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時沒有說話,只抬手輕著江音晚后腦的發，不不慢，似猛禽低回盤桓,教人琢磨不出他心中所想。

掌下的小腦袋,又不安分地往上挪了挪。裴策轉,與在這霧般的微里相對。那雙杏眸里映出星星點點朧明亮,如漣漪輕輕浮漾。

江音晚雙頰酡紅，櫻澤亦更濃,似抹了脂一般。檀口微微翕合,似又要說什麼，裴策卻倏然偏頭湊近,堵住了的言語。

那些話,青純摯，卻教裴策一句也不敢再聽。他只慢條斯理，舌尖仔細碾過那些不存在的口脂。

“你醉了，孤人取醒酒湯來。不然明日要頭疼。”話里的意思，似乎準備放過這小醉鬼，并不把的話當真。

但他不曾退開距離，說話時薄就在江音晚的上挲著,泛起麻麻的。

大掌扣在江音晚的后腦,修長清瘦的指穿過的青,那綢緞般的發，掩住了男人手背的青筋。另一臂，環住不盈一握的腰。

江音晚言語不能，思緒亦遲緩，鈍鈍的，從嗓子里發出低綿的一聲“嗯”,與其說應答，不如說無意識的輕哼。

裴策又淺淺品了片晌櫻，正要放開，起喚人取醒酒湯來，懷里的醺然的，卻驀然抬手，摟住了他的脖頸。

纖玉臂，在他頸后輕輕疊。瓣相，學著他的樣子，怯怯地，輕舐過他下一角，蜻蜓點水，很快收回。

裴策橫在腰際的手臂，驟然收，大掌掐住了的纖腰。逐著那一即逝的溫，探的齒關，如疾風驟雨，攻城略地。

江音晚似是終于知道了害怕，蛾眉蹙起，不適地低哼了一聲。環著他脖頸的手臂松開，轉而去推他的膛。

那點力度，怯怯，沒有起到反抗的效果，只換來更激烈的吻。甚至相的別，亦知到了危險。

杏眸睜圓了，眸中淺淺浮漾的漣漪聚起來，化作盈盈的淚，洇二人相的面頰。裴策知到了那點涼潤，卻依然沒有停下的意思。

江音晚的細眉，猝然蹙得更——的月信，竟在這時候到了。原本熏然醉意而嫣紅的面，也一霎變得蒼白。

抵在男人膛上的荑，揪了那墨寢的緞布料。裴策察覺了懷中輕的弱軀忽而僵一瑟，終于退開一些距離，沉聲問：“怎麼了？”

江音晚抿著，沒有說話。難以將月信這樣的事說出來。那上仍沾著水澤，卻已失了。

因素來中氣不足的緣故，的小日子總是不準的，且往往腹痛難忍。今日亦未料到月信至，還飲了酒，此時只覺有一只大手攪著的臟腑，又似重石拉扯，沉沉地墜下去。

裴策面沉如水，漆眸斂著峻，凝睇懷中的人，卻遲遲等不到的回答，只察覺到掌下孱弱的軀，蜷起幾許。

于是鋒利下頜繃得更，又問了一回：“音晚，怎麼了？上不舒服？”

江音晚依然不答，手捂住了小腹，微蜷著子，在男人沉沉視下，垂著眼睫，薄肩瑟瑟，發出一聲虛弱的低泣。

裴策清貴玉容徹底寒下來，翻坐起，喚人。珠簾外，婢步聲悄寂，斂聲屏氣，只聽得帳中太子聲線冷峭地吩咐：“傳太醫。”

他雖是對著外間下令，視線卻始終凝在江音晚面上。卻見雙張了張，依稀說了句“不必”。

裴策眉心凝起，臉如淬了薄霜，聲調卻緩下來：“究竟是哪兒難？不許任，太醫來瞧瞧。”

江音晚猶豫半晌，玉脂皓腕抬起，輕輕攥住了裴策的襟。裴策順著那點恍若薄煙的力道俯，聽見在耳邊囁嚅，聲若蚊訥：“音晚是……小日子到了，不必勞煩太醫。”

裴策一滯，不知該說什麼好。小日子到了，還來撥他？輕責地乜一眼，倒不見多厲。大掌上的小腹，緩緩按著。

他驀地想起什麼，轉頭向外間，冷淡質問：“你們便是這麼伺候的？姑娘的信期竟無一人記得，還備了酒？”

信期不能飲酒，何況江音晚素來質虛寒，裴策記得每每這段日子，總是格外不適。偏還迷迷糊糊的，對桃花釀忽然有了興趣。裴策自然不舍得怪，只能責問服侍的人。

江音晚攥著他襟的手輕輕晃了晃，弱聲道：“不怪們，我的日子素來是不準的，我自己也記不清。”何況才住到這里不久，婢們尚未想到這一層。

裴策屈指輕輕在額上敲了一記，僅是細雨沒蓮池般的力度，就見小姑娘委屈地抿起了。

另一掌仍默默在墜痛的腹間傳遞著溫熱，嗓音低沉：“還是太醫來看看，聽話。”

江音晚捂著額頭，低低“噢”了一聲。

寢屋，上等羅紗罩著的各紗燈亮起，那張孱白若紙的小臉也在裴策眼前愈發明晰。他繃著線，輕輕捻起鬢邊一縷被冷汗打的發，抿到的耳后。

江音晚無力地躺在枕上，一瀑云般的發在枕間嬈嬈鋪開，更襯得那掌小臉，白得幾乎半明。輕抬眼睫，著男人峻嚴面，輕囁出聲：“殿下不要生氣，我以后一定不喝酒了。”

裴策意識到自己過于嚴肅，面緩和許，卻還是不大好看。他“嗯”了一聲，耐心同道：“孤不是生你的氣。但你日后需得仔細，不可再這般迷糊了。”

素苓端了解酒湯來，裴策接過，一匙一匙喂江音晚喝下。

青蘿、丹若上前，扶江音晚去湢室，稍作清理。裴策竟直接下床，將江音晚打橫抱起，便要往湢室走。婢們垂首，不敢多言。

江音晚臉更白了幾分，被困在堅實臂彎間，惶然向裴策：“殿下，放我下來好不好？”

裴策繃著下頜，不發一言，只大步將人抱到湢室放下，讓跟著的青蘿、丹若進去服侍清洗更，并不多看。

羅太醫被一路催著，匆匆而至，見歸瀾院一片燈火通明，心下覺不安。得知只是姑娘信期腹痛，方松了一口氣，已不再為太子的小題大做而驚詫。

床鋪已換過，江音晚更畢，倚坐在床頭。羅太醫恭敬行禮，隔著羅幔上前診脈。

片晌，羅程居向裴策叩稟道：“稟殿下，姑娘信期不準及腹痛之癥，主要是中氣不足、質虛寒的緣故，還需長期調養。微臣開一藥方，可暫緩腹痛之癥。”

裴策淡淡頷首。羅太醫又叮囑道：“此方煎服后，不可食用餞一類的甜食，否則會減損藥。”

江音晚聞言，櫻微微撅了撅。裴策輕勾角，為掖一掖從肩頭落的錦衾，的雪頰：“聽太醫的。”

濃褐藥呈上來，裴策一匙一匙喂喝著，江音晚苦得舌發麻，梨白的面上，淚珠一顆一顆下來，落進影青釉的藥碗里。

那雙洇紅的眼抬起，哀哀著裴策。裴策不為所，又喂了一勺。眼看那梨花淚雨落得更厲害，裴策淡淡睨視一眼，緩緩將舉起的藥匙轉了一個方向，遞自己口中。

放下藥匙，手住了眼前，秀潤小巧的下，俊容不急不緩地迫近，將這口藥渡給。

江音晚愣愣睜著眼，看著裴策慢慢撤開，漆眸慵然，好整以暇問：“是要孤這麼喂你，還是乖乖喝藥？”

江音晚的無聲低泣已怔然止住，只小幅噎著，本失了的雙頰，暈開了兩抹嫣然。著齒間的苦，嗚咽著答：“我自己喝藥，不，不要這麼喂。”

裴策輕笑一聲，繼續用藥匙喂。一碗藥畢，不能食用餞，只讓婢取了一碗溫熱的清水來，又喂了幾口，扶著人躺下。

熄滅燈燭，從背后將人攏在懷里，大掌覆在小腹上緩緩著，直到察覺因腹痛而不自覺微蜷的腰腹慢慢舒展開，呼吸也漸漸平緩，知道已朦朧睡去。

裴策克制著，在江音晚發頂落下淺淺一吻，分量輕如柳拂面。

次日，有漁民自河中撈起一浮尸，面目腫脹，多被魚蝦啃噬至潰爛，難辨份。唯上，依稀辨出是一緋紅舞，似教坊所制。

京兆府傳仵作驗出其死亡時間、大致年齡，核對失蹤人員名單，最終懷疑是教坊出逃的罪江音晚。

彼時京兆府與教坊皆已搜尋江音晚許久，范圍逐日擴大，但始終杳無音訊，漸漸失了耐心和希，不愿再分出力與人手。

即便這尸不是江音晚，京兆府也已存了蒙混過關、草草差的心。傳喚了教坊使來驗看，教坊使所思亦然。

于是教坊罪江音晚出逃一案，終于以其不慎墜河亡宣告結案。消息傳教坊，當日，江音晚曾經的丫鬟瀲兒悲痛難抑，投井自盡。

這日下午，江音晚正抱了一個湯婆子焐著小腹，倚在人榻上，懶懶翻著一本游記。忽然聽得半開的菱花檻窗外，傳來一道無比悉的聲音。

那人哽咽著，破了聲調，喚了一句：“姑娘！”