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氣氛比剛剛走道里還要奇怪。

手機接通著的細微雜音，趙坤呼吸急促的聲音。

劉思遠見他遲遲不接手機，便掛了。

病房不讓煙，他咔嚓點了一支。煙霧中，拉了張椅子坐在趙申和對面：“叔，怎麼理你說。”

王一白見狀，彎腰再次玩起了手機。眼觀察著兩人，角直。

不愧是以前認的大哥，是比自己牛。

哪怕做了上門婿，當媳婦的司機，窮的買不起房，還是擋不住利刃出鞘一般的氣勢。

當著趙申和的面，在病房里，煙敢這麼帥。看老趙那忍的樣子，快炸了，快炸了。

老秦，秦興泉。

國實業這塊的傳奇人，六十歲的老網紅，人格魅力棚，劉思遠姐夫秦文龍的親爹。

論有錢肯定不是最有錢的，卻也不差錢。秦氏集團在國存在三十幾年，早已經不是單純的商人可以形容秦興泉。

劉思遠跟對方關系如何，看他撥打電話的隨意程度，看秦興泉接聽時候的態度，可見許多。

這老趙雖然都城有人脈，但那是明面上的，宛城人都知道。秦興泉這個都城人，三十幾年的經營，自早已經是頂級的人脈。又有多其它錯綜復雜的關系網，誰知道。

趙申和手指抖了抖：“年輕人，這是宛城。殺人償命，欠債還錢的地方，誰手都沒用。”

他隨意把劉思遠手指間的香煙拿過來，摁滅：“你信不信，就算秦老爺子親自來這，你仍然會坐牢。我兒子的傷，已經構重傷。人證，監控，酒店，這都是鐵證如山。”

聽對方談起了法律，劉思遠有些古怪。

這是耍橫的沒用，開始講道理。

“叔，我如果不理解你心就不會來這了，冤家宜解不宜結。你也是個爽快人，咱就攤開了說，從頭開始說，爭取互相理解，大事化小。”

趙申和示意繼續。

劉思遠組織了下措辭：“事的起因是趙坤跟我老婆的閨聯合下套，導致微品牌這家公司陷財務困境。然后，他們倆請我老婆去酒店，發生了后續這些事。”

“趙坤重傷，事實擺在眼前。我記著他之前還有過一次緩刑經歷，期限還沒過。這種況下，進不該進的場合就算了，還有非分之想，行非分之舉。我作為一個丈夫，要是連反擊都有錯，那啥殺人償命之類這些冠冕堂皇的話說出來已經沒意義。”

趙申和不聲：“你說這些有證據嗎？”

“沒有，但我在事后不信任宛城的醫療系統，把我老婆的拿出來一管送到了都城，目前檢查結果還沒出來。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趙坤還沒那種做事不留蛛的能力，跟叔你道行差了不止一點。你能不能讓我坐牢可以試試，我一定可以讓他坐牢！”

趙申和語氣愈冷：“那就沒談的必要了。”

劉思遠嘆了口氣：“我也不想談，不想來。是我那岳父顧念著早年跟叔你的誼，于心不安。再說這事，總歸對雙方影響都不是太好。傳出去，趙坤行未遂之事，他是男主角，主角是我那傻老婆……”

“叔，聊到這就不說別的了。我說幾種理方式，你看哪種合適。一，我現在報警，讓警察等趙坤能說話的時候弄清楚真相，等到檢查結果出來，直接把他給送進去。二，就此相安無事，當什麼都沒發生過，互不追究，互不報復。三，你出點錢，我把錢再給你。這樣一來我賠錢了，你面子上能過去。”

趙申和已不想說話，這特麼是個徹徹底底的人才啊。

跟兒子大小差不多的年齡，可這思維表達方式上，簡直天差地別。而且看對方不急不躁，條理分明的樣子，分明沒拿趙家當回事。

也對，人家姐姐是秦老爺子的兒媳，自不怕宛城這些小打小鬧。

估計來這，都是被于靖海那膽小如鼠的玩意給強迫來的。

那種做事做人都差點意思的貨，哪找來的如此出的婿？還讓人上了門，住進了他家里。

趙申和有所決定：“你這是在威脅我。”

他笑著站起來，手在劉思遠肩膀上了，去趙坤邊坐下：“他是我唯一的兒子，沒教好，學好，落到什麼下場純屬活該。就算我再疼他，真槍斃嘍，也要忍痛再養一個繼承家業。所以，你最好馬上報警。”

劉思遠眼睛轉了轉。

談崩了？

不對，趙申和底牌都沒掀出來，何來談崩。對方的底牌是宛城商會的會長，代表，這倆份，還有籠罩著整個宛城的關系脈絡。

他能把岳父那家日薄西山的金融公司弄崩，讓岳父坐牢，讓于薇甚至邊親人的公司全部遇到大麻煩。

但趙申和只字沒提，這倒是讓劉思遠準備好的一些話不好出口。

老江湖還是老江湖。

能屈能，連和解都如此別一格。

劉思遠猜測不錯的話，這件事只要以后趙坤不再上躥下跳，應該算和解了。只不過趙申和面子上掛不住，沒直言。

……

離開醫院，劉思遠心思有些繁復。

他固然抓住了趙申和弱點，趙申和實際上也對他的弱點一樣心知肚明。不同的是，他說了出來，趙申和沒說。

涵養上，自己跟這種人還是差了些沉淀，不夠穩重。

王一白云里霧里，步并肩：“這是妥了還是沒妥？到底咋解決？”

劉思遠笑，拋開了那點反常。

“解決了，就是得賠趙申和錢。”

“賠錢給他！憑什麼要賠錢給他！！特麼的，不找趙坤麻煩，那老東西就該燒高香了。”王一白激，嚷嚷起來。

劉思遠上車，等他上來后道：“賠錢是我岳父的事，你以為他不出點錢買心安能睡得著？不扯這個，接下來跟我沒關系了。你去哪，我送你回去。”

王一白腳翹到了前擋風玻璃上，一百五十度仰靠著座椅，懶懶悠悠：“我幫你這麼大忙，你不得表示表示。功勞不大，是不是苦勞不小。”

“晚上請你喝酒。”

王一白振作：“去鉑金公館喝。”

鉑金公館，市最奢侈的一家綜合娛樂場所，貴的讓人發指。

劉思遠搖搖頭：“沒錢。”

“你會沒錢？”

王一白不屑。

劉思遠低頭給岳父發了個微信匯報況，瞥了一眼：“你王大公子都沒錢，我沒錢多正常。”

王一白腦海中鉑金公館的各浮，深有心無力：“我爸對我錢管控越來越嚴格了，說真的，卡里五千都拿不出。得搞點錢呀，有啥門路沒。”

劉思遠倒理解他。

王一白雖貴為局長公子，周邊想送錢的不知多。但這人有底線，不該收的不該拿的從來不。加上大手大腳的花錢習慣，惹事生非，吃喝嫖賭，手里有錢才怪了。不過王一白頭腦不錯，朋友多，今兒合伙做個餐廳，明兒合伙弄個藥房，后個又去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上敲一筆……

錢肯定沒賺，但肯定是不夠用。

劉思遠心知肚明：“門路倒是有，可你沒錢，有門路沒用啊。”

王一白坐直：“你能不能想招從你岳父那里幫我貸一筆？”

劉思遠挑了下眉頭：“我說你發什麼神經呢，這想法都有。”

“我又不是不還，解解燃眉之急嘛。”

“我也沒怕你不還，我是想知道你用多錢，幫你想想辦法。”

“八十多，應該夠了。”

“我借給你。”

“真的。”

“對，不過我得知道你要做什麼。”

王一白神瞬間抖擻，眉飛舞的開始吹噓，構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