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終于被熄滅，兩旁的屋室遭到連累，其中一松松垮垮，山風刮得猛烈了點，它自己坍圮了下去。

眾人在廚房里找到了尚未被燒凈的人焦尸，幾個管事的婦人都不愿，在外面喊了余媽等幾個仆婦，讓們將這焦尸抬去東邊后山給扔了。

準備了一下午的東西，一把火給燒的干凈，所有人都窩著一團火氣。

然而前院那些人現在還催的急，實在沒有辦法，只能在院子里生些火，去現殺幾只鴨和宰一頭豬了。

一時間，后院忙的不可開。

夏昭回到黑漆漆的小屋里面，重新找了個角落坐下。

外面很吵，愈發顯得里面安靜，抱著雙膝，眼神有些茫然。

方才那年提到了磐云道，那麼基本可以確認，這里就是重宜兆云山了。

一直知道重宜一帶賊匪猖獗，卻沒想到草菅人命到這種地步。

夏昭抬起頭，看著天上星辰。

東北星序繚，夜空分明清朗，卻迷茫如遮霧，命數未知。

西北星序橫空而出一個明星，周圍都黯淡了下去，也是不辨方位。

夏昭眼神重又變得迷茫。

其實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一直不敢提及問那兩個小孩，就是，今夕是何夕，還是宣延二十二年嗎？

不，那時是冬日，現在是夏日，應該是宣延二十三年了。

如果是，那二哥怎麼樣了，功逃出云湖了嗎？

如今的定國公府又是何等況景？

如果不是，那現在會是什麼時候，是過去？是未來？

是誰將投擲到這里面？

命運巧合？

蓄意為之？

而更重要的一點是，將是誰。

夏昭閉上眼睛，不敢再想。

屋外熱火朝天。

鴨豬魚都要現殺，為了讓生沒有腥味，還要做大量理。

飯也得重新蒸了，甚至碗筷都要另外想辦法。

而前院那些不知所謂，一直派人來催催催的賊寇們，只會讓這些婦人們的弦繃得更。

待最后幾道菜點做好，幾個掌廚的仆婦都已累得癱下，方大娘讓旁人去收拾碗筷，自己什麼都吃不下，直接回屋去休息了。

劉三娘這邊則全程在吩咐燒水，再讓余媽等人往前院挑去，趁閑功夫，還拿了兩個現蒸的饅頭果腹。

所幸因為今天這事，那些賊寇皆意興闌珊，平日里喜歡喝酒喧鬧，一夜不休，今天等吃飯等到快要發困，誰都沒了心思，所以早早散了。

但一切清閑下來，仍是已過了寅時。

“我知道大家也辛苦了，”姨提著勺子，旁邊的仆婦捧著大鍋，姨一點一點往坐三排的們碗里舀上半勺稀粥，邊走邊道，“但是現在沒辦法，你們也看到了，我們的廚房被燒了，米啊面啊的都沒了，這些還是地窖里拿出來的，能分到半碗就不錯了。”

們沒有說話，端著碗，大氣都不敢吭一聲。

姨將粥發完，把勺子放進鍋里，說道：“吃吧，吃完記得去收拾東西，收拾完再回去歇息。”

“謝謝姨賞粥。”一個低低道。

其余反應過來，也紛紛言謝。

姨很是這種覺，掃了們一眼，道：“這就乖了，總比著好，平時做事勤快點，知道了麼。”

“是，姨。”好幾個異口同聲的道。

姨志得意滿，回過去，恰看到那邊劉三娘吃著饅頭，正看著們這邊。

姨目冷了冷，瞥了一眼，轉走了。

“切。”

劉三娘嗤了聲，本來就看不順眼，現在心里越發惱怒。

轉頭看向那個西北角那個不起眼的小木屋，將最后一口饅頭塞進里，抹了抹，撿起不遠的洗捶朝木屋走去。

木門“吱呀”一聲被撞開，夏昭斂眸，散去方才那些迷與渺小，轉朝門口方向去。

劉三娘氣勢洶洶的走進去，還未開口，聽得黑暗里一聲脆甜的聲響起：“你來了。”

劉三娘一頭怒焰，本準備上去便直接揮棒，用一頓毒打來泄心頭之怒，卻被這三個字給生生止住了腳步。

太過平淡，太過寧靜，難道不應該帶著些意或者喊一聲帶著討好意味的“劉三娘”麼？

后的木門被劉三娘親手關了，木屋里面幾乎沒有亮，除了那邊窗口，斜照的淡月下，可以看到一個小影正在起。

“我方才借外面的火，見你腳步虛浮，面相青白，雙目渾濁，印堂呈灰，”夏昭說道，“劉三娘，若我說你活不過七日了，你可信？”

劉三娘眨了下眼睛，不知道為什麼，回頭往后面看去，再看回那個影，道：“阿梨？”

“阿梨？”夏昭輕笑，笑音似從冰磚里面敲打而出，字字冰冷，“劉三娘，你不認識我了麼？”

劉三娘皺起眉頭，說不出的古怪，雙手握洗捶，小步走過去：“你在說什麼？”

“你猜，我是誰？”

“你給我老實點！”劉三娘猛的揮去一。

眼看就要落在上，眼前卻人影一晃，隨后那聲音出現在后：“我在這呢。”

劉三娘驚忙回頭，嚇得后退了步，又舉起洗捶敲打過去：“你到底是誰！”

“怕了？”夏昭的聲音從窗邊響起，笑著說道，“劉三娘，想要弄死我這個很容易，你隨時都可以辦到，可是你為何要在眾目睽睽之下，讓一個前院的男人定奪我的生死。”

劉三娘咬牙，黑暗本就使人抑，這清麗的聲音此刻恍惚有空靈之。

“你這麼急于表現，是不是想讓其他人看到你和前院那些人的關系很好？劉三娘，你最近和誰鬧了不愉快？姨？方大娘？”夏昭繼續道。

“你胡說什麼！”劉三娘心虛道。

“何必到跟人提要將我送到魯貪狼手里置，你的重點是我，還是魯貪狼？”

劉三娘盯著夏昭，霍的抬手，又揮去一，卻再次被躲掉。

“我在這。”

聲音又出現在了后。

劉三娘回過頭去，窗口月下，眼眸雪亮，直直的看著。

劉三娘脊背發憷，往后面退去，握著子的手都垂了下來。

“你真是愚蠢，說話都不挑時機，前一瞬他們才說磐云道過幾天要駐軍了，你后邊就忙不迭的想將我推去送死，以逞你的威風。你知道他們現在缺的是什麼嗎？是人手不夠，辦事速度欠奉。一旦磐云道駐軍了，有軍隊保護流民，他們上哪再去綁無辜的百姓過來干活，任他們差遣？”

劉三娘著氣：“別跟我說那些！你到底是誰？”

“我說，你這就不認識我了？”夏昭上前一步，淡笑說道，“我剛才是如何死的呢，你這麼快便記不得了。”

劉三娘睜大眼睛，如遭雷擊，子都了一下：“你，你……”

夏昭子一晃，又掠至劉三娘后面，開口說道：“我在這啊，你在看哪呢？”

“啊！！！”

劉三娘尖聲著，回往后退去。

夏昭抬手在小腹了，一笑，輕輕道：“哎呀，沒有模糊了，也不痛了呢。”

“啊！啊！！！”

劉三娘徹底嚇傻了，轉往外面跑去：“來人，來人啊！鬧鬼了！鬼啊！！”

夏昭頭上汗水如豆，待劉三娘一離開，再也支撐不住，癱坐在地上。

母親懷時染了幾次大風寒，所以出生時子骨就弱，一直大病未愈，小病不斷，兩歲時發了一次高燒，險些送命。

后來父親抱著上了名山給了師父，一呆就是十四個年頭。

這十四年，除了佳節可以回家，也就偶爾幾次師父云游會帶上出門，其余時間多數避世。

而因為天生孱弱，所以習不了什麼拳腳功夫，師父能教的就這麼一招用來裝神弄鬼的醉逍遙了。

師父說，干這一行混口飯吃不易，偶爾跳大神，扶乩請命可以嚇唬嚇唬人，填飽肚子才是要，因而自小就被拎上了梅花樁。

眼下小和腳板都疼的不行，一來這本就糟糕，二來這并沒有日積月累的練習，只靠一時強行，估計腳腕明天要腫饅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