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林芳洲發現小元寶竟還沒走，兩人躺在一個被窩裏，一不-掛，著。

有些難為，回想到昨天的荒唐，更難為了……

他也已經醒了，正盯著的臉看，濃長的睫眨一眨，得心弦輕輕了一。

林芳洲更不好意思了，翻了個，背對著他。

他湊上來摟住，手掌往上漫無目的地挲著，一邊笑道：“生米已飯，我看你還有什麽好說的。”聲音帶著些清晨剛從睡夢裏醒轉的沙啞。

林芳洲微不可察地歎了口氣。

雲微明的手掌最後停留在小腹上，他用指肚輕輕點著平坦的小腹，問道，“姐姐，會不會懷孕呢？”

“不知道。”

他突然壞笑：“多試幾次就知道了。”

“……”

他往臉蛋上親了一下，“看來，要盡快把你娶回去了。”

林芳洲心中悸，又有些迷茫了，真的要嫁給小元寶嗎？

和他親、住進皇宮裏、做一個皇後？

從來沒想過的事啊……

本能地，抗拒著那個巍峨的宮殿。對皇宮的觀很不好，總覺得那地方高高在上、冷冷清清，半空中飄著許多冤魂，不敢，也不想接近。

但，皇宮裏住著他啊！

雲微明見失神，他把玩著的頭發，問道，“想什麽呢？”

“沒什麽，覺有點……累。”

他不懷好意地笑，意味深長地看著。

林芳洲一拉被子，蓋住腦袋，不給他看。

雲微明坐起，一邊說道，“我先回去了，今天還有事。”

“嗯。”

他穿好服下床，見隻顧蓋著腦袋，一雙腳丫在外麵。他擔心著涼，把被子往下拉，蓋好的腳，又仔細掖了掖，一邊說道，“總是這樣沒心沒肺的。”

這話聽著像是抱怨，可那眼裏是帶著笑的。

林芳洲躺在床上看他。自下往上的角度，使他顯得更加修長高大，白玉般的麵龐，角彎起好看的弧度，眼睛烏沉沉又黑又亮，此刻也正盯著看。

“小元寶。”突然喚他。

“嗯？”

“你真好看。”

“姐姐，現在先別招我，我今天真有事，”他彎腰了的臉，低聲音道，“晚上再來找你。”

林芳洲臉一紅，“我不是那個意思……”

他一聲輕笑，在上香了一下，整整服，走了。

林芳洲便躺在床上發呆。

小元寶今年才十八歲，已經二十五了。

小元寶是皇帝，是個混混。

小元寶讀書多懂得多，連字都認不全。

小元寶……

……

一個是高山上的白雪，一個是濁水裏的浮萍。

小元寶說從來不考慮他們的未來，可是，兩個這樣的人，本來就不該有未來啊！

林芳洲抱著被子，心裏酸楚楚的，難得。

……

雲微明昨夜睡得太晚，回到皇宮時，大臣們都在等他了。

雲微明看一眼他們，什麽丞相啦，大學士啦，都是有頭有臉的人。

今日他們要商量的是立皇後的事。天子份特殊，不必守孝，雲微明他爹死的第三天，就有臣子陸陸續續地上書，催促雲微明娶妻，還有人把宦人家適齡的子羅列出來，讓他選。

親這事，一般是父母做主，但是雲微明他父母都作古了，隻好由他自己做主了。

關於皇帝的消息總是走得特別快，幾個大臣已經知道他昨夜沒有回宮，一看到他來，丞相問道：“家，昨夜在林公子府裏睡得可好？”

“嗯，好的。”

丞相一愣，他，他就這麽承認了？？！

“那，那……”丞相被這樣的坦白搞得措手不及，竟有些結了。

雲微明打斷他，道：“朕有事要說。”

“什麽事？”丞相心裏有一種很不妙的預。

“朕和林芳洲的事，想必眾卿也猜到了。”

“家與林公子同手足——”

“不是手足，是夫妻。”

此話一出，所有大臣都是一臉“？？？？？”地看著他。

雲微明眉都不抬一下，冷靜地宣布：“朕要娶林芳洲。”

此話一出，仿佛往那熱油鍋裏突然潑了一碗涼水，呼啦——人群沸騰得幾乎要把房頂掀起來。

“家你要娶一個男人？！”

“史無前例，絕無僅有！微臣不能接！”

“家，皇後乃是母儀天下之人，男人，男人如何使得啊……”

“家視祖宗家法為何？”

“家為天子，該做天下人的表率，你帶頭斷袖，這個，這個……”

“家……”

雲微明麵無表地看著他們吵嚷，還有人要去皇陵裏哭訴，他也不攔著。等到他們鬧夠了，他環視一周，說道，“朕意已決，眾卿不必多說。”

他這種油鹽不進的態度讓大臣們很不滿意，皇帝很了不起麽？當皇帝就可以膽大妄為無視法度嗎？不行！絕對不行！

臣子們麵對皇帝時的心態是很微妙的，一方麵謹小慎微把皇帝捧得高高在上，一方麵，也並不會完全地對皇帝言聽計從，相反，他們覺得，皇帝應該聽他們的。

此刻雲微明的態度令他們很惱火，說話便有些不中聽了。說著說著，丞相老淚縱橫，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江山代有才人出，老臣對國事漸漸地力不從心，家不如放臣回老家做個村叟野老吧！”

這是要罷工。

其他大臣見狀，也紛紛跪下來，都要“乞骸骨”了。

若是真的一下子走掉這麽多重臣，朝廷裏就沒人幹活了。雲微明自然不可能允許他們告老還鄉，他歎了口氣，道：“男有那麽重要麽？”

“有！自古以來法度不能廢！微臣也非蠻不講理之人，家若真的喜歡林公子，將他收在邊也無不妥，隻是堂堂國母，怎能是個男人！”

“哦，就因是個男人，所以就不能做皇後？”

“是！”

“要是個人就能？”

“林公子若是個人，微臣此刻絕無二話！家！微臣一片苦心，為的是江山社稷啊家！……”說著又抬袖子眼淚。

雲微明看看其他人，“你們也是這個意思？”

“是！”

雲微明緩緩地展，笑了。他閑閑地往椅背上一靠，神是那樣的悠然愉悅。他笑瞇瞇地看著眾人，道：“可是，本來就是個人啊。”

眾臣：“……………………………………”

為一個皇帝，為了娶男人而造這樣的謠，真的好嗎？啊？啊？！！！

眾人都是一臉“嗬嗬你他媽的逗我呢”。丞相作為他們的代表，又發言了：“家，事關國，玩笑不得啊！”

“真的，不騙你們。林芳洲小時候生過一場大病，為了避災，才假充男孩兒養大。這個事，朕和先帝說過，先帝也是知道的，隻是諒命途不順，所以才沒說什麽，一直默許扮男裝。”

嗬嗬，先帝已經埋進黃土裏了，反正又不能從棺槨裏爬出來辟謠，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唄……

丞相還是不信，“事關重大，老臣必須親自驗證。”

“哦，你要親自驗證朕的人？”

丞相慌忙道，“臣不敢，臣的意思是……臣可以令家中眷去檢視，臣實在不放心……”

其他人紛紛點頭讚同。

“如果確定是人，朕就可以立為後了，對麽？”

丞相有些心力瘁，覺自己像是剛剛日過一百頭烏那樣疲憊。他們已經騎虎難下，此刻也由不得他搖頭了，於是果斷點點頭，道：“若真的是個子，老臣絕不再幹涉家的婚事。”

“嗯。你們所有人派一個眷做代表，還要經過我們芳洲的同意。”

雲微明應付完這群臣子，下午時候又批了會兒奏章，做了一天勤勤懇懇的好皇帝，到晚飯時候才去找林芳洲。

吃了晚飯，兩人關起門在屋子裏說話，雲微明把白天的事跟林芳洲說了，說罷，問道，“你同意嗎？可能有個人來看看你到底是不是人。”

“小元寶，我今日想了一天。”林芳洲托著腮看他，說道，“我覺得，你應該娶一個大家閨秀。”

他臉一沉，咬了咬牙，道，“可惜了，我見到大家閨秀沒反應，就喜歡你這樣的流氓混混，怎麽辦？”

“你別賭氣啊，我說真的……你看我哪裏像個皇後嘛……我和‘母儀天下’這四個字，有一點點牽扯嗎……況且我也喜歡自在，我不想老了以後過上‘不如烏’的生活……”

“姐姐不想做皇後？”

“嗯。”點了點頭。

“好啊，那我不做皇帝了。”

林芳洲：“……”有些頭痛，“小元寶，你別這樣。”

“我是認真的。你做混混，我也做混混，你做土匪，我也做土匪，你願做皇後，我就做個皇帝。既然不願，好啊，我陪著你。”他一口氣說了這麽多，看著怔愣的表，“這樣，夠了麽？”

林芳洲搖搖頭，“你別賭氣了。”

“我沒有賭氣，是你在賭氣。”他定定地看著，“你也知道，我一顆心長在了你上，昨天還翻雲弄雨，今天就讓我娶別人了？林芳洲，你好狠的心。”

林芳洲眼圈一紅，又開始糾結了，“你不要我嘛！”

他看到眼裏掛著淚珠，心知也不好，他連忙的眼角，“好了，我說氣話呢，姐姐不要怪我。”

林芳洲點了點頭。

雲微明：“不早了，早些休息。”

“嗯。”

說是“休息”，其實一點也不能“休息”。可能是因為說了他不聽的話，林芳洲被他打了屁，還被他抱到椅子上弄，一邊弄一邊問，他要娶誰，要嫁誰。

還有，要給誰生小孩。

雲微明發覺自己對孩子有一點執著，這執著並不在孩子本。而是，他能覺到，心裏長了草一樣的不安分，為了讓定下心來，他想和早點生個孩子。

他像個勤勤懇懇的農夫一樣，努力地往上播種子，希早日收獲一個孩子。

一個屬於他和的孩子。

他也能覺到，對他是有義的。隻不過，這意有幾分重，卻說不好了。

“姐姐，姐姐。”

“嗯……”

“我有一輩子跟你耗呢！”

過了幾天，丞相讓他的老妻親自來林府登門一敘。丞相夫人是個很溫和的長輩，使人好頓生。林芳洲對沒什麽防備，夫人想看看是不是人，林芳洲也大大方方地同意了。

那之後，雲微明在朝堂上公布了林芳洲的別以及他要立林芳洲為皇後的決定。

朝野裏一片嘩然，普通老百姓當個趣聞來傳，倒是沒什麽立場，隻是好奇。

朝臣們多一半都覺得不妥當。

但奇怪的是，那幾個最有分量的大臣，此刻紛紛緘口不言了。

皇帝娶妻，說來說去，畢竟是別人的家事，以丞相為首的幾個元老級人不說話，別人都不著頭腦了，也不敢多言。

莫名的，此事竟造了一種“雖然大多數人不同意但沒什麽人明確表示反對”……的詭異的平靜。

隻有幾個史上了奏章，堅定地反對林芳洲做皇後。

有個史還很賤的，把林芳洲痛罵了一頓。

雲微明看得十分火大，一道聖旨把那賤的史貶到瓊州，讓他從此和黎族人民過上幸福快樂的生活。

家的態度很明顯了：反對朕可以，敢罵朕的人，來一個弄死一個！

瘋狂的護短行為把員們都嚇到了，加之這事兒本就沒有元老的號召，幾個無足輕重的人說兩句，也就隻是說兩句了，沒別的用。

鬧了幾天，就不鬧了。

八月初十是好日子，這天雲微明親自拿著聘書，去找林芳洲。一進門，見院裏東倒西歪地躺著許多人，都是看護林芳洲的侍衛，十七也在。

雲微明心頭一，使人用水破醒了十七，問道，“林芳洲呢？！”

“林……姑娘，趁我們不備，用蒙汗藥麻翻了我們。”

“人呢？”

“走了，似乎給家留了一封書信。”

雲微明拆開信封，裏麵隻有一張信紙，歪歪斜斜地寫著幾個字：

小元寶啊，我真的配不上你。

……

林芳洲已經拿到了新的戶籍，戶籍上的終於是子了。不過出門在外呢，還是扮作男裝方便一些。

不止，韓牛牛也扮了男裝。

林芳洲往邊了一圈小胡子，看起來應該不太容易被人認出，韓牛牛就算扮了男裝了胡子，也太容易辨認，林芳洲無法，隻好給買了幾個麵，換著戴。

紅關公，黑張飛，花臉的孫悟空，還有一個豬八戒的。

韓牛牛最喜歡戴豬八戒的麵，因為這個麵最大了，可以把的臉全部遮住。

兩人出了京城，騎著驢漫無目的地走，走了有五六天，林芳洲便覺力有些不支，疲憊，腸胃虛弱，老想吐。

覺得自己太沒出息，都不好意思告訴韓牛牛。

這一日走在通往彬洲的道上，到正午時，們停在一個茶棚裏，拴好驢，想要在茶棚裏吃點午飯。

茶棚裏隻有一個老漢，胡子花白，神很好，看到一個人頂著豬頭走過來，他幾乎嚇破了膽，滾到地上說，“大王饒命！”

“休怕，我是好人。”韓牛牛摘下麵道。

韓牛牛問林芳洲想吃什麽，林芳洲近幾日食不振，便道，“給我來一碗素麵吧，不要放油。”

韓牛牛道：“清湯寡水的，有什麽吃頭。”

“你盡管點你的。”

韓牛牛要了半隻，一斤牛，一碗燉得爛爛的豬，外加三大碗米飯，又要了一塊糖糕做點心。

林芳洲問道，“夠吃麽？”

“先將就填補著吧，出門在外，吃了就……老人家，再給我們備上一屜饅頭，留在路上吃。”

老人家驚魂甫定，巍巍答應著，去準備吃食了。

菜陸陸續續端上來，那老人家懼怕韓牛牛，也不敢靠近，坐在遠遠的另一頭打量們。

林芳洲聞到韓牛牛碗裏燉豬的香氣，莫名地又一陣惡心，推了一下的碗，“你拿開一些。”

“哦。公子真不吃一塊麽？”

“不吃。”

林芳洲慢吞吞吃了兩口素麵，聽到後不遠一陣馬蹄聲近，蹄聲停了之後，是那老漢熱的招呼聲，想必又來了什麽客人。

有些好奇，正要回頭看看是什麽人，韓牛牛突然又攪拌碗，香氣飄來，弄得更覺惡心，捂著強忍著嘔吐的衝。

老漢說道：“幾位公子，要吃些什麽？我們這裏有……”說著報了幾個菜名。

林芳洲聽到一個聲音道：“三斤牛，每人一碗素麵。”

林芳洲：“！！！！！！”

啊啊啊啊啊為什麽那個聲音那麽像小元寶？？？

一定是的錯覺，一定是！

驚得不敢回頭，給韓牛牛使了個眼。韓牛牛隻往那邊看了一眼，立刻抓起桌上的豬八戒麵戴好。

林芳洲：“……”

那老漢看到說話的主顧是個俊俏的年郎，與自己孫子一般年紀，看起來脾氣很好很乖巧的樣子，他心生喜歡，一邊準備吃食，一邊問道：“公子從哪裏來？”

“京城。”

“往哪裏去？”

“尋親。”

“尋的什麽親？”

他卻沒有回答，垂著眼睛沉默良久，到最後，小聲說道，“我娘子不要我了。”

林芳洲聽著一陣心又心痛。

輕輕地，輕輕地站起，悄悄地，悄悄地想要走。

哪知，剛邁出一步，小也不知被什麽東西打了一下，一陣酸，整個立刻不控製地往後倒下去。

“啊！”

沒有摔在地上，而是恰好跌進了一個懷抱裏。

林芳洲躺在雲微明的懷裏，瞪大眼睛看著正上方那張臉。幹笑一聲，“對對對……對不起哈……”說著起要走。

他麵無表地，一手扣著的腰，便使無法彈。

“你對不起我的事多了，”他說著，抬手，把邊的胡須一一，扯下來，一邊扯，一邊冷笑，“咱們回去，一件一件地算。”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