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濟一頓，並未答話，將手中瓷盒握，先沖皇帝躬行禮。

他自然聽出皇帝平淡語調中的疑慮，正要開口解釋，卻見邊的子已然先他一步，行至皇帝步輦旁，仰著臉著還未下來的皇帝，問：「陛下怎這時來了？」

李景燁坐著沒，也沒讓侍將步輦放下，只出手，住子下顎抬得更高，借著月和宮人手中的燈燭輝打量的神。

他面有些冷，看不出太多喜怒：「你不願見到朕來嗎？」

麗質順地仰著臉，映著月的杏眼裡流淌過一陣水，一眨不眨地著李景燁，語調中也帶了幾分難掩的幽怨：「妾哪裡不願？可陛下何曾夜後來過妾這裡……」

李景燁沒說話，只瞇著眼仔細看片刻，忽而輕笑一聲，俯首在上吻了下，令侍們落下步輦，示意上來。

麗質依言提著裾步而上，要跪坐到一旁，卻被他手攬著腰直接坐在他膝上，前帶也被他捻在手中把玩。

「子晦呢，你兩個怎麼遇上了？」他說著，又以指腹挲瓣，「你怎不在屋中待著，跑到山下來了。」

話是對麗質說的，他的目卻看向了裴濟。

裴濟面對皇帝，目不斜視，餘卻瞥見挨坐在皇帝邊的子雙手疊著，若有似無地了，將腕上淤痕又出了半寸來。

他覺得手心裡的瓷盒彷彿更燙了，面上卻仍沒有半點表：「臣下職前巡查各，恰遇娘子。」

言簡意賅，與他平日的冷淡如出一轍。

麗質角出若有似無，意味不明的笑。

皇帝著裴濟，宮人侍們低垂著眼，只有裴濟一人看見了昏暗線下那抹了胭脂的紅微微彎起嫵人的弧度。

彷彿在提醒他，昨夜臨走前，他曾說過的話。

「下回娘子再來尋我，我會直接稟報陛下。」

他食言了。

李景燁點了點頭，看樣子已信了七八分，又問：「昨日你可見到六郎了？」

這一回，他的目卻是看向了麗質，彷彿要自細微的神變化中看出什麼端倪。

麗質微微一怔，心中警鈴大作，隨即悄悄掐指尖，在眼中憋出一層更亮的淚，故作堅強似的別開臉，不看他。

只聽裴濟鎮定道：「是，昨日臣自紫宸宮離開后，正遇上睿王殿下，殿下心不大好，遂與臣又在太池邊飲了些酒，回院時，已醉得不省人事，還是臣背回去的。」

的確與何元士問來的話都一一對上了。

李景燁心底疑慮漸漸消除，面上笑容也鬆了幾分，沖他道：「昨日已耽誤了你，今日快回去吧，否則母親與姑母要怪朕給你安的職太過勞累了。餘下的地方也不必你親自去巡查了，你手下的人，素來都牢靠。」

羽林衛中雖多是世代從軍的軍戶，也有不是長安城中的勛貴子弟，管束起來有些難度。

裴濟自羽林衛后，便早出晚歸，用了大半年時間將軍中惰怠的氣氛一掃而空，將宮中布防也做得愈加，著實花了許多力。

他是大長公主獨子，公主心疼兒子，自然也常與太后和皇帝念叨。

「多謝陛下恤，本都是臣分之事。」

裴濟自知皇帝已下逐客令，也不久留，只拱手行禮后，便著那小瓷盒轉離去。

眼見他走了，李景燁才轉過去著抿不語的麗質，「生氣了？」

他重新起下顎，想將臉頰轉過來親吻。

可麗質只幽幽看他一眼，又別過臉去避開他湊近的吻，低低道：「陛下不信妾。」

李景燁沒再去吻，只微微往後靠些，一手仍掌著的細腰，語氣淡淡道：「朕何時不信你了？」

麗質微仰著臉著黑暗天幕中的明月，出下顎與脖頸的優弧度，喃喃道：「若是信妾，方才提起睿王殿下，陛下又何必那樣看著妾。」

「麗娘，朕沒有不信你。」李景燁不輕喚一聲，心也漸漸了。

他一手將的腰拉近，一手著纖長的脖頸，在抹了胭脂的艷麗瓣上親吻。

麗質雙手抵著他的膛，微微用力將他推開些，拿那雙不知何時已經盈滿淚的眼哀怨地著他：「陛下不必騙妾，昨日——芊楊姊姊那般，妾還會不懂陛下的意思嗎？」

李景燁蹙眉，著面頰上已經撲簌落下的眼淚，卻沒急著安，只問：「你怎麼能喚『姊姊』？」

於他而言，他全然不在乎自己人監視的事被知曉。他是皇帝，萬民之主，他的事，無人能置喙。

可他介意對一個宮人也得喚「姊姊」。

麗質自然知道他會介意。

含著淚無措地著他，小心翼翼道：「芊楊姊姊是陛下邊的人，是正經的宮中侍，妾只是觀中冠，無名無份，不敢逾越……」

李景燁出拇指拭去面頰上的淚珠，面有些沉：「以後不許這般喚個奴婢。」

麗質像是被嚇到了，怯怯著他，輕咬著下「嗯」了聲，流著淚的杏眼裡像是有些困，卻不敢問出來。

李景燁端詳著這幅弱可欺的模樣，一顆心漸漸被泡了。

他面緩和，示意侍們繼續前行，將摟，捻弄鬢邊髮，隨口問：「今日怎想到出來了？還是這樣晚的時候。」

麗質順地靠在他懷中，兩的軀在步輦輕微的起伏中不住，令雙頰漸漸升起人的紅暈。

努力攀著他的肩道：「妾宮這麼久，還未好好看過太池的風，可白日又怕遇上旁人，丟了陛下的面子，只好夜了再來瞧一瞧。」

說著，像是想起來什麼似的，才收住的淚又有要湧出的趨勢：「方才遇見裴將軍，裴將軍還要妾莫在外逗留，陛下，妾便這樣見不得人嗎？」

李景燁著紅著臉流著淚的委屈模樣，不笑了起來，方才的疑慮也一掃而空。

他將拉近，含住的，含糊地哄：「哪裡見不得人了？麗娘生得這麼，就要讓人人都知道才好。子晦就是那樣的子，從小就像個不近人的老古董，你莫理他。」

步輦仍不不慢地上下晃著，他被得有幾分，手掌著緋紅的臉端詳半晌，忽而人將步輦落下，一把將橫抱起，徑直往方才站的涼亭里去。

涼亭中點了幾盞燈燭，四面有收起的紗簾。

他將麗質放到欄桿邊，自後抱著，指著眼前池中景道：「今日朕先讓你賞一賞太池的景緻，等哪日得空，再親自帶你到湖心的蓬萊山與太亭去。」

麗質立在亭中，到後近的越來越火燙的軀，和那雙自腰間慢慢游移至口，已在輕扯帶的大手，不由微微閉目，扶著欄桿的雙手也悄悄握。

深吸一口氣，掩去眼中冷，微微側頭，避開他落在頰邊的親吻，聲音輕：「陛下，此有人……」

太池邊，地勢開闊，亭中雖無人，可不遠的宮道上卻偶有巡邏的侍衛和往來的宮人路過。

「元士！」李景燁高喚一聲，指了指四面紗簾。

何元士心領神會，帶了兩個宮人將亭邊的紗簾放下，便無聲地退開到遠。

「麗娘不怕，這樣便沒人看得見了。」

麗質前帶已被他扯開，衫順著落而下。被摟著轉過去面對他，雙手向後抓握著欄桿，上微微后傾，不盈一握的腰肢彎出個堪折的弧度。

水上清風徐徐吹來，吹得紗簾翻飛起舞。

側著臉承著他落在脖頸的親吻，迷濛雙眼過翻飛的紗簾向遠。

池邊點了無數盞燈，順著宮道蜿蜒遠去，消失在黑暗盡頭。

恍惚間，好像看到遠燈火間，照出個拔悉的背影，正孤零零地漸行漸遠。

……

池邊宮道上，裴濟獨行而過。

眼見就要靠近金鑾殿，他忽然若有所覺，停下腳步，轉頭往來看去。

黑夜裡，皇帝的步輦停在道邊，幾個宮人侍立在一旁，靜靜等著。

而步輦旁，不遠的涼亭中，原本被收攏起的紗簾不知何時已放下了，正隨著池畔清風舞，因隔得遠，看不真切，只覺得其中似有人影浮。

他看了片刻，面無表移開視線，順著宮道繼續走，轉過左藏庫，靠近右銀臺門。

手中傳來一陣之，他微微蹙眉，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將那小瓷盒握得要碎裂一般。

他緩緩攤開手，仔細端詳起手中之。

小小的一個瓷盒，還不及他掌大，表面覆蓋的那一層亮釉質在昏暗線下閃出一種潤澤的幽幽碧。

與的一般潔細膩，毫無瑕疵。

便是這樣麗無瑕的皮囊，誰又知曉包裹了一顆怎樣的心？

他呼吸一滯，眼神有些忽明忽暗。

「將軍！」

石泉的聲音自前方傳來，不知不覺間，已到了右銀臺門外。

裴濟將瓷盒收囊中，抬頭看一眼天，接過韁繩，翻上馬。

「方才府上來人，說是睿王殿下請將軍過去平康坊一同喝酒。」石泉也跟著駕馬離開，「將軍可要去？」

裴濟想起昨夜的事，知睿王定是心中那一陣氣過去了，此刻抑痛苦，邀他陪著去平康坊買醉。

他輕嘆一聲，抬頭一眼天，道：「恰好明日休沐，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