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稍間里備了早飯，杜云蘿慢條斯理用完，起往外走。

住的安華院位于杜府的東北角，穿過穿堂，便能到了父母住的清暉園，杜云茹快要嫁人了，現今讓母親甄氏留住在清暉園的東院里，千般萬般不舍得。

而穿過花園，是祖母夏老太太的蓮福苑。

今日要去蓮福苑里請安，杜云蘿沒有再耽擱，順著記憶里的路往前走。

行至半途，呼喚聲從后傳來，杜云蘿轉，對上了一雙丹眼。

是的三姐杜云瑛。

杜云瑛快步上來，親昵地挽住了杜云蘿。

杜云蘿垂眸看了一眼杜云瑛的手，想甩開，卻還是忍住了：“三姐姐也要去蓮福苑？”

杜云瑛巧笑莞爾：“今兒個初十，哪個敢不去？反正我是不敢的。見著四妹妹了嗎？”

“還未曾。”杜云蘿隨口應道。

杜家云字輩，一共五個姑娘，杜云蘿最小。

長姐杜云茹與是一母同胞，姐妹兩人中間還夾著一個四爺杜云荻，是三太太甄氏所出。

二姑娘杜云瑚是庶，的父親外放做，便隨父母姨娘與長兄杜云韜一起住在任上，也有數年未回京城了。

往下便是杜云瑛，二太太苗氏的掌上明珠，在苗氏跟前，比兄長杜云瑯還要得寵。

四姑娘杜云諾只比杜云蘿大了半歲，是四太太廖氏邊的陪嫁抬舉后生的，養在嫡母跟前，討了嫡母歡心，又與嫡兄三爺杜云瀾親近，這個家中，倒也沒人會小瞧了。

從前，杜云蘿便常常與年紀相仿的杜云瑛、杜云諾一道出，只因祖父杜公甫最喜歡瞧們姐妹和睦的樣子。

杜云蘿沒幾個閨中好友，也懶得去應酬那些人際，干脆順著杜公甫的意思，反正，一家姐妹，們也不會與杜云蘿爭鋒出頭。

可那都是從前。

到底是把人心想得太簡單了。

不圖杜云瑛、杜云諾什麼，卻不見得人家不眼紅的好。

若不是不好無事生非，杜云蘿當下就想走人了。

杜云瑛不知心思，絮絮說著趣事，與一道往蓮福苑去。

穿過月亮門，兩人差點與一個急匆匆的影撞作一團，兩邊都退了幾步，這才沒有一屁坐在地上。

杜云蘿定睛一看，那驚魂未定的人是杜云諾。

“四妹妹，你不去祖母那兒，走這回頭路做什麼？”杜云瑛理了理頭上的簪子，微微惱道，“你看，你差點讓五妹妹摔了。”

杜云蘿退開幾步，搖頭道：“我沒什麼事，倒是四姐姐，出了什麼急事？”

杜云瑛一怔，若是以往，以杜云蘿的子，定會豎眉鬧上兩句，今日這般不追究，倒是難得。

杜云諾順了順氣，見四下里沒有其他人了，揮手讓丫鬟婆子們退開些，才著聲兒道：“我剛剛從蓮福苑里退出來，哎，我怎麼跟你們說呢，就是，我也是聽來的。”

見杜云諾有些語無倫次，杜云瑛急了：“慢慢說，我們都聽不懂了，是不是，五妹妹？五妹妹？”

杜云蘿愣住了，杜云瑛連連喚了幾聲才回過神來。

“四姐姐，什麼事？”杜云蘿深吸了一口氣。

這一幕，似曾相識。

那年，便是杜云諾聽了祖父祖母的對話，知道定遠侯府上門來了，匆匆告訴了杜云蘿，這才有了后頭的事。

莫非，醒來后，便正好是這一日？

杜云蘿不敢確信，耐著心思聽著。

杜云諾努了努，指了指蓮福苑方向：“我剛剛過去，祖母正和祖父商量，說昨兒個下午，禮部侍郎石大人的夫人來了，說是探三伯娘來的，可還和祖母了個底，說是替定遠侯府的來問個話的，想與員外郎家的姑娘結親。我一聽啊，就唬了一跳了，這說的不就是世子爺與五妹妹了？”

杜云瑛的眸子倏然一，愕然轉頭看了杜云蘿一眼，又沉聲問杜云諾：“你沒聽岔吧？”

“怎麼會！一個字都不錯的。”杜云諾興師旦旦。

“那為何就是五妹妹了？”杜云瑛急道，話一出口，就覺得味道不對，正要解釋幾句，卻杜云諾接了話頭過去。

“怎麼不是五妹妹？”杜云諾見杜云瑛依舊質疑，跺腳道，“人家求的是員外郎家的姑娘，咱們家里，除了三伯父這個禮部員外郎，還有哪個？大姐已經定了婚期了，當然只有五妹妹了。至于定遠侯府那兒，年紀合適的，也只有世子爺了。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嘛。”

杜云瑛一口氣不順，這麼清楚的事是想得明白的，質疑的并不是這個，可心中所想并不能口而出，偏又不想杜云諾覺得愚笨，思緒轉得飛快，道：“我的意思是，我們杜家是正兒八經的書香人家，父兄們只會提著筆桿子做文章，那定遠侯府，是靠軍功掙來的爵位，是武藝傳家的，舞刀弄槍，與杜家不是一路上的，好端端的，侯府怎麼就瞧中了我們五妹妹呢？”

這話聽起來有幾分道理，杜云諾被糊弄過去了，歪著頭道：“這我就不知道了。五妹妹，你自己怎麼想的？”

杜云蘿的目在兩個姐姐面上慢悠悠掃過，已經確定了是這一日，也就不著急了。

知道杜云瑛那沒有說出口的話。

們姐妹年紀相當，可姐姐就是姐姐，杜云茹出閣后，不說那隨著父親赴任的二姑娘杜云瑚，往下就該是杜云瑛了。

不管杜云瑛有沒有屬意的人，不管是不是急著想嫁人，都不滿意做妹妹的越過去。

這就是個順序，有一有二，杜云瑛和杜云諾都沒有說親，憑什麼讓杜云蘿趕到前頭去！

只是這種話，難以啟齒，這才以文武論事。

杜云蘿沒有拆穿，只是在回憶從前自己的答案。

那時，也杜云瑛帶偏了，正兒八經去想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當朝對文武并未分上下，可邊疆戰事多，讓武了文一頭，定遠侯府為朝廷立下赫赫戰功，出生死，以鮮換來的榮耀遠非尋常書香世家可比，而杜家，自打杜公甫這個前太子太傅因腳疾告病辭之后，在世家圈子里，已不復當年榮。

定遠侯府和杜家，原本不該是一

路人。

當時的杜云蘿不懂，可現在是明白人了。

定遠侯府里那些財狼，看到的是杜云蘿那驕縱的名聲，他們給穆連瀟選媳婦，圖的就是不賢惠。

杜云蘿蹙眉，佯裝不解：“我也不曉得，祖母怎麼說的？答應了還是回了？”

“這不是正和祖父商議嘛！”杜云諾清了清嗓子，“我可以來告訴你的，說真的，我盼著祖父不答應。那是定遠侯府啊，我可不想看著你青燈古佛一輩子。”

杜云蘿輕咬下，可不就是青燈古佛了一輩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