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伙房都彌漫著人的香味兒。

　舒甜抬眸一看，來的是孟廚子。

　舒甜笑道：“孟師傅早啊。”

　孟廚子平日算是到得最早的了，今日他一踏進后廚，便聞到了一與眾不同的香味，作為廚子，對飯菜香本就極其敏，于是他便立即進了伙房。

　孟廚子走到舒甜邊上，好奇地看著鍋中的醬料，問道：“你這是在做什麼？”

　舒甜笑：“雜醬。”

　孟廚子愣了愣：“雜醬？一大早的，做雜醬干什麼？”

　舒甜笑道：“做雜醬米呀，孟師傅吃過嗎？”

　孟廚子撓了撓頭，他疑道：“我只吃過雜醬面。”

　舒甜抿笑了下，道：“那一會我請你吃，記在我賬上。”

　孟廚子更稀奇了：“好好，我最喜歡嘗試沒吃過的東西了。”

　舒甜一邊聊天，一邊留意著鍋里。

　豆瓣醬被已經被炒勻了，舒甜便將末一腦倒了進去，鍋里的“滋滋”聲更加歡騰，綿綿的末被火熱的醬一灼，慢慢呈現出顆粒，用鍋鏟將一團團的末打散，末便四散開來，分別沾上了醬，變了醬紅。

　鍋里越炒越香，孟廚子站在旁邊看得津津有味。

　“這醬料不是后廚的吧？”孟廚子問。

　舒甜點點頭，道：“是我爹爹教我熬制的。”說罷，又將酸豇豆、梅菜筍、干辣椒依次放了下去。

　干辣椒一鍋，立即發出了一陣無與倫比的嗆香味，整鍋綿的醬，似乎頓時多了沖擊力，香味一個勁兒地往人鼻子里鉆。

　孟廚子忍不住道：“太、太香了！阿嚏！”

　舒甜笑起來：“這是干辣椒也是制的，你若是喜歡，我到時候拿一些給你。”

　孟廚子愣了下，但凡是廚子，對于自己的手藝和方，總是要藏一手的，但是舒甜不但允許他站在鍋邊看，還主請他吃米、送他制干辣椒，這倒是讓孟廚子有些了。

　然而舒甜沒有注意到他的變化，將鹽、糖、芝麻、孜然等倒鍋中，最后加了一勺醬油上提鮮。

　整鍋雜醬“咕咚咕咚”地冒著小泡泡，舒甜繼續翻炒，直到醬收住，末、酸豇豆與醬完地融合在一起，舒甜才停下翻炒，將雜醬鏟出。

　雜醬有滿滿兩大海碗，又濃又實，十分盛，香味飄得老遠。

　連孟廚子都開始滿臉期待地手了！

　舒甜笑起來，端起雜醬，便向飯堂走去。

　-

　此刻剛過辰時二刻，吳僉事便到了。

　他經過大門，穿過中庭，先去衙門里看了看，又去練武場看了看，濃眉微皺。

　辰時四刻點卯，雖說現在還早……但也不至于一個人也沒到吧！？

　近日天氣變冷了，被窩溫熱，起床困難，有不錦衛每日都踩著點兒來點卯。

　吳僉事負責錦衛指揮司部的管理，還因為這事被夜嶼點名批了，實在是沒什麼面子。他今日特意早早過來，就是想看看到底是哪些人，每日著時間點上值，等他抓住了那些松散憊懶的，定要罰他們去練武場跑五十圈！

　吳僉事四逛了逛，都沒有找到人，忍不住嘆了口氣。

　他想了想，說不定錦衛們到了，正在飯堂用早膳呢？這個想法極好地安了他，他便抬步，向飯堂走去。

　才剛剛走過中庭，接近飯堂，他便到了香氣撲鼻。

　吳僉事吸了吸鼻子，有些不可置信。

　吳僉事是個講究人，這飯堂平日里做得難吃，他便許久不來了。

　他沿著香味，步飯堂，抬眸一看，頓時愣住了——飯堂一角，架起了一個小小的攤位，攤位的爐灶上，有一口大鍋，里面骨湯翻騰，白得冒泡。

　爐灶旁邊有一個小桌子，約莫兩尺見方，上面擺著一排白的大碗，大碗里灑好了醬油、蔥花、鹽等調料，似乎在等待些什麼。

　在桌子盡頭，放著一大碗香濃的雜醬，吳僉事看了看，香味應該就是從這兒溢出來的。

　舒甜抬頭一看，見是吳僉事，喜出外：“吳僉事早，來用早膳嗎？”

　吳僉事回過神來，喃喃道：“小廚娘，原來是你啊！”他見舒甜站在雜醬前，笑瞇瞇地看著他，問道：“你這麼快就接早膳的活兒了？”

　吳僉事記得昨天才來。

　舒甜點點頭，道：“今日是第一日正式上值。”笑道：“吳僉事可想嘗嘗我的手藝？”

　吳僉事呆了呆，他一向沒有吃早膳的習慣，但看著舒甜滿臉期待地看著他……且人又是他親自招來的，便有些不忍拒絕。

　“那……那就嘗嘗罷。”吳僉事盤算著，他坐在這兒逮遲到的，似乎有些明顯，不如要一碗吃的，邊吃便等。

　舒甜應聲：“好嘞~”

　說罷，用潔凈的小手，抓起一把米，放勺之中，然后將勺放熱水中燙煮。

　然后又舀起一勺白的高湯，倒放好佐料的大碗里，熱騰騰的高湯一下便將佐料沖散了，那一抹醬油四散開來，溶解到湯里，整碗湯便多了一層人的醬。

　吳僉事饒有興趣地看著，以前的飯堂，都是將飯菜做好了送出了，一人一份，錦衛們等著吃便是。

　這種“煮給人看”的方式，吳僉事還是第一次在飯堂里見到，頗為稀奇。

　舒甜眼疾手快地將米撈了出來，這米是昨夜現做的，稍微燙一燙便能出鍋，將燙好的米瀝干水，倒了高湯之中。

　白的米乖乖地躺了下去，舒服地泡在湯里，不肯起來了。

　然后，舒甜當著吳僉事的面，拿起一個大勺，舀了滿滿一大勺雜醬，“噗”地一聲悶，蓋了上去！

　吳僉事瞳孔微震。

　不知為什麼，他心里居然有種莫名的……欣喜？

　舒甜笑道：“大人，雜醬一碗，請慢用。”

　吳僉事低頭一看，一碗盛的米，擺在了自己面前。

　小虹和小翠還在旁邊忙活，吳僉事便自己手，將雜醬端了起來。

　雜醬用厚底碗裝著，起來溫溫熱，又不燙手。

　每走一步，香味便直直上升，往吳僉事的鼻尖里鉆，等他走到桌前時，已經是口舌生津了。

　吳僉事將碗放下，拿起一雙筷子，直接深碗底，輕輕攪拌起來。

　濃濃的雜醬，隨著他的作，緩慢流湯里，湯變得更加澤醇郁，吳僉事夾起一筷子米，好奇地看了看。

　這米白得有些，也不知道是什麼做的，他從沒吃過這樣的食。

　他將信將疑地把米送口里——白的米上裹了雜醬，鮮香和熱辣一起涌來，一下就打開了吳僉事的胃口。

　他細細咀嚼著，這米看起來的，但吃起來中帶糯，爽可口，高湯的味道徹底滲到了米中，每一都韻味十足。

　雜醬里，末焦香，酸豇豆酸得恰當好，又脆又有嚼勁，很是開胃。

　吳僉事驚訝一瞬，隨后，他用筷子挑起一大口米，直接吸進里——糯香的米加上風味獨特的雜醬，吃得他滿流油，“滋溜”作響。

　吳僉事見邊沒人，也沒怎麼注意吃相，不一會兒，一碗雜醬就見底了。

　可吳僉事還意猶未盡，他用筷子挑了挑碗里飄著的碎，補進里，一點也不想浪費。

　吃完了碎，他還嫌不過癮，索端起了碗，喝了口湯。

　吳僉事再次震驚了。

　這平平無奇的湯，居然這麼好喝？這湯與他在宮中參加夜宴之時，喝到的湯味相差無幾。在這寒涼的深秋，一口熱乎乎的高湯下肚，別提多了！

　吳僉事繼續喝湯。

　就在這時，有兩個著綠錦繡服的錦衛走了進來，一見吳僉事坐在里面喝湯，頓時面一凜。

　吳僉事平日在錦衛中十分嚴肅，不錦衛都很怕他。

　這會兒兩人遠遠見到了吳僉事，進來也不是，走也不是，一時僵持在門口。

　可吳僉事現在眼里只有那碗湯。

　喝完之后，他回過頭，看向舒甜，問：“小廚娘，這……雜醬是你做的？湯也是你熬的？”

　舒甜微微頷首，問道：“是……大人覺得如何？”

　吳僉事平日里保守慣了，一向很夸人，但對于這碗米，他由衷道：“很是味！”

　舒甜會心一笑。

　那兩名錦衛聽了，不由得對視一眼。

　連吳僉事都說味……那得味什麼樣啊！？

　他們換了一個眼神，鼓起勇氣，走進了飯堂。

　吳僉事正好吃飽了，心好，一抬頭見到他們兩個，難得地出了笑容：“小子們，來得早啊，不錯，很勤！”

　兩人頓時寵若驚，滿口不敢當。

　吳僉事站起來，認真道：“今日的早膳不錯，你們也去試試吧！對了，別誤了點卯的時辰！”

　兩人小啄米似的點頭。

　吳僉事說完，便背著手出去了。吃飽了，他更有力氣去罰那些遲到的小兔崽子了！

　兩個錦衛見吳僉事走了，神經松弛了不。

　他們都是十分低階的錦衛，家中也不算特別寬裕，便只得老老實實地一日三餐都來飯堂，這早膳雖然每日都開，但平時沒個定，有時候是粥水，有時候是包子饅頭，總之都不怎麼好吃，他們便也沒抱什麼期待。

　他們環顧四周，發現今日的飯堂有些不一樣，飯堂一角支起了一個“小攤”兒，有三個姑娘站在這里守著。

　他們走向“小攤”，路過了吳僉事方才坐的桌子——嘖嘖，連湯都喝了！

　他們走到攤前，便被那碗雜醬吸引了，其中一個錦衛下意識抬眸，看了舒甜一眼，頓時愣住了。

　舒甜眉眼如月，笑意溫，一襲淡綠長，烏發松挽，系了一綠绦，看上去清麗俗。

　“兩位大人，可要嘗嘗今日的雜醬？”

　那錦衛直勾勾地盯著舒甜，半天挪不開視線。

　另一個錦衛連忙拉住他，低聲道：“別看了！你不要命了？這人……應該是皇上賞賜給夜嶼大人的那個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