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嫿只是瞄了一眼，便覺居高臨下一冷厲的目朝刺來。

四目相對，驀地僵住，彷彿那日的驚險再度襲來，連已經看不出痕跡的腰間好似都覺到了疼痛。

的心跳如鼓擂，掌心也冒起了細汗，若非兩人隔得遠，這會估計已經手腳地跪下了。

凌越不會以為發出聲響的是吧？

真真是冤枉啊！

羽般的長睫忽閃，手指，這會恨不得找到那個發出聲響的人，堵上的。

好在不等撐不住倒下，烈駒上的凌越便神漠然地收回了目，一夾馬腹繼續朝宮門而去。

他的迫太強，在場眾人皆是自發地低眸垂首，自然也無人發現，他離開時角輕輕揚了揚。

凌越的隊伍來得快去得也快，好似揚起的煙塵，瞬間便消失無蹤。

但留給眾人的餘悸尚在，等們緩過神重新要找沈嫿母攀談，才發現早已沒了們的影。

踏進宮門，蘇氏便走在了前頭，沈嫿與趙溫窈並肩而行。

這條紅牆青磚路們母走了很多遍，可對趙溫窈來說卻陌生又新奇。

下了馬車后，也有旁的眷瞧見問起，聽聞是沈家的表姑娘，便只淺淺打過招呼，也不覺得被人忽視，規矩安靜地站著。

直到這會沒了旁人，用兩人能聽見的聲音道：「五姐姐，剛剛那位貴人是誰啊？好生氣派。」

沈嫿抬了抬眉，這表妹胃口不小，連那煞神都敢打聽，便同樣小聲地回：「那是肅王殿下。」

趙溫窈腳步微頓，沈嫿好奇地看向：「怎麼了？」

「沒、沒什麼，只是在家中時常聽聞王爺的威名，方才得見覺得與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雖然趙溫窈的反應有些大，但沈嫿初見凌越時，也有這種覺，畢竟他是大雍的戰神人戴景仰也是人之常。

正好翊坤宮到了，便也沒多問，不想剛踏進殿門，就聽見側傳來道清朗的聲音。

「嫿兒。」

三人頓足，沈嫿率先回頭去看，就見凌維舟站在不遠的一棵古楸樹下。

昨夜的大雪還未化完，積在壯的枝椏間，冬風席捲著寒意拂過，洋洋灑灑的雪粒子揮灑而下，他披蒼藍的鶴氅於紛飛的雪水中緩緩朝走來。

沈嫿一時看愣了眼，待凌維舟走近了，拉起冰涼發紅的手，才驀地回過神來，喃喃地喊了聲：「太子哥哥。」

「怎麼沒帶袖爐？手凍得這般紅。」他擰了擰眉，將個藍金文竹的袖爐塞進了的手中。

「太子哥哥，你的給我了，那你用什麼啊？」

平日也會帶袖爐，可今日是宮宴，怕帶著行不便，就放在了馬車上，不想化雪冷得厲害，這麼一會的手便凍紅了。

「孤不冷，這是剛剛去給母妃請安時，大嬤嬤給的，你先替孤揣著。」

他都這麼說了，沈嫿便沒再往外推，想起袖中的荷包道：「一會太子哥哥若是得空了，我有東西要給你。」

凌維舟也沒問是什麼，只了的腦袋，淺笑著說了個好。

這會後的蘇氏帶著趙溫窈也走近了，向他福行禮。

凌維舟自然不會讓蘇氏行全禮，手臂輕抬扶著道：「夫人免禮。」

兩方見過禮后，他的目似不經意地看向旁邊的趙溫窈，但也只是掃了眼：「這位是？」

「回殿下，這是嫿兒的表妹姓趙，時子弱在江南調養，最近剛接回府。」

凌維舟客氣地喊了聲趙姑娘，不等回話，便沒再看，繼續看向沈嫿道：「我要替父皇敬酒，可能要你多等會，宴席散了我就讓小喜子來喊你。」

他許是還記得上回匆匆離宮的事，不放心地又多代了兩句，還為理了理鶴氅上的帽子，聲說了句等我后才大步離開。

沈嫿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殿門口，心緒一時有些難以言說的複雜。

會去等他，但他會來嗎？

如此心不在焉，轉時險些撞上旁的趙溫窈，被蘇氏掩著打趣了番：「你這子呀，總是手腳的，快看看有沒有撞疼你表妹。還好殿下願意包容你，待你也好，不然為娘可真不放心把你嫁進宮。」

沈嫿倒是想和母親說兩句心裡話，可旁邊還有雙時不時盯著的眼睛，只好把話給憋了回去，狀若害地抿笑了下。

故意親昵地挽著趙溫窈，「娘親急著把我嫁出去，我才不依呢，阿窈我們快走。」

趙溫窈長袖下的手指微微收，笑著道，「殿下這般好的郎婿，舅母也是為五姐姐高興。」

「好啊，你也幫著娘親欺負人，不與你們說了。」努了努，地輕跺了下腳，先一步往正殿去，算是將凌維舟出現的彆扭給掩蓋了過去。

宮人引著們到了正殿，秦貴妃也已換上了華服，坐在上首與娘家眷說著話，見們進殿，笑著朝沈嫿招了招手。

「你們合著伙欺負本宮，各個炫耀兒孫繞膝，瞧瞧，本宮的兒媳婦來了，看你們還如何欺負本宮，快給沈夫人賜座，嫿兒過來。」

周皇后從大皇子病逝后便違和，起初還能撐著料理後宮，近些年愈發病重，不僅後宮事宜都給了秦貴妃，甚至從半年前連宮宴也鮮面了。

故而秦貴妃雖無皇后之名，卻早已代行皇后之職。

沈嫿下鶴氅，向殿的人依次見禮后，乖巧地到秦貴妃邊坐下。

一靠近，秦貴妃就注意到了手中的袖爐，揚起的角耷了下，才重新與旁人繼續說笑。

「娘娘可真是好福氣，我看京中再難挑出這般好模樣又人品好的姑娘了，與太子殿下真是再般配不過了。」

「若是有機會，能否請沈姑娘過府做客，也好讓我們家那幾個瘋丫頭跟著學學規矩與氣度。」

「要我說啊，沈姑娘可半點不遜娘娘當年的風華，便是如今後宮的娘娘們，也沒一個比得上的容。」

說話的是秦貴妃的大嫂，不過是小戶出，但貴妃得道全家升天，如今也是正經的太太，可份地位上來了，腦子卻沒跟著長進。

聽大家都在誇沈嫿好看，自己卻不上話，趕忙絞盡腦憋出了幾句。

卻讓殿陷了沉默，秦貴妃的臉也瞬間拉了下來。

拿一個未出閣的與後宮嬪妃比較，是想說不夠端莊規矩，還是想說長了張狐臉，慣會勾引人？

沈嫿最不喜歡有人對品頭論足，這也是不應酬的原因，見殿氣氛陷了僵局，母親滿臉不悅正要開口時，一個輕的聲音從底下響起。

「都說兒肖父，我舅父沈閣老文采斐然，乃本朝最年輕的狀元郎，我家表姐自然也是才貌雙全，蕙質蘭心。」

眾人的目順著聲音看去，就見蘇氏旁站著個如丁香般可人的，雖不如沈嫿那般明艷奪目，卻如春日的風，人心間一片。

秦貴妃也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嫿兒，這也是你們家的姑娘？以前怎麼沒見過，好孩子，到本宮近前來。」

趙溫窈下意識看了眼蘇氏，得到鼓勵的眼神，才裊裊地上前行禮。

「回娘娘的話，這是我家表妹姓趙名溫窈，先前在江南養病，這是頭次進宮，您自是沒見過的。」

用的還是之前應對凌維舟的話，這也是沈老夫人特意吩咐的，就是為了不讓趙溫窈因為出而被人看低了。

秦貴妃拉著的手左右打量，滿意地連連點頭，「你們沈家可是了不得，怎麼盡出些人胚子。」

說著還褪下自己手腕上的玉鐲，順手戴到了趙溫窈的手上：「既是你的表妹，那也算是舟兒的表妹，一點點見面禮，不要與本宮客氣。」

娘娘的賞賜，推卻就是不識趣了，趙溫窈客氣了幾句，便大大方方地行禮謝恩了，的模樣標緻，規矩儀態也挑不出錯來，自然也得了其他人的誇讚。

殿很快恢復了先前的熱鬧與融洽，又說了會話，開宴的時辰到了，眾人跟著秦貴妃一同前往太和殿。

這些宮宴皆是千篇一律，沈嫿從小參與到如今，連席上有哪些菜都能背出來。

且如此大規模的宴席，菜肴都是提前準備的，為了不影響觀，味道都沒多好吃，若是可以寧願在家圍爐吃個鍋子，也比吃這些膳要強。

可惜的是，哪兒也去不了，還得陪在貴妃邊，維持著僵的假笑，聽陛下與貴妃說賀詞。

男是分席的，接著便是太子替陛下番向宗親群臣敬酒，而們這些眷則可以用膳了。

沈嫿遙遙看了眼凌維舟，他在最靠前的那桌席上，舉著杯盞正在向人敬酒。

而對面那人高居上首，面容冷峻，緩慢度過他手中的杯盞，仰頭飲盡后隨手一擲，便起離席了。

整個大雍，想來只有凌越一人敢如此不給當朝太子面子了。

還想要看，就見秦貴妃說完賀詞回來了，只好收回目，專心陪貴妃用膳。

待宴席過半，秦貴妃已不勝酒力要先回宮歇息，自然要陪同護送。一番折騰再回到席上，沈嫿也是疲力盡，可剛一坐下就發現趙溫窈不見了。

問過蘇氏才知道，剛走趙溫窈就說要去方便，已經離開有一會了。

再去尋凌維舟的影竟然也沒有，聯想起話本中所描繪的故事，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

「表妹這麼久還沒回來，不知是不是迷了路，我去尋尋。」

蘇氏也正擔心著，聽說去尋，自是點頭說好，讓小心些快去快回。

沈嫿沒讓宮跟著，隻一人照著書中所寫的園子找去，很快就在一僻靜的假山旁看見了兩個影。

正是的未婚夫與表妹，不等探要看清楚些，就有隻寬大的手掌搭在了的肩背上。

而另一隻手則在驚呼出聲前，地捂住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