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太子這樣古怪的問話,蘭昭儀道：“當然了，阿不是你的妹妹還能是什麼？”

姜曜凝許久。

蘭昭儀道：“太子此言是何意思，是在懷疑我的阿統不純,還是在質疑我對皇帝不貞？”

姜曜道：“并非是我懷疑蘭昭儀,是您十幾年前的手書，上面親口所說貞不是陛下的脈。那手書上字跡，我也對比過,與蘭昭儀在宮中留下書信字跡相差無幾。”

蘭昭儀笑道：“什麼手書,我不記得了。”

目帶著審視,焉知他是不是來套話的，怎敢輕易托出兒的世？

然而越反復會姜曜的話,越覺得其中有古怪。

道：“太子是說與我兒關系極好？是哪種關系好，到底有多好？”

一種猜測緩緩浮上的心頭,這個念頭一出,蘭昭儀整個人子發寒,猶如置冰窟。

如若姜曜早就知道阿不是他的妹妹,那他對阿的……

蘭昭儀想起兒依賴他的樣子,指甲劃進木柵欄里,看姜曜的目換上了另一種打量。

蘭昭儀試探地問：“這事對太子很重要嗎？”

“是很重要,”姜曜看向一旁,“不過也不是特別重要。”

蘭昭儀不理解這個回答。

姜曜道：“總歸是不是我的親妹妹，我都會待極好。”

蘭昭儀又強調一遍,語氣強：“阿是你的妹妹！”

姜曜眼皮一搭：“相比之下,我是更相信您的手書上寫的，不是皇帝的脈。不過您既然這麼說了,在您親口告訴我真相前,我自然還會將當做妹妹。”

說完他后退一步,離開此地。

蘭昭儀多疑地看著他的影。

姜曜走下金雀臺，沉重的石門在眼前打開，刺眼的照進來。

如他所說，哪怕有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在沒有完全確定前，他依舊會將姜玉當做妹妹。

金雀臺圍著一圈人馬。

眾人見到他，皆行禮，“殿下。”

姜曜一抬眼，就看到其中一態臃腫的宦騎著馬兒在前頭，此人正皇帝邊的大宦。

剛剛來的一隊人馬，是皇帝的親衛。

姜曜看到那宦，問：“父皇也來了？”

那大宦駕馬走近，臉上橫堆，訕訕道：“殿下，不必再瞞了，陛下剛剛已經發現貞公主了，也知曉今日您帶來金雀臺。”

姜曜眉頭微蹙，淡聲道：“父皇人在哪？”

大宦面慘然：“陛下龍大怒，帶著公主回宮去，讓您也趕回行宮！”

姜曜翻上馬，策馬揚鞭，疾馳進森林。

金雀臺離行宮只有幾里路，一盞茶時間，便回到了行宮。

他在皇帝的清涼殿前停下，大步走大殿。

還沒完全走進去，就聽到了皇帝暴怒的聲音。

“為何今日又出去？朕準你去看那個人了嗎！你還是不是朕的兒，怎麼越來越不聽話，越來越膽大妄為！”

聲音溫和：“我去見那人有何不妥？不是我母妃嗎？”

殿沉默了一刻。

皇帝的聲音響起：“你果然知道是你母妃了。這是沒有不妥，可你在違抗父皇的旨意！”

殿，姜玄坐在座上首，看著下方立著的，面寒：“朕之前就不許你看，你卻偏要去看！你先給我跪下認錯！什麼時候知錯了什麼時候起來！”

姜玉道：“兒不想跪。”

姜玄氣急敗壞，手指著姜玉半天說不上話，一步走下臺階，朝宦怒吼道：“鞭子，朕的馬鞭呢！朕怎麼生出你這個不服管教的孽障！”

宦嚇得雙發，拿起案上的馬鞭，巍巍地呈上。

皇帝眼中怒氣滔天，將那糲的馬鞭反復拉直，發出“啪啪”聲。

他對著姜玉呵罵道：“先是大婚典禮上逃婚，現在是不聽朕的話，不愿意下跪，以后呢？會干出什麼更出格的事來！下一次別是嫁了人，婚后與人通！”

“朕告訴你！朕已經給你定下了一門婚事，下個月就將你嫁出宮去！趕滾得離朕遠一點！朕不想再看到你！”

姜玉聽到這話，好似挨了一鞭子，整個人都僵住了。

好一會，才抬起臉，面容雪白，似驚懼過多，沒有一點，眼中雜著各種復雜緒——

有難以相信，有震驚，更多的是委屈。

聲音嘶啞：“父皇，你以前從未罵過我這麼難聽的話……”

姜玄看到流出的眼神，心就了大半。然而一而再再而三忤逆他，已經及到了他的底線，姜玄不會再做出讓步。

姜玄走上去，拉過的手臂，俯下冰寒的臉，道：“那是你活該！誰給你的底氣，讓你敢這樣和父皇對著干的！是你皇兄嗎？”

話才說完，姜玄余便瞥見一道影繞出來。

姜曜的聲音響起：“父皇是在說兒臣嗎？”

皇帝冷笑，也不知姜曜是不是在那里聽了好一會，故意趕著這時候出來，不過他現在沒心思指責兒子，更重要的是管束小兒。

姜玄指著面地面，道：“貞，你先給朕跪下！”

小兒低著頭一不。

“別給你悔改的機會，還不知悔改！”

姜玄幾乎從牙里，出了這一句話。

姜玉抬起面龐。

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可吐出的話卻讓姜玄遍生寒。

“父皇，你想要馴服我，讓我聽話，我就范，可我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你怎麼就能不詢問我的意見，隨意將我指婚給別人？我是你的傀儡嗎？是你的件嗎，被你隨便地送人？”

姜玄頸間青筋暴起：“你是大昭的王姬！是朕的十四皇！你得聽朕的話！”

姜玉道：“可是在所有的一切之前，我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嗎？”

“那也是我姜玄生下來的人！”

姜玄憤怒到了極點，膛間怒氣控制不住地翻騰上涌，當即出一掌，往姜玉臉頰上打去。

姜曜一把拉過姜玉，那掌便只落到他肩膀上。

姜玉在姜曜懷里抬起頭，眸如水搖晃。

姜曜道：“你先回去，這里我來理。”

皇帝的聲音響起：“敢走一步試試！”

姜曜讓人上來護送公主出去，皇帝冷聲制止，那群侍衛仿若未聞，直接將姜玉帶出去。

皇帝知道自己的命令不管用了，目轉向姜曜上，冷笑道：“太子何其的能獨擋一面？如今長大了，有能耐了，竟敢違背父皇的旨意，帶你妹妹去不該去的地方！”

姜曜道：“妹妹只是想見母妃一面而已，父皇為何一定要攔著？”

皇帝自然不敢對姜曜隨意發散怒氣，緩了一會，心中怒火也漸漸消下去一半。

他坐下，冷冷瞥他一眼，“你不覺得你和你妹妹的關系太親近了些嗎？”

姜曜道：“沒有。”

姜曜心里就是這麼想的，實話實話。

皇帝聽他這麼干脆地回答，茶都喝不下去了，將茶盞用力一擱，道：“你十四妹就是太依賴你了，有恃無恐，仗著你做靠山！你以后別和再見面！”

姜曜聽著，不怒反笑：“我是他的哥哥，哪里有不和見面的道理？”

姜玄狐疑的目看著他：“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姜曜哪里還聽他的話，只清清淡淡道了一句：“父皇太易怒了，兒臣讓侍從給您送一點寧神的茶，還有事，得先走了。”

說罷，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留下皇帝在桌案邊高聲喚道：“太子！”，姜曜離開的步伐也沒停頓一步。

傍晚清涼殿發生一切，沒多久就傳了眾人的耳中。行宮的各個宮殿本就靠在一塊，發生什麼一刻便能傳了個遍。

當時宮外可有不人，瞧見貞公主先是眼眶發紅地從殿中奔出來，好像和皇帝起了爭執，沒過多久，太子也走出殿來，二人往一個方向走去，都是去往公主所住的寢殿。

黃昏搖搖晃晃。

姜玉一個人走在長廊上，沒要人跟著，心里慌，眼前看著的一切也是一片慌。

殘照落，花叢里清香襲來。

姜玉背靠在柱子，閉上雙目，收拾心中緒，聽到一串悉的腳步聲走近，等那人在自己面前停下，才睜開雙眼，果然瞧見了姜曜。

直起子，仰頭喚：“皇兄。”

他的量高，將外面的線全部擋住，姜玉就很自然而然地被困在了柱子和他軀之間。

眼下這一方小小的天地，卻讓姜玉十分的安心。

他二人立在黃昏影里，外面是濃的樹影花叢作遮蔽。

姜玉眸流轉，一只手搭在他手臂上，道：“你會一直和我站在一邊嗎？

姜曜俯下眼，道：“我是站在你這一邊的。”

姜玉道：“如果這會違背父皇的意愿呢？”

姜玉沒奢求得到從姜曜口中聽到肯定的回答，也知曉他二人畢竟是父子，脈至親，而自己和他那點兄妹之，本算不上什麼。

姜玉踮起腳，靠他更近，道：“你和六哥關系也很好。可在六哥和趙婕妤私通之后，你選擇站在了父皇那一邊。”

姜曜道：“那是因為祁王不顧人倫，所做的事不容于世。”

“那如果我和六哥一樣，也做出不容于世的事呢？”

黃昏的影落在上，整個人立在黑暗中，而他的背后是刺眼的黃昏。

姜玉道：“哥哥，我很不聽話，如此忤逆父皇，遲早有一日我會干出讓他更加震怒的事，那時他會徹底厭惡我。”

姜曜知道在擔憂什麼，道：“如果有那一日，我也會站在你這一邊。”

“哪怕我被萬人指罵，被千夫所指？”

姜玉心中彌漫開一說不出來的覺，盯著他那雙曜麗的雙眸。

對著他總是得寸進尺，求的更多。

而眼下似乎已經到了岌岌可危的境地，姜玉很清楚，真的可能會干出什麼忤逆皇帝的事。

后就是懸崖，再祈求者姜曜，要不要和一起墜下去。

父皇給定下了婚約，先前敢逃婚一次，說不定就敢逃婚第二次呢？

姜玉知道自己和蘭昭儀骨子里一脈相承。

姜曜道：“你不會被千夫所指，我是太子，無論你做什麼事，我都可以保住你。”

姜玉明白他的意思了，可雖任，卻也不想看著皇兄這樣皎潔如朗月的人，因為背負上罵名，墜凡塵。

摟住他的腰，聲音又輕又：“我會盡量乖一點，聽你的話，不讓你擔憂。我現在累了，你送我回去歇息，好嗎？

姜曜俯下面，在耳畔安了幾句。

二人從樹影中一前一后走出，過了會，并肩一同走向寢殿。

清涼殿里。

茶碗的碎片碎了一地，一旁跪著一排戰戰兢兢的侍仆從。

皇帝拂袖，來回踱步，過了會，他高聲道：“魏家三郎！魏家三郎呢！快讓三郎來見朕！”

魏家三郎便是在這個時候被急召殿的。

進去前，他問大宦，皇帝眼下什麼狀態，大宦揮揮手，只讓他趕進去。

魏宗元聽見里面摔茶碗聲，心提到嗓子尖，呼了幾口氣，一抬，大步走了進去。

“魏家三郎見過陛下！”

魏宗元起袍跪地，朝皇帝行大禮。

“到朕的邊來！”

皇帝坐在上首，拍拍邊的位置，讓魏宗元坐過去。

魏宗元有些不清楚狀況，卻也不敢推，老實地走到皇帝邊。

“殿下找臣來是有何事嗎？”

“沒旁的事，是朕想想和三郎聊聊。”

皇帝發問，魏宗元怎敢拒絕，提心吊膽地和談。

起初魏宗元還不解，等聊到后面，皇帝詢問他房中可有過小妾通房，魏宗元心中一，大概猜中的皇帝的意圖。

“回殿下，宗元房中未曾有過子。”

皇帝見魏宗元說這話時，面青，心中對他流出幾分滿意，又想起他父兄一慣的學識、為人稱贊的人品修養，便開始切正題。

“宗元，你的品和才，朕一直有所耳聞，在長安一眾青年才俊中，也最為欣賞你。”

“朕今日召見你來，是想問你，如若將貞公主嫁與你，你可否答應？”

魏宗元神怔住，好似極其震驚，跪地磕頭，“公主千金之儀，宗元怎敢肖想！”

皇帝爽朗大笑，指著魏宗元說他還是青小兒，下去扶他，道：“宗元啊，你家是書香門第，清流世家，公主嫁你們魏家，朕放一百個心！”

魏宗元懵懂起，顯然是沒緩過神，訥訥道：“那公主的意思呢？”

皇帝道：“貞子，雖說，但嫁與你，心里肯定是愿意的！”

皇帝攔著魏宗元的肩膀，道：“好孩子，再給我說說……”

二人一同往外走去。

皇帝在心中思忖，是該找個日子，將姜玉的婚事的消息給散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