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上雖忍不住打趣苻離,但薑心中總覺得有些古怪不對勁。想了想,攥著玉問,“為何?”
苻離不耐:“你說為何?”
“我不知道為何。”
“你不可能不知道。”
“我為何要知道?”
“……”
兩人繞來繞去,都快將自己繞糊塗了,索同時閉,沉默著理清思緒。
苻離走了兩步,忽的回首問:“你如今舍得將玉還我,是否因為太子的緣故?”
話題跳躍過大,薑有些莫名:“好好的,怎麽又扯上他了?”
苻離是猜的。畢竟薑說得沒錯,攀上太子比攀上苻家更有用,有了太子的垂青,自然不需要苻家的婚約了……隻是這話他不願說出口,顯得自己爭風吃醋似的小氣。
可是,他哪點比不上朱文禮那個草包?
莫名的有些心煩。
苻離年老,心思藏得很深,譬如此時心中翻江倒海的一片酸意,麵上卻是看不出分毫來的,依舊是冷冷清清的貴公子模樣,隻是眸更沉了些,像是幽深的一片潭。
臨街有一家老字號糕點鋪子,此時路過,香四溢,賣的是滴鮑螺,霎時勾起薑腹中饞蟲無數,頓時將方才玉環爭論之事忘得一幹二淨。
說起這滴鮑螺,算得上京師糕點中的品,製作複雜,口即化,小小的一盒裝四個,要二錢銀子。薑直勾勾地了會兒,心中盤算著若是賣魏驚鴻一把扇子,能買得起幾盒糕點。
盤算來盤算去,扭頭一看,一旁的苻離已不見了蹤跡。
嗯?生氣走了?
走了便走了罷。薑悻悻咬了一口糖葫蘆,登時被酸得打了個。
又站了會兒,抬腳走,卻聞苻離的聲音從後傳來:“喂!”
咦,這人又從哪裏冒出來啦?薑回頭道:“你怎麽神出鬼沒……”
一句話還未說完,一隻手已直直地到了麵前:依舊是檀的束袖武袍,玄黑護腕,腕上凸起的骨節勻稱有力,將一個印花的糕點紙盒丟在懷裏。
薑手忙腳地接住紙盒,下意識湊到鼻尖聞了聞,登時眼睛一亮:好濃的香味兒,是剛做出的滴鮑螺!
“這個是甜的,不酸。”麵前,苻離收回手抱臂而立,扭過頭語氣生地說,“權當做你去程家勞的報酬。”
薑抱著那盒點心,心中有莫名的愫,如煙如霧,縈繞不散。
苻離明明是一番好意,卻偏生要倨傲惡語,像討債似的,弄得薑半晌不知說什麽好。薑舉著吃了一半糖葫蘆沉默了一會兒,又聞了聞滴鮑螺的香,瞇著月牙眼道:“《禮記》有雲,廉者不嗟來之食。”
苻離自然聽出了的言外之意,是在委婉地說自己態度不好呢。當即麵一冷,手去奪懷中抱著的糕點盒:“那你還我。”
“不。”薑狡黠一笑,扭躲開,言之鑿鑿地說,“《漢書》有雲,民以食為天。謝苻大公子!”
左右都是有理,態度轉變之快令人咂舌。
苻離的指尖隻來得及到素的發帶,便收回手,隔著三步遠的距離同對峙。兩人麵麵相對,視線相,而後雙雙破功,不約而同地噗嗤笑出聲來。
這是相識五個月以來,薑第一次見苻離展笑。
薄薄的過雲層灑下,青的屋簷上,宿積的雨水吧嗒墜落,濺在階前的水窪中宛如落玉。總角的孩舉著風車跑過,短卦的小販搖著撥浪鼓前行,年輕的小夫妻呢喃耳語地從旁經過,歲月仿若靜止,苻離站在麵前,微微側首垂眼,抬起手背抵住鼻尖,眉眼飛揚,淡的薄上翹,彎出一個驚豔的弧度。
薑覺得,用‘驚豔’一詞來形容此刻的苻離,一點也不覺得違和。或許是他冰冷慣了,突然雪化,便如春風拂過皚皚白雪,溫得不行。
隻是這笑太過短暫,還未容薑仔細品味,便如曇花初現,稍縱即逝。僅是一瞬,苻離放下手,又恢複了往日那般清冷端正的模樣,淡淡道:“走罷,司業該久等了。”
而後,又是一個月的苦讀,從炎炎夏日到涼風漸起,薑依舊是贏輸多。
打敗苻離大概是在國子監有的樂趣了。偶爾月清明之夜,依舊會趁嬤嬤不注意深夜溜出去看書,琉璃燈下,一牆之隔,白袍年翩然舞劍,素捧書夜讀,像是約定俗般誰也不打擾誰,偶爾見,點頭示意,再各自離去。
第二日課堂之上,依舊是槍舌劍、你來我往的勁敵。
“有時候我真想不明白,”午膳過後,薑留在空的學館,趴在案幾上懶洋洋審視自己那篇評為‘二甲’的文章,歎道,“苻離從來不夜讀,許多力都花在了別,為何讀書仍這般厲害?”
前方,阮玉整理自己的案幾,將筆墨書籍歸位,回過頭來點了點薑的額頭:“有些人從出生那一刻開始就注定和咱們不一樣,苻離出生書香門第,接來往的都是大儒名士,很多東西都是耳濡目染、信手拈來的。”
見薑癟著不說話,阮玉又聲語安道,“你才來國子監半年便贏了他兩次,已屬非凡了。阿未曾發現麽,現今岑司業見你的神都不一樣了呢。”
這倒是實話。
以前岑司業一見便吹胡子瞪眼,現在好歹還能黑著臉評論一句‘文才尚可’了,子同苻離一般又倔又傲。
如此想著,薑便開懷了不,不知為何,竟又懷念起街邊滴鮑螺的濃鬱香。
午後秋和煦,寧靜淡泊,最適合發呆。薑盤算著幾天之後的朔月假該去何消遣,便影影約約聽到有學生的嬉笑聲由遠及近,打斷了的遐想,其中夾雜著一個跋扈的清脆音,念叨著‘狐貍’‘玉葫蘆’之類。
‘玉葫蘆’是薛睿那見起意的混球給阮玉取的諢名兒,隻因阮玉量太過玲瓏有致。
而那個跋扈的音毋庸置疑屬於薛睿的妹妹,薛晚晴。
大概沒想到阮玉和薑就在學館看書,進門的時候,那幾位取笑阮玉的學生怔愣了一會兒,多都有些尷尬。薛晚晴驕縱慣了,自然不將阮玉放在眼裏,反而虛著眼省視阮玉,新奇道:“以前沒發現,現在仔細一看,阮娘子果然骨天、量玲瓏如同水的葫蘆,不如,我們以後也喚你‘玉葫蘆’可好?”
阮玉背脊都僵了。
隻有薑知道,阮玉又多討厭別人‘玉葫蘆’,天生並不是的錯,卻總要背負這個侮辱的諢名兒淪為薛睿那混球‘賞玩’的對象,現在倒好,連薛晚晴等一眾孩兒也加其中了。
薛家怎麽淨出些狗仗人勢的東西?
“誰、誰告訴你這個名兒的?”阮玉紅著臉,十指嵌中,瞪著水盈盈的一雙眼聲問道。
“不是誰,道聽途說,不行麽?”薛晚晴哼了聲,本沒將阮玉的憤怒放在心上,扭過頭去繼續和伴們嬉笑,囂張狂妄至極。
薑真是夠了薛家的做派,聞言放下手中二甲朱批的文章卷子,‘哎呀’一聲打斷薛晚晴的笑鬧,緩緩道:“阿玉,你可知近來應天府的說書先生,最喜歡說哪個故事嗎?”
阮玉回過頭來,眼睛有些紅。張了張,還未回答,卻見門外另一人的聲音冷冷傳來:“我猜,是《戰國策》中狐假虎威的故事。”
聞言,眾人扭頭去,隻見苻離緩步進來,旁還跟著一位紙扇輕搖看好戲的魏驚鴻。
薑隻是怔了一會兒,便很快回過神來,接上苻離的話茬譏諷道:“可不是麽,苻大公子。他們都說皇後娘娘是林中之虎,份顯貴可號令群雄,而縣主便是那臭名昭著,隻會耍、招搖過市的狐貍。”
“你放肆!”薛晚晴臉都黑了,狠狠瞪著薑道,“你聽誰說的,我非得拔了他的舌頭!”
薑和苻離異口同聲,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不是誰,道聽途說。”
水火不容的兩人頭一次如此默契,薛晚晴氣結。
作者有話要說: 【劇場一:.思.兔.在.線.閱.讀.
苻離:“喂!”
薑:“第一,我不是拽,是憤怒!第二,我不喂,我薑!”
劇場二:
薑拿著玉:“那就給你罷,省得你整天提心吊膽,擔心……”
苻離一把奪過玉:“好!就這麽說定了,解約了!”
(全劇終)】
第20章
九月底,薑收到了從兗州傳來的家書。
自打上次太子有意將薑家召回京師朝堂後,薑便書信回家提醒父親早做應對。途中顛簸,父親的回信時隔兩個多月才送到應天府。今日薑從門房監丞領了信,便迫不及待地拆開,倚在前庭的廊柱下翻閱。
父親的字還是如此遒勁有力,信中提到自己無意再重回朝堂爭鬥漩渦,以衰力弱為由作《陳表》一封,婉拒替太子來試探口風的使臣。又言及西北韃靼不斷,年底恐生變故,而後又問薑近況如何,錢銀是否夠用,當勤勉刻苦、謙遜有禮雲雲……
信的最後附有阿娘的一行小字,隻有兩句話:一是讓珍重,二是讓有空親自去臨洮府拜謝陸雲笙陸老。雖未說明緣由,薑也能猜出多半是為了答謝陸老當初引薦自己。
深秋天高雲淡,杏葉金黃。薑將信箋仔仔細細來來回回地看了幾遍,一向以笑臉示人的睹思人,竟有些傷起來。
好在還有兩月餘便到了年底,可有兩月的假期歸鄉探親。
如此想著,薑開懷了不,折疊好書信揣懷中,轉而朝典籍樓行去——昨日博士布置了古籍背誦釋義的任務,有幾句子理解得還不是十分通。正巧上月記滿一個‘正’字得了優秀,便兌換了半日假期,打算前去典籍樓查閱一番前人注解,明日競賽釋義方不至於輸給苻離。
路過國子監古樸巍峨的大門,卻見門外石階上站著一名年,登時吸引了的注意。
這年手提著一個碩大的食盒,著月白錦袍,墨玉腰帶,頭頂的發束一個髻,另一半自肩頭垂下,量雖略顯稚瘦削,卻拔端正,很是悉。
苻離?
他不在讀書,跑門口來作甚?
心下使壞,薑提著下裳輕手輕腳踏上臺階,忽的從後喚道:“苻大公子!”
屋簷下一行白鴿飛過,那年被嚇了一跳,聞聲轉過來,一張與苻離七分相似的臉上寫滿了驚訝。這年不過十四五歲,麵容還帶著幾分稚的嬰兒,雖與苻離極為相似,卻明顯生溫和許多,此時呆呆驚訝的模樣倒有幾分可。
隻是如此可的年,並不是苻離。
薑一怔,笑意不尷不尬地僵在角,半晌才反應過來,後退一步致歉:
沒有為什麼,死在我手上,你應該趕到榮幸!” 蘇阮艱難轉身,望著背後的人。他的手中握著劍柄,而劍身,穿過蘇阮的身體,從見麵露出了劍尖,血,順著劍滴了下來。 主上,你 ”蘇阮的嘴角開始溢血,但臉上依舊是不可置信的神色,她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自己會死在主上的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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