在那時候。
那會以為自已不喜歡他,甚至排斥他。
好像不止以為,羅熙包括班里很多同學都這麼以為。
所以這個問題,趙聽雨給不出肯定答復。
楚煜將為難糾結的表盡收眼底,好心給遞臺階,“不用回答,我就隨便問問。”
趙聽雨前一刻還像一個快充的氣球,整個人繃到極致。
楚煜這句話像一針直接過來,頓時泄了全力氣。
之前以為他的疏遠是不喜歡了,今天聽到他們的對話才知道這里面存在誤會。
所以著急他解釋,然而解釋完并沒有改變什麼。
就好比前幾天找到一支丟失了許久的口紅,還沒失而復得的喜悅就發現口紅早已過期。
他能把這件事輕描淡寫地說出口,是不是證明早就放下了?
年時的喜歡果然經不起時間的打磨。
只有,被他攪的心湖還在漾。
趙聽雨借由上藥的作來掩飾自己的失落。
“好了沒?”
楚煜這句話頃刻間把心所有的酸給挑了出來,一邊恨自己的不爭氣,一邊破罐子破摔,“你怎麼這麼沒耐心啊?”
周圍的空氣好似靜止了。
氣氛僵持住。
趙聽雨不在乎了。
理好傷口坐直子,起把用過的棉簽丟到垃圾桶里。
做完這些坐回剛剛的位置,低頭著小糖人。
破罐子碎了一地。
像個正在等待判刑的犯人,不安又無助。
可沒等來判決,等來的是一個陌生人的喚,“楚煜!”
趙聽雨倉皇抬眼,馬路對面停了一輛電托,上面坐著一位帶頭盔的中年男士,正定定地看著這邊。
愣愣轉頭,“你認識?”
楚煜周氣場都變了,整個人被低氣籠罩,“我爸。”
“啊?”趙聽雨像是被家長撞見早的學生,慌忙起往路邊走,“我先回去了。”
楚煜跟著起,想去拉的手。
一輛出租車正好靠邊停過來,他想了想,手在空中轉了個方向幫拉開后座車門,“注意安全,到家發條信息。”
“好。”趙聽雨逃也似地坐上車。
出租車絕塵而去,楚煜看都沒看對面一眼,沿著這條路往前走。
走了一段路,楚國雄騎托車從路口調頭來到他,“回來了為什麼不回家?”
楚煜停下腳步,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家?”
楚國雄非但不覺得恥,還借機奚落:“你也知道沒家?你不拿錢出來怎麼買房?”
“想找我拿錢?”楚煜居高臨下著他,出口的話一點溫度都沒有,“除非你管我爸。”
“你個混賬東西!”楚國雄氣得吹胡子瞪眼,“讀書讀到□□里去了?有錢泡小姑娘沒錢給你老子建房子是吧?”
他罵人的話來來回回就那麼幾句,楚煜很想建議他多讀幾本書再來罵人。
上煙酒味重的令人反胃,一看就是剛從麻將館出來。
姑姑之前總擔心他晚上喝了酒騎車回來路上不安全,勸了很多次,勸不。
楚煜收回視線直接轉走人。
楚國雄暼到他脖子上的傷,眉頭鎖,“又去打架了?”
“果然狗改不了吃屎。”他說話的語氣完全不像一個父親對兒子說話的語氣,“你這種人也就那副皮囊和兜里幾塊錢能騙騙小姑娘,哪個好人家的姑娘愿意跟你在一起?”
“我這種人?”楚煜一個回頭,臉沉的能滴出水來,“我這種人可是六親不認,看誰不爽就打誰?滾不滾?”
楚國雄知道他不僅僅是威脅,他真做得出。
識時務者為俊杰,心里覺得畏懼兒子有點窩囊,還是罵罵咧咧地開走了。
楚煜了眉心,隨后也攔了輛車回到住。
公車在一個天籃球場邊上停下,他付完錢下車。
他在市中心附近一個老舊生活區里租了一間公寓,公寓樓下面一排門面好幾個麻將館,里面熱鬧非凡。
這個點,店門前的空地上有幾個5—6的小孩正圍著一輛遙控賽車打轉,玩的不亦樂乎。
不遠站著一個小男生,兩手揪著服,睜著雙圓溜溜的大眼睛認真看他們玩,眼里有著不加掩飾的。
小男孩站在路燈下,照在他臉上,依稀能看清他那張不知道被什麼東西弄臟的小花臉。
玩遙控賽車的小孩中有個男孩看了他一眼,拉著其他三個圍圈討論:“我又想到一個玩法了。”
手握遙控的小孩問:“怎麼玩?”
“他不是想跟我們玩嗎?”男孩指了指小花臉所在的位置,“那我們就跟他玩一會。”
他跟說了玩法后,拿遙控的小孩有些猶豫,“不好吧?等下把他弄傷了怎麼辦?”
“沒關系,他就算告訴他爸爸,你爸爸也不會管的。”男孩一副有竹的口氣。
到底是小孩,玩心大于道德,一句話便被說服了。
他們開始縱遙控賽車往小花臉方向跑,賽車筆直沖上去,一下撞上了小花臉的腳。
賽車被彈回來一點,又繼續往前,小花臉只好不斷后退。
幾個小孩咯咯笑個不停,一開始提議這麼玩的小男孩從別人手里搶過遙控,“我來。”
他控著遙控賽車后退,一直退到自己腳邊,然后猛地往前加速往小花臉沖過去。
因為速度過快,遙控賽車從小花臉的腳上爬上去彈跳了下,恰好磕到他下。
小花臉“嘶”了一聲,捂著下后退。
縱遙控的小孩毫沒覺得自己的行為有多惡劣,繼續控制賽車往前。可下一秒,賽車被一形高大的男人撿起來握在了手里。
“你干嘛?”小男孩不滿地喊,“你拿我賽車做什麼?”
楚煜站直子迎上他的視線,頭往小花臉方向小幅度偏了下,“跟他道歉。”
話落,小花臉走過來扯了扯他的管,囁嚅道:“不、不用,我不需要他們道歉。”
楚煜半蹲下子安地拍了拍他腦袋,“別怕。”
“憑什麼啊。”小男孩不服氣,“誰讓他站在那的?他擋著我玩賽車了,他應該跟我道歉才對。”
“不道歉是吧?”楚煜優哉游哉地點點頭,“那你這賽車我沒收了。”
“你憑什麼沒收我的賽車。”小男孩哼了聲,“我告訴我爸爸去。”
“行啊,你你爸爸來。”楚煜漫不經心地著賽車小子,語氣不不慢,“我正好跟他談談你欺負別人的事,說不定還得賠醫藥費。”
小孩終究是小孩,威脅一下就萎了。
其中一小孩的爸爸特別嚴厲,要是知道他欺負別人,指不定又得罰站一晚上,他第一個站出來道歉,“對不起。”
有一個人帶頭,接下來的人就沒那麼難開口了。
小朋友此起彼伏的道歉伴隨著遠池塘的蛙聲響起。
等他們說完,楚煜回頭問還在可憐下的小花臉,“你接他們的道歉嗎?”
小花臉點頭如蒜,“接。”
楚煜這才把賽車放在地上。
小孩子心大,他們一開始還有點畏懼楚煜在場放不開玩,沒過兩分鐘又開心地玩起來,
楚煜上樓前拍了拍小花臉的腦袋,“下次別再任由人欺負你了,記得反抗。”
“可是我打不過他們,他們有爸爸媽媽幫忙,我沒有,而且我不想打架,我想跟他們做朋友。”小男孩眼睛清澈明亮,楚煜過他像是看到了小時候的自己。
他小時候生活在溪楓鎮一條臨江老街上,那里有一群跟他同齡的孩子。許是因為他膽小又不說話,一直是被孤立的那一個。
那些人上下學的路上不扯他頭發、搶他玩,他搶不贏只好默默承。
以至于很長一段時間,上學對他來說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
有一次他的書被人撕了丟到江里,他委屈地跑回家告訴爸爸。
爸爸一句“撕了就撕了,又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打碎了他最后一幻想。
他永遠記得那天下午,一個人跑到墳前大哭了一場,因為那里面住著這世界上唯一對他好的人。
二年級下學期他拒絕去學校上課,無論是班主任還是姑姑,誰來勸都沒用。
半年后,他收到了媽媽從宜北寄來的服。這件事讓他重新燃起一希——好好讀書以后去找媽媽,于是再一次走進了學校。
只不過他比以前更沉默了,班里沒幾個人跟他講過話。
有天放學回家的路上,有人攔住他讓他幫忙抄作業,楚煜不愿意,那人揪著他頭發摁在墻上。
墻邊有一木,他長期積的憤怒那一刻全化作眼底的暴戾,趁對方松懈之際,轉抄起木朝眼前人砸過去。
那是他第一次打人,終歸是下不去狠手,面到他頭發便停了下來。
那人被嚇得冷汗直流,見他作停住小心翼翼地退開來,還虛張聲勢地說要找人打他。
楚煜沒有膽怯,眼神以及作都在告訴他:來啊。
之后那人真喊了人過來,楚煜跟他們打了一架,他握著木毫無顧忌地揮舞。
那天有兩個人了傷,他們的父母找到楚煜家要醫藥費,爸爸給完醫藥費當晚將他毒打了一頓。
他沒哭,還覺得很過癮,心里是從未有過的暢快,
那人之后再也沒找過他麻煩,楚煜也因此發現一個事實——人善被人欺。
你越退別人別想欺負你。
之后再遇到有人堵他,他隨手將書包一丟,邊有什麼便抄起什麼,二話不說就開打。
他打架不怕疼,也不怕家長罵,肆無忌憚,自然兇的沒邊。
幾年過去,學校沒人不知道他,也沒人敢惹他。
他了方圓幾里有名的小混混。
他沒人護著,只能用這種極端的方式保護自己。
可笑的是,那些曾經欺負過他的人之后都湊過來跟他稱兄道弟。
“你以為你不反抗,他們就會跟你做朋友?”楚煜冷笑了聲,“不會的,你只有強大起來,他們才會看得起你。”
小花臉似懂非懂,“你的意思是,我必須打贏他們?”
楚煜發現跟小孩通還是有些困難,“不是非要打贏,你只要記住,不要怕任何人。”
他說完也沒管小花臉聽沒聽懂,徑直往樓梯口走。
回到房間,楚煜往沙發上一躺。
張牧的電話此時打了過來,“你回去了?”
房間燈都沒開,從窗外進來的皎潔月勾勒出楚煜線條清晰的側臉廓,“嗯,剛到家。”
“怎麼回去了?”張牧又回到了KTV,這會站在門外,“我剛送完羅熙,還打算回來找你吃夜宵,你住哪?我現在去找你?”
楚煜說了個地址。
半個小時后,兩人離公寓樓不遠的一個夜宵攤面。
“晚上沒吃飽?”楚煜拉開一張紅塑料椅坐下。
“你不是買了明天回宜北的車票麼?”張牧坐他對面,“這再見面得開學了。”
“剛退了。”楚煜說,“晚些天再去。”
“怎麼突然決定不去了?”張牧訝異地問。
楚煜一點也不掩飾自己的目的,“追人。”
“追人?”張牧不自覺拔高了音量,“追誰?趙聽雨?”
楚煜用沉默代替回答。
“不是,兄弟。”張牧頓了下,“先不說有喜歡的人,我差點忘了還拒絕過你?你這是死纏爛打啊,別到時候鬧太僵連朋友都做不了。”
楚煜輕扯了下角,嗓音悠悠:“誰要跟做朋友了?”
凌晨的風已然泛涼,他們坐在外面,點了一些烤串。
“把你當朋友啊。”張牧把菜單還給服務員。
楚煜靜默片刻,問:“那次斗地主,我去接教練電話,你們就沒打了?”
張牧反應了好一會才想起他說的哪件事,“是啊,你走后趙聽雨也于托管狀態。”
張牧睨他一眼,“你問這個做什麼?”
楚煜眼眸低垂,手里握著個打火機,百無聊賴地彈開蓋子又合上。
張牧無聲嘆氣,“要是沒拒絕過你,我可能會全力支持你,這種況就算了。今天這頓就當安你失。”
楚煜像是沒聽見一般,手上作不停。
老板端來烤羊串,張牧拿起一串嘗了一口,覺得味道不錯,又問老板要了兩瓶啤酒。
“吃吧,要我說,你這連失都算不上。”張牧給兩人各倒了一杯酒,“人家就沒給過你回應。”
隨著清脆的一聲“吧嗒”,楚煜合上打火機蓋,微微掀起眼皮看過去,“你之前不是問我喜歡誰?”
張牧眼尾上揚,“怎麼?你知道了?”
楚煜手機響了一聲,屏幕上跳出一條趙聽雨發過來的微信消息:【我到家了,你傷口注意點,盡量別水。】
“有沒有一種可能……”楚煜盯著這條消息看了很久,而后抬眼,語氣輕而緩:“喜歡的人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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