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微涼的風穿越窗,裹挾著一片葉子進略顯安靜的宿舍,薄薄的葉片在風里打了無數個璇兒,最后啪的一聲在冷冰冰的墻上。
“阮枝。”
邢驚遲低聲喊。
阮枝緩緩直起,居高臨下地看著邢驚遲。
漂亮的眸盯著他瞧了半晌,從他的發再看到他的腳,又圍著他繞了幾圈,直把邢驚遲看得渾不對勁才忽然道:“晚上吃完飯我們去趟商場。”
邢驚遲怔了一瞬:“好,陪你去。”
說完阮枝也不管地上放著的箱子,自顧自地溜達到邢驚遲的浴室里外的小臺上去了。很明顯是讓邢驚遲自己收拾的意思。
阮枝能聞到服上的香水味邢驚遲自然也聞到了,不說他也不會再穿這些服,當然了他的警服總不能丟了。
在邢驚遲走后不久秦野和余峯也勾肩搭背地往宿舍樓的方向去了,他們還記得今天是邢驚遲搬新家的日子,正經事還沒辦呢。
余峯和秦野剛拐過彎就看到了蹲在宿舍樓下的林葵。
秦野臉微變,心想把這茬忘了。而余峯這個沒心沒肺的一點兒不明白他們警局里涌的暗流,他指了指林葵問道:“誒野哥,那不是法醫室那個小丫頭嗎?不是說沒案子嗎,這小丫頭大周末的呆在警局里干什麼?”
這下多尷尬。
秦野低了聲音咬牙問:“你昨天是不是說了隊長今天要回來的事?”
聞言余峯一愣,下意識地反駁:“沒有啊,我...啊我給忘了,我昨天好像是在大群里提了一。那這和這小丫頭在這里有什麼關系?”
秦野角微。
他和余峯這小子聊天能把自己氣死。
余峯說話的時候本沒想過要避開人家,這個音量林葵早就聽見了。忍不住翻了白眼,提聲喊:“小峯子!你還能說得再大聲點,到時候整幢樓都聽見了!”
秦野嘆了口氣,眼看著余峯走到人姑娘面前問:“林葵,你蹲這兒干什麼呢,來找隊長啊?隊長應該和嫂子一起在宿舍里,一塊兒上去?”
林葵在這兒蹲了半天緒剛平復,這一聽余峯這麼說火又冒上來了,狠狠地瞪了余峯一眼:“找你個頭!都怪你!”
說完林葵就跟陣風似的跑了。
留下余峯一個人在原地一臉懵。
余峯茫然地看向秦野:“干什麼沖我發脾氣,我都沒招惹。”
秦野擺擺手:“不用管,我們上去找隊長。人的心思你是不可能猜得到的,不信你一會兒上樓看看嫂子。”
不用想就知道林葵肯定是撞上阮枝了。
林葵都氣這樣了,阮枝想來也好不到哪去。林葵進邢驚遲房間的事兒秦野前幾天去法醫室串門就知道了,只是不想會剛好和阮枝撞上。
余峯和秦野剛走到三樓就頓住了,兩個人都疑地看著邢驚遲宿舍門口的柜。他們隊長連這個陳舊的柜都要搬回去嗎?
正好邢驚遲拿著一個袋子出來,他朝兩個人比了個手勢:“這柜和里面的服都拿到后面的二手市場去捐了,我明天去辦退宿。”
秦野和余峯對視一眼,問道:“隊長,你宿舍退了以后上哪兒午休?”
邢驚遲聽了這個問題倒是多看了他們一眼,“你們什麼時候見我午休過?”
余峯和秦野:“......”
好像也是。
邢驚遲提著袋子徑直往樓道口的垃圾桶走去。秦野留心看了一下,都是些洗漱用品,邢驚遲好像沒打算帶什麼東西回去。
秦野一時間也不準原先他就是這麼想的還是林葵進了他房間的緣故。
余峯在門口往里看去,嘀咕道:“這哪兒還用我們幫忙搬,捐的捐,丟的丟,剩下的那些不就只有被子了?”
在余峯說被子的時候阮枝也在看邢驚遲的床,彎腰探手了一下,邦邦的床鋪,被子和床鋪都很薄,床上很干凈。
阮枝心想回去把家里的床墊換薄一點的。
也不知道邢驚遲能不能睡習慣。
最后這床被子還是被邢驚遲塞到行李箱里帶回去了,因為被子還是他走之前的模樣,想來林葵應該沒過,還是塊兒清白的小豆腐。
因為連日的雨,樓道帶著氣,地面。
邢驚遲站在樓梯邊朝阮枝出手,“我牽你下雨,這里。”
阮枝看著男人低垂的眉眼,平常冷漠的眸子里含著一小心翼翼,似乎是怕因為剛才的事兒不高興了。彎了彎,把手往他掌心一塞。
余峯和秦野看著邢驚遲和阮枝手牽手下樓,心里一時間也說不上什麼覺。
余峯瞄了一眼秦野,揚笑了一下:“野哥,我也牽你下去?”
回復余峯的是秦野的一個白眼。
下樓梯的時候邢驚遲暗暗地觀察了好久,又覺得小青瓷沒生氣。
他將掌心的手攥的更了一點兒。
因著邢驚遲和阮枝要去江南區,余峯和秦野和他們就在警局分開了,這回阮枝搶先邢驚遲一步自己爬上了車,沒再讓他抱。
...
車。
阮枝好奇地打量了一下這個酷酷的大怪。邢驚遲的車和他的人一樣,看起來干凈又冷,這車里什麼裝飾都沒有。
沒幾分鐘阮枝就移開視線開始搗鼓手機。
還得和爸爸說一聲他們過去的事,江北和江南有點兒距離。當時阮枝上班那會兒林千尋就讓住家里,阮枝沒答應。因為這件事那小老頭還和鬧了幾個月的脾氣,最后還是沒拗過阮枝。
和阮枝的輕松比起來邢驚遲有那麼一點兒張。
畢竟這是他第一次和阮枝的家人見面,他屈指輕點了點方向盤,側眸問:“阮枝,爸爸和阿姨喜歡什麼東西?還有你妹妹。”
阮枝放下手機想了想,應道:“我爸爸平時除了搗鼓那些瓷和青銅之外就喜歡喝酒,我阿姨似乎喜歡擺弄花花草草,林靈那小丫頭什麼都喜歡。”
這一句話邢驚遲就已經把阮枝的家庭關系理清楚了。
從以前一個人住在江北就知道,林千尋的新家庭對來說不是沒有影響的。還好和林靈相的不錯,所以這個家庭看起來還融洽。
邢驚遲在前面路口拐了個彎。
他下車挑禮的時候阮枝剛好接到林千尋的電話。
林千尋蓋彌彰地咳嗽了一聲,隨即試探著問:“枝枝,你和邢驚遲在哪兒了,他喜歡什麼菜?早上我就隨便買了點兒。”
阮枝抿笑了一下,林靈早就和說了林千尋天沒亮就上市場去了,拎回來一大堆菜。
阮枝:“爸爸,他不挑食。”
聽了這話林千尋那頭倒是安靜了一會兒,“不挑食好。你阿姨出差還沒回來,聽說你們倆來想改簽回來的,我說沒事。我想著你們還是這樣自在些。”
阮枝垂眸,輕聲應:“謝謝爸爸。”
林千尋又說了幾句囑咐阮枝路上小心就掛了電話,他忙著進廚房做晚餐,順便把閑著的林靈也拉進了廚房幫忙。
邢驚遲上車后習慣地先看了一眼阮枝,托腮悶著小臉正出神。
他手把禮都放到后座,低聲問:“怎麼了?”
下車那會兒他知道是林千尋打來的電話,這麼一會兒功夫就換了緒。想來是林千尋在和電話里說了些什麼。
阮枝憂愁地搖搖頭,小聲道:“沒事,就是想起以前的事。”
邢驚遲的視線在淺蹙的眉眼流連片刻,不想說他就不再問。他轉在后座拿了一個的小糖盒出來,遞到阮枝面前。
阮枝看著的糖盒眨了眨眼睛,“巧克力嗎?”
接過糖盒拆開看了一眼,小盒子里躺著七八個圓滾滾的巧克力,外面裹著桃的包裝紙,看起來可又甜。
邢驚遲“嗯”了一聲,抬手了的發,輕笑一聲:“每個人都有禮,枝枝也有。”
臉上的笑意仿若曇花一現。
阮枝一怔。
他剛才什麼?枝枝嗎?
阮枝愣了好一會兒才去看邊上的邢驚遲。
男人神依舊很淡,高的鼻梁下薄輕抿著,正專注地看著前方的路,似乎剛才的那一聲“枝枝”只是的錯覺一般。
阮枝一會兒看糖一會兒看邢驚遲。
越想越懵,最后干脆給自己剝糖吃。包裝紙里的是流心巧克力,咖啡的是甜酒味,白的是牛味,淡的草莓味。
邢驚遲這一路就聽著包裝紙悉悉索索響。
等他第四次聽到的時候眉心跳了跳,他盡量放緩了語氣,無奈道:“阮枝,一會兒還要吃飯。”
阮枝剝糖紙的作一停。
不是枝枝,是阮枝。
悶悶地把剩下的巧克力都塞回盒子里,把糖盒往車前一放,側頭托腮看向窗外,心想這巧克力怎麼一點都不甜。
楓澤園是近年新開的樓盤。
林千尋是在林靈上高中那年在這里買了新房子,四室一廳,其中一間房是阮枝的,但阮枝很回來住。那間房也一直沒人。
邢驚遲撐著傘為阮枝遮去了惱人的雨。
細風斜雨中點點的綠意鋪滿了整個小區,石徑彎曲幽深,水畔如白雪似的花兒垂著腦袋挨著水面,空氣中浮著若有若無的香氣,楓樹隨可見。
阮枝“被迫”挽著邢驚遲的手。
邢驚遲一只手拿著禮,另一手撐著傘,不能牽著的手就偏要挽著他走。阮枝在心里直嘀咕,這個男人溫的舉里都帶著蠻橫的霸道。
約莫走了五分鐘左右阮枝就指著前面的樓說:“前面就是我爸爸家里,他們住十六層。說起來我們家住六層也是你選的嗎?”
邢驚遲收起傘攬著避開進出的路人,應道:“嗯,當時高樓層的房子也有。我考慮了一下安全風險折中買了六層,夏天江北片區偶爾會停電。”
阮枝想了一下如果夏天停電爬十六樓的場景,繃著小臉點點頭:“你買的對。”
兩人說話間電梯“叮”的一聲響,門在他們面前緩緩打開。
一時間電梯外的人和電梯里的人都沒有作。
電梯的孩看起來十七八歲的模樣,扎著馬尾,面容清秀,眉眼細看和阮枝還有那麼一點兒像,正定在原地看著他們。
挽著邢驚遲的阮枝和下來丟垃圾的林靈大眼瞪小眼。
阮枝邊的男人很顯眼,林靈第二眼就瞧見了。也一點兒不避著,就這麼上下打量了一眼邢驚遲,高優越,肩寬腰窄,底下是修長的。
最重要的是這個男人長了一張過分帥氣的臉。
林靈的視線在阮枝的手和男人的手臂相停留了一瞬,心里已經有了想法。小丫頭眼珠子轉溜一圈,心里已有了主意。
林靈笑瞇瞇地喊了一聲:“姐,你回來啦,這位是?”
阮枝:“......”
你表語氣做作的不要太明顯。
側頭看了一眼一臉淡定的邢驚遲,剛想介紹就聽邢驚遲不不慢地開口道:“林靈,我是你姐姐的丈夫邢驚遲。”
和上次在電話里相差無幾的介紹。
林靈在心里吐槽了一句,又揚起虛偽的笑:“我姐姐的丈夫?我姐夫逃婚了,連自己的婚禮都沒參加,你不知道嗎?”
阮枝輕咳一聲,喊了一句:“靈靈。”
邢驚遲倒是不在意林靈說的話,畢竟這孩說的是事實。他直視林靈,一點兒都沒回避的話:“這件事是我的錯。我很抱歉,林靈。”
林靈知道阮枝不想再提這件事,不不愿地嘀咕了一句:“又不是我的婚禮,和我道歉有什麼用。”
說完也不管邢驚遲和阮枝,自顧自地拿著垃圾袋出去倒垃圾了。
阮枝在心里嘆了口氣,拉著邢驚遲先進了電梯,免得一會兒那個小丫頭又胡說。扯了扯邢驚遲的袖子,小聲道:“對不起啊,本來想讓你輕松點吃頓飯的。”
邢驚遲垂手握住阮枝纖瘦的手,側頭低聲道:“這件事我不在乎別人的看法,只要你不生氣就好。等天氣暖和一點,我們去補拍婚紗照。”
聞言阮枝愣了一下。
補拍婚紗照又是什麼時候說好的事?
不過邢驚遲這麼問也沒拒絕,誰不喜歡自己的樣子呢。眨眨眼,好奇地問:“我們去哪兒拍?可以出國嗎?”
邢驚遲著的小臉揚了揚角:“你想去哪兒拍都行。”
畢竟他的婚假還安安穩穩地躺在他的調休申請表上。
阮枝原本沒想過這件事,被邢驚遲這麼一說被勾起了那麼一點兒興趣。畢竟大家結婚的時候都拍婚紗照了,而阮枝枝沒有。
不一會兒十六層就到了。
阮枝率先走出電梯,林靈這小丫頭出門的時候就沒關門。左邊的大門敞開,食的味道順著風縷縷地傳來。
阮枝進門后給邢驚遲找了一雙拖鞋,換了鞋才朝里面喊了一聲:“爸爸,我們回來了。”
邢驚遲立在門口不聲地掃過玄關、廚房、客廳以及連接臥室的門,這里有三個人的生活痕跡,就是沒有阮枝的。
這房子當時裝修的時候設計的是開放式廚房,林千尋一抬頭就能看到門口站著的阮枝和邢驚遲。他拿著鍋鏟瞥了一眼阮枝邊的男人,提聲應道:“誒,爸爸在做你喜歡吃的東坡,還給你炒了龍井蝦仁。”
林千尋看起來五十歲上下,看起來溫和很有神,黑發打理的一不茍,上的服整潔無褶皺,想來他的生活習慣和他從事文修復也有關系。他和阮枝一樣都有一雙巧手。
邢驚遲跟著阮枝喊了一聲:“爸。”
林千尋本來還想想多晾他一會兒,但看到他寶貝兒略帶懇求的目就狠不下心,于是他邦邦地應了一聲:“嗯,去坐會兒吧。”
邢驚遲放下禮和阮枝說了幾句話就朝著廚房走去了。
阮枝去客廳剝了一個橘子吃,順便豎著耳朵企圖聽邢驚遲和林千尋說話,還是有點擔心這兩個男人相不來。
阮枝聽到的對話如下——
“爸,我來幫您。”
“不用,你去陪枝枝。”
“枝枝想過來,我讓坐著休息。”
“那你也去坐著。”
“枝枝怕您累著,讓我過來的。”
“行吧,那你把菜去洗了。”
阮枝:“......”
這幾天怎麼沒發現邢驚遲這麼會聊天,而且切點抓的很準,林千尋只要遇上的事就沒了辦法,就比如剛才那樣。
林靈丟了垃圾之后在底下磨蹭了一會兒才上樓。
剛進門就看見阮枝鼓著腮幫子,歪著腦袋鬼鬼祟祟往往廚房看的模樣,顧著聽連塞進去的橘子都沒心思嚼。在心里罵了一句沒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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