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老陳廷鑒將家中男丁過去，說的也是他要開辟東園、西園之事。

他是一家之主，無人反對。

商量完正事，陳廷實準備帶著兒子離開時，發現大哥又看了他一眼。

陳廷實明白大哥的意思。

回到東院，陳廷實將兒子帶到他們夫妻院子里的堂屋，沉著臉道：“你給我跪下！”

陳繼宗愣住了。

換齊氏這麼嚴厲，陳繼宗可能真就跪了，可老爹素來懦弱沒脾氣，陳繼宗早在心里就沒把親爹太當回事。

“好好的，為什麼讓我跪？”陳繼宗了鼻子道。

齊氏聽到靜，從里面走了出來，疑地打量父子倆：“出了何事？”

陳繼宗走到邊，朝親爹那邊揚揚下：“我也沒做什麼，突然就讓我跪下。”

齊氏瞪向丈夫。

陳廷實見這護犢子樣，更氣了，聲音又低又怒地道：“早上你都瞧見了吧，公主多尊貴，又是他堂嫂，他居然敢那麼盯著看，丟人丟到貴人那邊去了，難道我不該教訓他？”

提到華，陳繼宗低下了頭，眼中卻只有覬覦，毫無悔改之意。

什麼公主不公主的，都嫁到陳家了，那就只是他堂嫂，既然是親戚，他看兩眼怎麼了？

齊氏淡淡道：“是有點丟人，可誰讓長得，咱們又都是沒見識的鄉下人，反正老四也踢過了，公主應該也能諒。”

陳廷實：“諒不諒是公主的事，他今天必須給我跪下，不然他狗改不了吃./屎，下次還敢冒犯公主！”

齊氏：“呵，你罵自己兒子是狗，那你是什麼，你們陳家的爺們都是什麼？”

擺明了不想罰兒子。

陳繼宗趁機找個借口溜了，陳廷實想去抓兒子，齊氏直接攔在堂屋門口，冷眼看他。

陳廷實不得不停了下來。

他看著兩步外的齊氏。

二十多年過去了，齊氏似乎還像年輕時一樣，可子怎麼變這樣了？

陳廷實還記得自己第一次遇見齊氏的時候，十五六歲的小姑娘，白如雪貌艷，看他時總是含帶怯，說話也輕聲細語的。

齊家家境并不好，至遠遠不如平時人給他介紹的人家，可陳廷實就喜歡齊氏，央求著母親同意了這門親事。

陳廷實還記得兩人的新婚燕爾，他做夢醒來瞧見邊的人都覺得自己命好……

所以母親當年的提醒都是對的嗎，齊氏并不是喜歡他這個人，而是喜歡他京弟弟的份？

“還愣著做什麼，大哥不是要種地嗎，你還不快去給他預備農去？”

在齊氏嫌棄冰冷的目中，陳廷實耷拉著肩膀低頭離去。

.

陳敬宗這種強健的魄，顯然會是陳家男丁里最適合在地里做力氣活的。

可惜他對誰都沒個好臉，說話又能頂死人，陳廷鑒不想跟這個兒子一起做事，把他攆到西園，幫眷開辟花園。

說是花園，其實只比四宜堂大了一點，陳敬宗一個人完全能忙完，畢竟是為了打發時間用的，喪期陳家不可能去請工匠心打造一座漂亮園子。

天氣熱了，羅玉燕子重，既要養胎又要惦記二郎、三郎，每日都過得很是充實，犯不著去花園里聞土氣，因此只土第一日去瞧了瞧熱鬧，后面就舒舒服服地待在浮翠堂。

俞秀事一些，倒是想陪在婆母邊，可陳敬宗在花園里走來走去，一個嫂子看久了不太合適。

孫氏也瞧出來了，老四好幾次都想擼起袖子干活，卻又礙著大嫂在側忍住了。

孫氏就讓俞秀專心料理觀鶴堂的事，不必心花園這邊。

而當華來了，孫氏會識趣地避開，給小夫妻倆單獨相的機會。

華坐在婆母留下的椅子上，朝云站在旁邊為撐傘。

其實還是早上，并沒有到最熱的時候，可夏日的過于刺眼，華不了一點曬。

“你下去吧。”

陳敬宗一邊搗弄泥漿，一邊頭也不抬地吩咐朝云。

朝云看向自家公主。

華點點頭，接過繪了江南雨景的青紙傘自己拿著。

丫鬟一走，陳敬宗立即了外衫，一把丟向華懷里。

雖然他才開工沒多久，可做的是力氣活，外衫已經沾了汗氣，不等那衫子下落，華連忙手一揮，嫌棄無比地將衫子掃落在地。

打掉了衫子，華再低垂傘面，擋住陳敬宗的上半，只看他的。

陳敬宗瞧著撐傘的白皙小手，繼續干活，上道：“抱都抱過，有何不敢看的？”

華：“你再口沒遮攔，我走了。”

陳敬宗果然閉了，同樣是做事，有人在邊陪著，當然更有樂趣。

華的注意力落到了他的差事上。

公爹與婆母將這座小花園完全給了陳敬宗，陳敬宗只管做事，對如何布局花草卻一竅不通或是沒有興趣，華反正也是閑著，涂涂改改地繪了一張圖給他。

按照陳家現有的條件，華的圖非常簡單，將西園大部分地面鋪上卵石，留出幾條青石板路，剩下留土的地方，或是移栽兩棵楓樹，或是種上牡丹，或是沿墻種下一排翠竹，或是擺上一套石桌石凳，確保花園雖小卻五臟俱全。無法挖建水景，便弄一個大些的水槽，留種碗蓮。

陳敬宗現在做的就是兌泥漿，把泥漿鋪在地上攤平，接下來就是將卵石一顆一顆地摁進去。

卵石不同，還能擺出各種吉祥圖案，如“五蝠捧壽”、“蓮年有魚”等等。

陳敬宗看到圖紙時，眉頭皺了川字：“你這是故意折磨我。”

華：“這花園以后我常要過來的，當然要弄得致些。”

陳敬宗想象在建好的小花園里悠然漫步的畫面，所踩是他親手鋪設的路，所見是他親手栽種的花草，默默忍下。

心好，他才有更多的機會，現在辛苦，最終便宜的是他。

當陳敬宗蹲下來開始摁卵石，華的傘也不能垂得更低，男人寬闊的后背就出現在了眼中。

肩背結實，手臂修長，偏他還生了一副英俊面孔，長眉修目。

一顆豆大的汗珠從他的肩頭滾落，沿著的理往下游，在腰腹拐了一個彎。

沒等華繼續追尋那顆汗珠，陳敬宗忽然看了過來。

華立即晃了晃團扇，視線也投向遠。

陳敬宗拋了拋手里的卵石，問：“要不要來試試？”

華嫌棄道：“太臟了。”

陳敬宗：“我抱著你，你只管將卵石摁進去，保證哪都沾不到泥。”

花園里隨時可能會有人過來，華豈會陪他胡鬧？

撐著傘站了起來，織錦的雪白擺隨著的走水波般漾，逐漸遠去。

陳敬宗歪著腦袋，直到那纖細婀娜的影徹底消失，他才笑了笑，低頭摁石子。

.

隨著天氣越來越熱，華也不想再去花園里看陳敬宗做事。

不知不覺到了五月底，這日黃昏，陳敬宗滿頭大汗地回來了，彼時華正悠閑地坐在樹蔭下，旁邊的桌子上擺著一盤黃橙橙的枇杷，一盤紫紅紫紅的桑葚。

“你這日子倒是逍遙。”

陳敬宗口了，直接往華的躺椅邊上一，抓起桌面上唯一的茶碗，仰頭就喝。

廚房里面，朝月剛要出來，見此一幕馬上退了回去。

本來就伺候在公主邊的朝云，更是匆匆跑向水房那邊，轉眼間院子里就只剩夫妻倆。

華沒能攔住陳敬宗用的茶碗，只能用團扇擋住口鼻，催促他道：“一臭汗，先去沐浴！”

陳敬宗將那盆桑葚拿到膝蓋上，一邊往里塞一邊偏過頭。

他雖然忙著建花園，隔三差五還是會進次山，每次都帶些野味兒回來，一份給前院的三嫂養胎，一份夫妻倆腥滋補。

陳敬宗沒什麼變化，倒是把因為路途奔波清瘦下去的華給養回來了，雪白的臉頰又圓潤起來，就像那牡丹開到了最艷的時候。若是站著，還有幾分公主不容的矜貴，可慵懶地躺在這里，簡直就是邀人來采擷。

“忙了一日，胳膊酸得抬不起來，你去幫我。”

陳敬宗稀松平常地道。

華嗤笑出聲：“做夢呢，抬不起來就讓珍兒或珠兒去伺候。”

同樣是邊的丫鬟，在華眼里也有親疏，朝云、朝月都是跟著一起長大的，不忍心們去陳敬宗的糙皮厚。

陳敬宗曲了曲袒的小臂，看著道：“我知道你嫌棄我，可我這皮也不是隨便哪個人都能看能的。”

華莫名又想到了姑母府里的那兩個侍衛。

誠然，與公主都很欣賞侍衛們的健碩，可換陳敬宗，他定不屑賣弄自己的去取悅別人。

“那就自己洗。”

總之華不會去做這種事，長這麼大，連自己一條輕薄的帕都沒洗過，怎麼可能去伺候陳敬宗。

陳敬宗看一眼，笑笑，端著果盤走開了。

華看出了一挑釁。

果然，吃晚飯時，陳敬宗還是穿著那一充滿汗氣的裳。

晚飯結束，他轉就往里面走，華不放心地跟進來，就見陳敬宗裳都沒，就要進拔步床。

床上鋪的用的，可都是華從京城帶過來的蜀錦，隨便出一條來都比陳敬宗這一裳貴！

“你站住！”

華一邊斥一邊快跑過來，開雙手擋在拔步床前，不許陳敬宗進。

“你答應過我，進來前必沐浴！”

華瞪著他道。

陳敬宗：“總有特殊況，我連續做了一個月的力氣活，現在哪哪都酸，只想躺下來睡覺。”

華諒他的辛苦，妥協道：“既然你實在不想，今晚就睡廂房去。”

他上汗味兒太重，睡地平華都嫌臭。

陳敬宗：“也行，不過夏日熱爬蟲更多，萬一有蜈蚣蝎子蟲爬過來，你可忍著點，別再扯著嗓子，讓別人誤會我對你做了什麼。”

說完，陳敬宗轉就走。

華：……

看向后的床，總覺得那層的蜀錦床褥下，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蠕。

陳敬宗就是故意的，偏最不了此地的蟲子！哪怕把四個丫鬟都到床邊陪著睡，四個同樣弱的子，哪里比得上陳敬宗人心安？

“你……”

才出聲，走到門口的陳敬宗就停下了，毫不掩飾他的威脅，等著做出選擇。

華咬牙，臉卻紅了起來，要求道：“既然抬不起胳膊，我只幫你肩背，別的地方你自己弄，而且我在的時候，你必須穿著子。”

陳敬宗笑了下，指指自己的腦袋：“還要幫我洗頭。”

華越發嫌棄了。

陳敬宗先出去，丫鬟們往浴室抬水，裝滿浴桶留著給華用，再來兩桶水給他。

朝云、珠兒進出幾趟，總算忙完了。

陳敬宗將人都攆出去，關上堂屋的門，然后喊華一聲，他先去了浴室。

華應都應了，也沒什麼好扭的，繃著臉跟了過來，進屋時，就見陳敬宗已經了外衫，大刀闊斧地坐在一把凳子上，旁邊擺著一桶水。

迎著他火熱的視線，華面無表地繞到他背后。

其實陳敬宗原本的白的，只是連續曬了這麼久，他的脖子臉甚至膛后背都曬了均勻的淺麥，顯得越發英武有力。

看著是好看的，甚至令人心跳加快口干舌燥，然而一想到等會兒可能會在陳敬宗的肩頭出個小泥球來，華就犯惡心。

是真惡心，想象臉都白了，捂著口走到旁邊。

陳敬宗見了，皺眉：“就這麼不愿意？”

華背著他不說話，敢使喚公主做這種事的人，他怕是天底下第一個。

陳敬宗頓了頓，忽然站起來，快速披上外衫，肩膀搭條巾子，拎著兩桶水走了，面沉。

華沒有挽留。

有些事就是做不到。

只是緒也低落下來，各種丑陋又可怖的爬蟲影子齊齊地往腦海里爬，怕到沐浴前，都先往桶里看了好幾遍。

朝云伺候沐浴。

華看著自己的肩頭，潔，平時做事出汗不多，每次沐浴過后的水看起來都干干凈凈的。

朝云當主子在自賞，輕聲贊道：“如凝脂，說的就是公主，我就沒見過比公主更白的人。”

都說一白遮百丑，公主本來就，再長了這一雪……

只可惜遇到了駙馬那個人，不懂憐香惜玉。

華心不在焉。

洗完了，有些抗拒地走向室，進門時正要安排朝云今晚陪，一抬頭，卻見拔步床里躺著一道修長悉的影。

是陳敬宗，背對著，一不的，看得出帶了幾分火氣。

華卻笑了。

“退下吧。”

朝云應了聲，出去時還地從外面帶上門。

華熄了所有的燈，再從床腳這頭爬到床上。

陳敬宗換個方向躺著，黑暗中頗為冷漠。

華地了上去，著他驟然繃的，華在他肩頭咬了一口：“以后不許使喚我，也不許再嚇我。”

陳敬宗依然僵。

華到他的手腕，命令道：“轉過來，抱住我。”

要最嚴的那種抱，嚴到就算真的有蟲子爬上來，也會先到陳敬宗，再被他一掌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