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書放回去，我在這等你。”

　杜壹覺得，從跟他認識開始，在人面前就從來沒有那麼尷尬過。那次，整個人都要在他面前熱蒸發了。

　也是那一天，宋銘呈問，要不要在一起，兩人之間的那層窗戶紙，也徹底消失。

　吃過飯回來，同樣的位置，他們面對面站著，唯一的不同就是下午時候原本還有亮的太，此刻已經落進海岸線，取而代之的是皎皎月。

　杜壹想著，他過來難不就只是要請吃個飯嗎？可他為什麼要突然請吃飯？“你過來就是想——”

　“我過來是想問你一件事，”宋銘呈幾乎沒有半秒停頓，“我們認識了這麼多年，你也知道，我這人對認定的事，向來比較直接一點，”并且此刻似乎已經毫無顧忌，“就是想問你，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杜壹稍顯吃驚的猛然抬頭看過他，頓時呼吸一滯，他沖笑，卻是連話都不知道該怎麼接了。

　“我——”我想啊。

　可是想著，如果這麼直接的答應他，他會不會覺得自己不矜持？本不帶用追的？他會怎麼想？

　兩人立在寢室樓下，很惹眼，引來不來來往往，進寢室樓出寢室樓的同學目。

　不單純的，看過去一眼同旁邊同伴可以編一篇小作文的那種。

　“沒事，你可以考慮一下，睡之前回復我好不好？”宋銘呈頓了頓，看了眼原本白，此刻紅到滴的耳尖，帶了點為難似的，拖著音，繼續說：“不然......我可能會睡不著。”

　杜壹半垂著眸本不敢看他，咬著松開，應了聲好。

　“回去吧。”

　“嗯。”

　兩人就此作別。

　豈止宋銘呈會睡不著，杜壹覺得，如果晚上不回復他的話，也會睡不著。

　在上鋪睡，兩只眼睛眨著看頂上毫無裝飾的那面白墻。

　為了不顯得自己太過上趕著，一直墨跡到了將近晚上零點的時間，然后回了一條微信給他，只有一個字：好。

　你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好。

　可是發現，回復了之后依然睡不著。

　知道他沒有再回應的道理，但是總覺得像是半空中吊著，落不到實。

　這就算是在一起了嗎？

　為什麼一點也不真實？

　杜壹在床上翻來覆去，還不敢作太大，因為睡在上鋪，怕吵醒下鋪的同學。大概過去了有半個小時，手機屏幕亮了，來了一條新的微信。

　沒有聲音提醒，手機特意調了靜音。

　是銘呈哥發給的，四個字：【睡著了嗎？】

　著屏幕點了半天，最后也只是發過去兩個字：【還沒。】

　銘呈哥：【我也睡不著，突然想到我朋友很小時候，好像就著腳炸著頭發在我家跑過。】

　杜壹被他這麼一句話給逗笑了，但是又怕鬧出靜，干脆將被子蒙蓋過頭頂，悶在里邊，笑的被子都是跟著抖的，手機亮著的屏幕都開始被的呼吸給蒙上一層霧氣，看上去朦朦朧朧。

　同時“朋友”那三個字也盯著看了許久，仿佛人是湊在耳邊說的一樣，耳朵甚至整個人都是熱的。

　一二三：【哪有，我沒有。】

　銘呈哥：【你有。】

　一二三：【沒有。】

　銘呈哥：【行，你沒有。】

　杜壹揚著角放不下來，更神了。

　覺得明天的課，肯定要打瞌睡。

　那天，一整晚都沒怎麼睡。

　第二天腦袋昏昏沉沉的去上課，還巧被提問，梗在那里愣是答不出來。

　使人降智，真的不假。

　然后第一次約會，是在一個星期后的周六。

　杜壹去了清大，宋銘呈要去的，說學校舉辦文化節藝展，就在清大文化宮。對很有幫助，讓過去看。

　兩學校原本就挨著，怎麼可能不知道。盼著呢。

　那天早早的吃過飯就過去找人了，同班同學也有不去的，特意沒敢跟們在一起去，怕們起哄，尤其同寢室的那幾位。似乎早就已經確認了有主的事實。

　見到人的時候宋銘呈正在忙布置會場，沒注意到這邊。他旁邊同他一起工作的男同學率先看見了人，杜壹分明不認識他那同學，但宋銘呈那同學像是認識杜壹一樣，了宋銘呈，然后往他后的方向抬了抬下。

　他這才看見人，放下手里的一副作品，然后長幾步走過去，直接牽過人的手說：“過來這邊先坐一會，吃飯沒？”

　這是第一次跟男生牽手，他掌心寬厚溫熱，讓泛起一莫名的悉，記得高三跟著劉倩一起過去游戲城看3D城市冒險那次，嚇的抓握住了一只手，就是這種覺。

　“我吃過了，你呢？沒吃的話我去給你買點吧？”沒想到他會這麼忙，還要參與安排布置會場，看樣子，很有可能沒吃飯。

　“哎喲喲，呈哥在這殺狗了，有朋友就是不一樣，嘖嘖嘖。我也好。”剛剛同宋銘呈一起工作的男同學癟走了過來。

　他陳州，是宋銘呈的大學同班、甚至同寢室的同學。

　兩人關系平時較好。

　他這一聲吆喝引的不遠不的同學往這邊看，頭接耳的竊竊私語。

　“你好，陳州，你男朋友的同學兼室友。”

　人過去一本正經的就要握手，被宋銘呈笑著無的拍開了。

　“唉喲只是握個手而已啊。”人撒開玩笑的語氣，然后拉開旁邊另一張椅子著坐下。

　杜壹看了宋銘呈那吃味的表一眼，忍著笑，客套的問：“那我去買兩——”

　宋銘呈牽著人的手在桌底下還沒松，人話沒說完，就制止的輕了一下，杜壹吃痛的看了人一眼，沒沖他那同學和他往下說。原本想說那去買兩份好了。此刻隨即轉換了面孔，熱著耳朵只單單看過宋銘呈問：“你想吃什麼？”

　“二食堂三窗口的炒很好吃，買一份回來和我一起分著吃。”

　“好。”杜壹模樣乖巧到不行，夫唱婦隨的既視，扯了扯他牽著的手，這才松了。

　旁邊陳州無語的嘆了口氣。

　等人走后直接蹙眉：“我靠大哥，你至于嗎？”

　“抱歉，第一次行使男朋友權利，不想分，諒一下。”宋銘呈拿過旁邊的水杯，擰開喝了口水，說的有理有據。

　“我去，真的假的？”陳州無的嘲笑，“我他媽還以為你早談了，天學校里那麼多小姑娘千方百計的想接近你，傷了那麼多人的心，都不給人機會的。居然現在才用到你專屬男朋友的權利，嘖嘖嘖。”他似乎很喜歡嘖嘖嘖，這次還不可思議的搖著頭，“該不會連親還沒親過吧？”

　“咳——”宋銘呈聞言水直接喝嗆了，然后直接長過去在桌子下面踢了他一腳。

　“懂懂懂！我懂了！”陳州笑的欠欠的。

　靜頗大，引來不周邊目往這邊看。

　宋銘呈起路過依舊坐著的陳州，拳頭了下他的肩：“起來，干活了！”

　“哎，又是被大佬奴役的一天。”

　“我今天準備早點下班，剩下的都你來。”宋銘呈邊走邊同人說。

　“給發工資麼？”

　“大哥，學校也沒給我發。”

　“......呵呵呵呵呵呵，我這是什麼命？”陳州愁眉苦臉看過一邊，主策這明顯是要魚去約會的征兆，可在看到不遠不近總有那麼幾個往這邊瞄的妹子時，頓時雙眼放，一切都釋然了。

　這哥們兒的，他總算還是沾了點的。

　杜壹這邊排隊給人買炒。

　旁邊幾個生竊竊私語：

　“你們知道這次文化展的主策是誰嗎？”

　“誰啊？”

　“件工程的宋銘呈。”

　“就上次在禮堂做數據演講的那個嗎？”

　“沒錯！”

　“啊啊啊啊啊我們趕吃，我要去偶遇他。”

　“你死了這條心吧，人聽說有朋友了，隔壁學校的。”

　“天吶，清大的都怎麼了？怎麼做到水流到外人田的？”

　“誰知道呢？”

　“天吶，那生是若天仙了還是才高八斗了，讓他寧愿翻墻？”

　“誰知道呢？”

　“天吶你能換個詞嗎？”

　“你能別天吶嗎？”

　“我就很想知道那的有什麼優勢。”

　......

　優勢？

　聽到這里杜壹還真好好想了想。

　嗯——

　年齡小算嗎？

　還有一句話什麼來著？近水樓臺先得月。

　用手機輕拍著掌心，優勢還真不。

　頗為沾沾自喜了一番。

　摳著指尖，咬著下，又想到了剛剛被他牽著的手，此刻都還泛著一溫熱的麻。

　買了炒回去，杜壹坐在之前的休息區等他忙完。

　但是又怕時間耽擱久了，炒一涼就不好吃了。于是等了一會兒就給不遠的人發微信流：【炒要涼了，涼了就不好吃了。】

　銘呈哥：【你先吃。】

　一二三：【不，我想跟你一起吃。】

　這句話發出去，有點臊。雖然最近流頻繁，可這種直白的畢竟不多。

　然后宋銘呈過來后就看到人紅著耳朵坐在那摳著手機，聽到靜也不看他，半垂眸將炒推到他面前，很乖的樣子。真的有時候臉皮薄的要命，“我真的不太，你趕吃吧，快涼了。”

　“不是想跟我一起吃？”宋銘呈這次本沒打算放過，跟之前高中時候的每次都不一樣，故意似的。

　“沒有，我就是想著你趕快過來吃飯而已。”杜壹潛臺詞就是，找個借口而已，然后騙你來吃。

　宋銘呈徑自將其中一雙筷子放到那邊，然后將飯盒挪到兩人中間，“一起吃。”

　“......”

　分明筷子都要了兩雙的。

　不遠的陳州沒眼看似的，往墻上掛作品的時候直接轉了個。件工程系的宋銘呈當眾殺狗，校園論壇怕是要炸了。

　論壇是真的炸了：

　櫻桃小條子：【圖片/宋銘呈朋友正臉照】

　啦啦啦：【我哭了，倆人吃一份，這是石錘了】

　skywhy：【姐妹們戰斗力都這麼弱的嗎？據說這生還是隔壁科大的什麼況？】

　貓貓有四只：【不甘心啊不甘心】

　瑪麗蘇蘇：【本宮限你們這些無用之輩在十分鐘之呈上這的全部資料！】

　......

　之后還有人宣布在清大圖書館偶遇兩人了。

　還有說在林蔭大道也見到兩人一起了，馬路來著。

　總之好一段時間沒消停。

　至于當事人。

　第一次接吻，是在一次下了自習。

　杜壹這邊休息，但是宋銘呈有課題要做，就帶了本書陪人上自習。按照以往，宋銘呈會送回去，然后自己再回來。

　“都要放假了......”杜壹瞅了眼他寫的麻麻的紙張，下磕在他手邊看，潛臺詞意思是，你這個還要忙多久。

　宋銘呈哼出一聲氣音的笑，挪過目看了眼伏在自己眼皮底下的發頂，“快忙完了，不會耽誤跟你一起回家。”

　杜壹回味了下覺得話不對勁，隨即坐直了子，“誰要你跟我一起回家？”

　“嗯，說錯了，是我跟你一起。”說這種話也不耽誤他繼續忙，頭都不帶抬的。

　“......”

　宋銘呈加班加點，今天尤其晚，送人回去的時候天黑的的，進了科大校園后，學生都已經是見不到幾個。

　眼看已經看得到寢室樓，宋銘呈扯著人摁在了旁邊的墻角。

　毫無征兆。

　周邊黑漆漆的一片，遠的燈也不能夠讓他們看清彼此的臉。

　他的氣息溫溫熱熱的將團團圍繞，杜壹心跳加速到不能自已，似乎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沒去看他是怎麼湊過來的，垂著眸，只知道他湊過來吻的時候，自己雙眼已經朦朧起了霧氣，呼吸接不上，睫發著。

　膩膩，那覺前所未有的陌生......

　-

　兩人在學校里談，膩歪，離家八丈遠，似乎怎樣都合理。頂多會多惹幾道別人的目，或者同學朋友之間的胡調侃，比如吃飯時候：

　“我能坐你倆中間嗎？”

　“呈哥，我這瓶飲料蓋子也的，能幫我也擰一下不？”

　自習時候：

　“我說杜壹妹妹，你天到了星期就從隔壁跑過來跟在他屁后面，不膩嗎？”

　“還有你天帶個家屬，招搖過市的，還讓不讓人活了？”

　“抱歉啊，忍忍。”這句話自然是宋某人說的。

　杜壹回寢室：

　“一一，你怎麼了？上火了？”

　“被某人咬的吧！”

　“哈哈哈......”

　......

　這些個調侃，臉皮厚點，完全可以不多加理會。但是過年回到家，兩人想膩在一起就了問題。

　兩家家長們每天抬頭不見低頭見，偶爾還要串個門，在人眼皮子底下裝的，實在是辛苦。

　最別扭的是大三那年過年，兩人關系已經慢慢磨合，開始有了實質進展。

　過年放假一個月，愣是了一個月。

　一二三：【我有道題不會。】

　宋銘呈知道在對暗號，因為之前剛開始有段時間寒假暑假兩人想多待在一起一會兒，杜壹就會以要問他題為借口，這是杜梅默許的，并且非常鼓勵。

　回來之后就是：

　杜梅：“干什麼去了？這麼晚？”

　杜壹：“哦，我去問了銘呈哥一道數學題。”

　這樣的話，即使不小心被家里人在附近到，也能糊弄的過去。

　至于宋銘呈找什麼借口就不知道了，每次問，他也都不說。

　神神。

　至于兩人口中的“做題”，大晚上黑漆馬虎的，鬼才知道做的什麼題。

　“你別選這麼小的，不覺得麼？會影響發育。”宋銘呈練的摁開后邊那排扣。

　刺激著神經，杜壹更是被吻的呼吸都不能夠，更別提回復他了。

　還有一次杜梅杜忠都不在家，宋銘呈父母也不在家，就是過年那會，長輩們出門串親戚，兩人借口都沒去。

　宋銘呈第一次進了的臥室。

　杜壹臥室著生特有的屬，可的小熊抱枕，還有小黃鴨的口杯，貓貓頭筆筒，還有他當年送的那只黃的比卡丘，被保護的很好，像新的似的，尾朝天的似乎時刻在發電。

　“我有道題不會做。”杜壹反手關上門。

　宋銘呈舌尖頂了頂右臉廓，無語忍笑的看過去，目已然是不清白，“你不怕阿姨叔叔來個突擊檢查啊？”杜壹可能有點迷糊，但是宋銘呈已經察覺出這些家長們的懷疑了。

　“不是，”杜壹雙手去捂了捂臉，他誤會了，轉而直直的紅著臉奔去書桌，去翻書，一邊翻一邊解釋，“我是真的有道題不會做。”

　“是麼？”宋銘呈從后上，兩手支在書桌兩側，下磕在頸窩里，目放在手下翻著的課本上，整個將半圈在書桌和他中間，“哪道題，我看看。”

　“這一道。”杜壹指給他看。

　“這道題是這樣的，”宋銘呈將手中的筆奪去，依舊圈著人的姿勢在那，拉過旁邊一張演草紙，開始給講，“你看——”

　......

　很多很多年之后，兩人依舊記得那次有多狼狽，杜梅杜忠提早回了家。

　宋銘呈足足在柜里呆了兩個小時。

　原本想著跳窗出去，但是拉開窗簾他就傻了眼，杜壹臥室窗戶是那種老式的窗戶，一條條窗欄護著，本就出不去人。

　兩家家長其實當時都是已經是揣著明白裝起了糊涂。

　他們誰沒年輕過，小孩子那點花花腸子，能逃得過一次兩次，總不能次次都逃得過。

　況且兩家還離得這麼近。

　當時杜壹只能打掩護將杜梅杜忠堵在廚房，讓宋銘呈撤的時候，杜梅配合著還不忘故意嚇唬人似的給來一句：“哎一一，剛你背后是不是過去個人啊？你看見了嗎？”

　杜忠則是了杜梅的胳膊，眼神提醒，意思是差不多行了。難不堵著還留人在你兒房里過夜不？

　“沒有媽，哪有，你眼花了吧。”

　“哦，我這不是怕咱家有什麼值錢東西，招賊惦記麼。”

　“咱家有什麼值錢東西啊，還招賊。”杜壹訕笑，反手將門關上，因為某人的安全撤離，心松了口氣。

　“你不都值錢的。”

　“......”

　杜壹似乎這一刻突然就醍醐灌頂了，尷尬的看了眼在廚房故意忙活似的杜梅和杜忠，然后著脖子，進了自己的臥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