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伏天，蟬鳴聒噪，葉子綠得能滴油。

枝椏沉沉地墜著，在毒辣的憐下，耷拉著簇在一起，蔫得不行。

空氣熱得仿佛靜止了。

盛薔在禮堂外面的臺階上候著，脊背后面涔出一層細細薄汗。右側邊就是條寶石綠的小河，常青藤條裊裊地垂在河邊，水面蒸騰著熱意，盡數拂在的胳膊上。

孩用手給自己扇風，而后低頭，垂眸看了眼手里攥著的稿子，還在做著最后的默讀。

有人站在側，看了久，倏而鼓起勇氣問了句，“同學，你準備得怎麼樣了，張不？”

開學不久，周圍又都是各個學院的代表，這位主朝開口的男生盛薔并不認識，只輕輕搖頭，笑了笑作否認，“我還好。”

男生有張娃娃臉，聽了以后“哦”了聲，點點頭，而后用手抓了抓自己的頭發，也跟著說：“是啊，其實我也覺得還好，一個開學的小演講，有什麼好、好張的呢。”

盛薔聽著對方略顯磕絆和結的語氣，抬眸了他一眼。

四目相對間，那位男生愣了瞬，張了張，像是還要說些什麼。

他剛剛站的位置只能看見孩半邊側臉。

雖然對于這位一開學就轟全校的“鎮校之花”有所耳聞，但是實打實地正面相迎，堪稱是“當頭一棒”的那類暴擊。

盛薔長得好，掌大的臉兒，致漂亮。

偏偏有一雙剪水杏眸，如云如霧，愣是將那子明艷下去了點。兩廂結合，純中帶，是看一秒便能攫取他人眼的典型。

秀眉纖長，面容瓷白，烏發似綢緞，順地在面龐兩側。

眼下，又禮貌地應了聲，而后俏生生立著，靜靜地瞧他。

沒幾秒，男生率先敗下陣來，撓著頭別開視線，耳尖兒紅紅的。

一份摻和著尷尬的沉默在周圍漸漸地彌漫開來，隨后，新的喧鬧打破了僵局。

聲音是從禮堂里的階梯教室傳出來的。

盛薔視線撂過去，過半掩著垂簾的明窗戶往看，里面烏泱泱的一片。

再過差不多半小時，這一屆新生的介紹想會就要開始了，眼下陸陸續續來了不學生，新鮮的面孔洋溢著剛邁大學的朝氣蓬。

盛薔作為被學院欽定的新生代表，來得比這些人早，一直都在準備。

兩個星期前，京淮航天航空大學迎著七月的尾，在八月初就開了學，比附近大學城的學校都要早不。

學校是界的翹楚，每年往民航局、科研院所以及各大航空公司輸送了不人才。今年因著專業擴招的緣故，對于新生的引領更是苦下了好一番功夫。

這兩個星期名其曰「要最早站在起跑線上引領功」，實則就是進行所謂的「開學教育」。無外乎是一些校參觀、校史介紹、校名人簡要概述以及各個學院班級傳遞之類的小活。

在為期兩周的教育結束之后，學校要求各學院派個新生代表出來，總結一下想。

盛薔是空中乘務學院錄的第一名，早在開學伊始，學院的書記就找到，說是安排了去。

起初，以為只要寫寫稿就好了，后來才發現要面向全新生做演講。

不過既來之則安之，盛薔穩穩心神，靜心投到自己的世界中去。

然而這份靜心也沒能持續太久，四周并不安靜。

各學院的代表都沒停歇，有些在高聲朗讀，有些在流，期間還伴隨著手機信息進的提示音。

窸窣聲響織著環繞在周圍，盛薔被熱風吹得腦子有些發暈，連愈來愈近的腳步聲都沒察覺。

倏地，的肩膀被拍了下。

——“同學，你知道禮堂的口在哪兒嗎？”

盛薔扭頭看過去，的左側稀拉拉站了幾個男生，形都很高挑。有一位格外優越，站在這群人的最后面，略低著頭，眉眼在垂下來的碎發后。手抄在兜里，懶懶散散的模樣。

即便是這樣，也能一眼覷見他。

看不清臉，發倒是很顯著。

一頭張揚的灰。

“……同學？”

盛薔的視線被這笑的一聲拉了回來。

剛剛拍肩膀的男生離很近，但是因為個子高，的目只落到他脖頸。

應下，聲音很輕，“禮堂的口在前面，左轉就是了。”

“哦好的，謝謝啊。”

男生得了訊息，吹了聲口哨，朝著一旁的那幾個男生揮了揮手，“早說了是往這邊嘛，還不信，跟上來啊。”

這群人很是吵鬧，一小段距離都被他們走出了轟轟烈烈的架勢。

捱得不算遠，聽到有同行的男生開腔笑道，“媽的肖敘你真行，一有機會就和搭話，死不改啊。”

“你懂什麼，小爺這自來。”

被做肖敘的男生說到這兒，邊和朋友勾肩搭背邊回頭，“沈老大，您快點行不行，烏都沒你磨嘰。”

落在隊伍最后的男生沒吭聲，悠哉哉地過去。

和盛薔肩而過的瞬間，他的短袖邊沿蹭過細的手臂，輕飄飄的，又有點躁，撓得人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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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責這次開學介紹兼并想會的老師很快就拎著名單過來了，數了數人頭，大致能對得上號，直接將一群新生崽子往禮堂里帶。

京淮航大的禮堂其實占地很廣，幾乎橫亙了旁邊三幢教學樓那麼大的位置。

這次用以承載學生的地方，是平日里只用來作報告的階梯教室，所以沒有用來候場的后臺。

一行人被牽引著，列筆直的一長條，直接守在臺下座位的側邊走廊。

老師再次點了點人頭，將手里的名單卷一團握著，一臉滿意地叮囑道：“好了，你們就按照這個排列的順序等，到時候臺上會有主持人提到你們各自的學院，提完了挨個換著上去講，講好了就完事兒。”

坐在座位上的學生都很好奇，抻著脖子往這邊看。

畢竟是各個學院的新代表，理所應當是新生中的佼佼者。眼下又站這樣，不了周遭的打量。

討論聲集起來，隨著呼吸談，禮堂宛若一盅鍋爐，呼嚕吭哧地冒著熱氣。

大家的討論很快又變了經久不休的老話題——那就是看上去和學校本差不多年齡的舊空調。

禮堂里的這只老式空調是立柜式的，運轉之間發出“嗡嗡”的聲響，翅片上下翻轉兩回，才幽幽地施舍一般吐出幾口冷氣。

盛薔的站位離這邊近，蹭了點涼爽，和剛才在酷暑之下的沐浴相比，要舒服不。

斂眸凝神，右側和站位相平行的那排座位，陸續又坐下了幾個人。

“航大這麼摳的？這破空調還不如沒有，都這樣了還不換臺新的。”肖敘剛坐下就開始哀嚎。

他們花了會兒功夫才找到航空工程學院的座位，來得又晚，本來都沒位置了，只能坐最后一排臨時供給的椅子，結果學院里的生看到是他們一行人，熱地調了座。

沈言禮坐在靠近走廊的最外側，略略活活手腕，“有的吹就不錯了。”

“你比我還離得近，吹得比我多，當然不錯了。”肖敘忿然了會兒，往后方，看夠了以后才徑自了個懶腰，“這屆新生質量不錯，有幾個妞兒特別打眼，要不是我強制扣著你來，你估計還不曉得行。”

肖敘自己都還是新生，卻以輝煌的經驗，打聽遍了往屆的每一位系花。

這屆的妹子他其實還不太想霍霍，只想過把眼癮。

只不過他這句聲音沒遮掩，嗓門又大。

離得近的盛薔聽到了以后，才發現是向問路的那個男生。

默默地別過臉去，盯著看了會兒手里的文件，準備等下把稿子折起來放好。

進了禮堂以后，四周太吵，看不進去，再說容也記得差不多了，干脆不看了。

還沒作，聽到右側又有人開口，音調比剛剛那位要低不。

“什麼行。”

說話的男生音調寡淡削薄，慢悠悠的，偏偏尾調又像鉤子，帶著點兒上揚，“你搞人的行？”

“不然呢。”肖敘不以為意，“你以為我考大學是來徹底踐行唯心主義的嗎，大哥，實踐才是真理好不好。”

話落沒多久，階梯教室講臺正中央的話筒被人拍了拍。

刺耳的噪音響了瞬，老師迎著全場的抱怨開了口，“來來來，都安靜啊，還在玩手機的把手機放進去，想會馬上就開始了。”

老師下了講臺，順手朝著那一列新生代表揮了揮。

原本第一個上場的人去了趟廁所，這時候剛從禮堂后面的口進來，聽到老師喊他名字，一邊著隊列，口里嚷嚷著“讓讓”，一邊往前沖。

盛薔剛平稿子，準備聆聽這場想會，還沒放好，后方帶來一勁兒，懟著往旁邊崴。

孩被撞得晃了晃，手一松，著力不穩，好不容易反應過來，及時地扶住了旁邊座位的椅背。

這沖力不小，連帶著那一整排的椅子都晃了晃。

“我靠——”

率先反應過來的是肖敘，都快愣了。

他眼睜睜地看著一張紙旋轉著落下來，蓋在沈言禮這尊大佛的臉上。

大部分人看不到這邊。

只有數離得近，紛紛探頭過來。

安靜的檔口，這尊大佛終于有所作。

他食指和中指夾住那張紙的邊沿，扯了下來。

盛薔在周遭小小的驚呼聲中站穩，而后緩緩抬起頭來。

直接撞一雙漆黑的眸。

男生長相極攻擊，皮很白。

桃花眼斂外揚，眼尾末梢輕輕上挑，異常勾人。

他偏著頭，單手撐住臉，懶散地靠在座位上，正一瞬不瞬地盯著。

是剛才那個灰。

沒一會兒，他直接將那張紙遞過來，“你的？”

“嗯……”盛薔有點不好意思，接過來，“謝謝。”

肖敘觀戰了全程，在盛薔轉過以后才徹底緩過神來。

“老大，你艷福不淺啊。”

沈言禮聽了沒回，輕輕嗤了聲。

剛剛這孩撞過來，兩人挨得近。

他現在鼻尖還存留有上淡淡的氣息，像是梔子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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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小曲盛薔沒放在心上。

不過這回不敢馬虎了，利落地將稿子放好。

依照想會的順序，很快就到了空乘學院。

四周登時熱鬧起來，歡呼聲很大。

京淮航大也算是專攻極強的大學，每年錄的學生里不乏俊男，空乘學院尤甚。

新一屆的校花可不就是從這兒選出來的。

著講臺上的那道影，肖敘咂咂，“真他媽純……”

嗓音還怪好聽，輕糯中帶著點吳儂語的調兒。

這樣的大飽眼福應該一起分，肖敘捅了捅左側的人，“你覺得怎麼樣，我是不是說對了，咱們這屆質量不錯。”

沈言禮目凝在手機上，懶洋洋地回信息，也不知道有沒有在聽。

他眼皮都沒掀，“就那樣。”

“艸，和你說話真沒意思。”肖敘懶得理他，轉頭跟旁邊的人火熱地打起來。

“這天氣怎麼這麼熱？跟火爐似的。”

“那是你自己心火燒，怪什麼天氣，肖哥，是時候找個地兒泄泄火了。”

“去你的！”

科打諢中，臺上空乘學院的介紹兼想很快就結束了。

下臺以后往小過道這邊走來，還沒待太久，又被老師喚住。

“盛薔，你出來一下，我找你有事。”

孩應了聲，轉而朝往外面走去。

聽到這個名字，肖敘覺得悉。

他大致在腦海里搜索一番，心下了然，偏頭看向禮堂門口，里還在念叨，“盛薔盛薔，原來這妹子就是那個新出爐的校花啊，嘖嘖嘖，空乘學院，名不虛傳。”

沈言禮聞聲，收起手機，抬眸看了眼。

孩剛邁出禮堂，背影纖巧，細的手腕恍若一折就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